唐国强鬼畜 “鬼畜皇帝”唐国强:与其被嘲 不如自嘲 | 封面
唐国强饰演的“诸葛亮”引爆了鬼畜视频界的一场狂欢,甚至有人因此重看1994版《三国演义》。唐国强更是被up主们封为B站“嘴强王者”。
唐国强怒了,在网络脱口秀节目《吐槽大会》上一露面,就铿锵有力地抛出一句狠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视频里一波弹幕飘过:一开场就高能,跪了……
这句话其实是唐国强曾饰演的诸葛亮的一句台词,后来成了二次元年轻人口中的金句。重新演绎这句台词时,唐国强脸上多了丝笑意。他双目一瞪,眉毛挑起,右手执羽扇向前用力一挥——瞬时,一个活脱脱的诸葛亮穿越到了节目现场。
其实唐国强直到现在也没完全搞清楚什么是二次元以及自己怎么就成了二次元世界的网红,但他还是十分应景、配合地重现了个人演艺生涯中的一个经典时刻——这也是B站网友恶搞他时最常用的鬼畜素材。
接受《博客天下》采访时,唐国强应邀做了一道小测试题,从“66666、萌、傲娇、cp、脑洞、中二、up主、萝莉、立flag、直男”10个二次元词汇中,选出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最后他挑出了两个:“萌,是说卡通可爱的表情吗?脑洞,这个是想象力空间的意思?”
从这个比例,大致可窥探出这个65岁的老艺术家与二次元世界的交集。
狭路相逢
一个多小时的《吐槽大会》,浓缩了唐国强从艺以来所有的槽点、亮点和黑点。
火力一开始就很猛。“舞台灯光哪家强?本期嘉宾唐国强!”“美容美发哪家强?本期嘉宾唐国强!”节目开场,几位嘉宾齐声直戳唐国强的代言“要害”。不仅如此,紧接着几乎每位嘉宾都忍不住再拿唐国强“五花八门”的代言风格涮一次,好友王刚甚至一箭双雕地调侃道:“这么干干净净的一双脚,怎么没有一个治脚气的药请他代言呢?”
唐国强大约是国内接拍广告最多的演员之一,代言过药品、保健品、医院、服饰、酒、家居用品、地产等,最知名的广告词莫过于那句“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因为代言的广告出现问题,他一度卷入虚假宣传漩涡。
涮完代言,嘉宾们再涮“皇帝专业户”和“奶油小生”。李诞直接在现场模仿了起了鬼畜效果:“我们年轻人怎么称呼唐老师,唐老、唐老、唐、唐、唐、唐、唐老师。”
唐国强稳坐在主咖位子上,手里摇着羽扇,一边听一边笑。生活中的唐国强喜欢穿白色、米色一类的浅色衣服,参加节目这天,他依然是白衬衫加浅咖色西服,自带气场,也透着儒雅。
这和他数年来在银幕上塑造的形象颇吻合。从上世纪70年代出道起,唐国强就被不同的光环笼罩。他年轻时姣好的面容为他赢得了相当数量的女粉丝——直到现在,他仍然是不少中老年妇女的心中偶像。后来,他打破早年给人留下的“奶油小生”形象,出演《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并先后饰演了雍正、唐太宗等11个皇帝的角色,“伟光正”这个词逐渐固化在他身上,成为再也去不掉的标签。
成为毛泽东特型演员是他演艺生涯的又一阶段,他也因此变得更加德高望重。
轮到唐国强上场。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一句“能不能给朕拿瓶水来喝”,底下一片笑声。相对于那个正统严肃的唐国强,这个轻松调侃的唐国强显得有些不一样。唐国强显示出了一名老艺术家的威严,从眼神、手势到腔调,带着一种“还在舞台上”的气息,把吐槽一一怼回去,说到张大大时,他再次套用了一出场的金句——“我从未见过如此铜皮铁骨之人”,字正腔圆,玩梗玩得自如。
唐国强的表现给参加节目录制的一位豆瓣网友留下了好印象,事后他专门开了一帖,感慨唐国强的敬业,“一直坐在那里不怎么动,其他人在椅子上还能做做别的动作什么的。走的时候,只有他和观众挥手告别,其他人都直接走了”。
“唐国强是一个开朗的人,开朗的人就相信任何争议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和大家打交道的方式,他不在乎,我觉得他是不在乎。”当期节目的吐槽嘉宾史航对《博客天下》说,节目组为了保证现场效果,嘉宾在吐槽之前是不与主咖通气的,吐什么、怎么吐,都由嘉宾说了算。
史航认为,唐国强之所以能接受年轻人的文化,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年轻人也接受他的存在,两者之间平等互动,“每一代网友对儿时的记忆都是亲切的,老艺术家对于他们是一个令人尊敬的、不是亵玩的存在,但是他们又愿意用鬼畜、用二次元的方式把他们纳入自己的世界,变成2.0、3.0的状态。”
“嘴强王者”
唐国强算不上高产演员,但在B站,他堪称作品等身。
在B站搜索关键词“诸葛亮王司徒”,显示出1000多个相关主题鬼畜视频,如《诸葛亮王司徒司马懿斗地主》《诸葛亮王司徒相约买房记》《王司徒VS诸葛亮:穿越时空的对决》《(滑板鞋)我的王司徒:粗鄙粗鄙真粗鄙!
》等,这些视频结合了不同时期的热词,共同点是,主演无一例外都是唐国强。把这些鬼畜视频按播放量排序,排在第一位的,播放量有470.2万次,弹幕9.9万个;第30位的,播放量是109.1万次,弹幕1.7万个。
这些视频绝大多数选用了同一个素材,即曾经风靡一时的1994版《三国演义》中,唐国强饰演的诸葛亮与董骥饰演的王朗飙戏的片段。当诸葛亮最后吼出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后,王朗一个“你”字刚出口,就从马背上摔倒在地气绝身亡。按照二次元界的玩法,鬼畜素材要进行轻度或深度“调教”,即加上音乐与节奏,甚至剪辑与再加工,形成快速、重复、抽搐、洗脑的效果,从而制造出一些原本没有的笑点。
唐国强饰演的“诸葛亮”引爆了鬼畜视频界的一场狂欢,甚至有人因此重看1994版《三国演义》。唐国强更是被up主们封为B站“嘴强王者”。
唐国强是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二次元世界的,他告诉《博客天下》,身边的年轻人第一次把鬼畜视频给他看时,他还说:“都什么年代了,电脑都更新多少代了,手机都能上网,怎么你这个还这么卡?”直到后来,他才明白鬼畜视频就是这样的表现形式。
B站up主“萌萌代”是把唐国强推上鬼畜神坛的始作俑者。萌萌代25岁,混迹B站多年,是1994版《三国演义》的资深粉,尤爱诸葛亮。
“孔明以机智闻名,那场骂战太经典,骂得够狠,放在这个流行喷子和陷阱的年代,孔明可以算是他们的祖师爷了。唐国强是在众多孔明角色中最出众的,所以这段素材被采用的最多。”萌萌代对《博客天下》说。他在2014年创作了B站首个rap风格的鬼畜视频《孔明Rap杀 请君听我一言》。视频中,诸葛亮一本正经地跟着鬼畜节奏用Rap风说台词。这也是第一部唐国强鬼畜视频,被up主们封为“万恶之源”。
萌萌代随后还发布了升级版《孔明怒杀王朗最终修改版》,以及“孔明系列视频”共十几个。在他的带动下,其他up主也加入到鬼畜唐国强的大军。知乎网友Kaiser评价说,1994版《三国演义》陪伴当下网民主力度过了青少年,自有一种情怀在其中,这一幕又实为经典,特别是“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配上丞相的正义凝视,完全具备鬼畜全明星潜质。
萌萌代觉得自己做的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鬼畜视频,没想到仍会成为引线,让唐国强走红B站,但放在“喷得好”的逻辑中,这个桥段火爆似乎也是二次元文化带来的必然,不是唐国强,也会有一个李国强或赵国强出现。
萌萌代的观点道出了鬼畜界的某种生态。事实上,除了唐国强,确实也有其他老艺术家被玩坏过,比如饰演“白娘子”的赵雅芝,她也是鬼畜界的明星。鬼畜文化是视频门槛降低后全民娱乐的盛会,它从2005年恶搞陈凯歌电影《无极》的短片《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起势。它们的共同点是解构经典、戏仿经典。与陈凯歌的震怒有所不同的是,唐国强面对被鬼畜持宽容态度,甚至更进一步实现了与鬼畜二次元文化的直接对话。
试图接轨
2015年9月,唐国强在B站做了一次直播。不管对B站还是唐国强本人,这算得上是一次突破。
唐国强说他接受B站的采访没有半点犹豫,只要时间充裕,他很愿意与年轻人交流。在他眼里,与年轻人交流还有另一层意义:演员如果不与时代同步,那么他塑造的人物也注定会被观众抛弃。
生活中的唐国强也是轻松随意的性格,与年轻人没距离。一位在他手下工作了四五年的同事对《博客天下》说,唐国强没架子,好相处,也没有保镖,平时身边就跟两个小助理,非常低配。“有一次出差,他跟几个朋友就坐在一个普通的小饭馆里,突噜突噜地吃饭,吃得很快,没有名人包袱。
还有一次坐飞机,机组给他单做了海鲜,他拿到餐后,一看和我的不一样,马上递给我。问我,你吃吗?特别自然。”在这位工作人员看来,唐国强愿意与B站网友交流顺理成章。
这场将近50分钟的直播是在唐国强大段讲述、主持人接不上话以及网友弹幕刷屏中结束的。唐国强在采访中讲到了人生经历、历史及表演等话题,表示“艺术家不能只靠脸蛋吃饭”、“我想20年再磨一剑,拍晚年的诸葛亮”,主持人屡次想把话题拽到鬼畜视频上却几乎失败——当被问到鬼畜视频时,唐国强多少有些无奈地说“演员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并希望年轻人们能“考虑一下中老年朋友的感觉”。
萌萌代看过这场直播,觉得挺好看,好看是因为主持人控不住场,比那些采排好的走流程好,新鲜,“简直是唐国强个人秀”,但也有不足,“有点急于给年轻人灌输思想的作风,这种作风我觉得是他们那一代的通病,有点‘我就是对的,我要指导晚辈’的固执”。
说完,萌萌代又补充一句:“他那一代人能跟年轻人聊开也算可以了。”
弹幕内容大致能反映二次元世界对唐国强的态度。“鬼畜朋友们素材来了哈”、“终于知道什么是老艺术家了”、“感觉是一个长辈在和晚辈在谈心”、“画风忽然变成百家讲坛”、“我调了五六次进度条了”、“现在还能背台词66666”……总的来说,比较主流的评价有两类,一类是吐槽主持人不专业、没内涵、无法与唐国强对话,一类是称赞唐国强的演技、学识、亲切。
尽管这次对话有些许平行宇宙的尴尬,但唐国强与二次元世界的年轻人都在试图打破文化壁垒,穿越次元墙。这次直播也为像唐国强一样的老艺术家提供了更多与年轻人沟通的信心和可能。
谈起当日感受,唐国强说很愉悦。这次对话差不多是他与二次元人类相处的一个转折点。如果说当时或多或少显得有些磕磕绊绊的话,那么在后来的《吐槽大会》上,他开始显得游刃有余,并找到了对抗二次元消费的武器——自嘲。
唐国强被二次元相中并推上前台,虽略显尴尬,但在从被玩、到对话、到主动玩的过程中,他完成了二次元文化与主流思维的局部和解。
依然唐国强
在“被消费”这件事上,唐国强可谓身经百战。上世纪80年代,尚在“奶油小生”时期的他就曾被拉出来与银幕“硬汉”高仓健作比较,争议一时。后来又因接拍大量奇葩广告,被一次次恶搞。如今,所有的话题集中成为了《吐槽大会》的火力,对准65岁的唐国强。
唐国强仍然是唐国强。在那期《吐槽大会》的结尾,他有些“出戏”地恢复了老艺术家的腔调,严厉控诉影视圈弊病。网友们盛赞:这才是真吐槽。
某种程度上,二次元只是改变了他一时的画风,而未改变他的内核。
唐国强代言过一款《横扫千军》的游戏。一开始,他拒绝代言,因为觉得与自己的年龄相去甚远。后来想法变了,他希望能让一些年轻人重新关注历史,甚至重看名著。
他几乎把“多读书、多了解传统文化”挂在嘴边,叮嘱影迷,叮嘱身边的人。他的工作人员大都听过他略带着急的批评:“别总玩手机,多看看书。”
唐国强和“局座”张召忠被网友封为B站左右护法。唐国强说他不太了解“护法”在这里的含义,但是——他的话锋一转,又回到了老一辈艺术家的语重心长,“我真的希望年轻人去关注我们自己的文化,我们的成语每个都有典故,在外来文化冲击下,我们好多词汇都消失了,这是很痛心的事”。
面对二次元的来势汹汹,唐国强一边试图融入,称“娱乐没有错”,一边不忘“说教”,“但应该是更高层次的娱乐,更高层次的是寓教与乐”。
▵大型史诗电视剧《换了人间》剧照
现在的他工作很忙,除了最近正在拍摄的42集大型史诗电视剧《换了人间》,他还参与影视制作、研究剧本、看书、练书法。他自认为“体力还很充沛”。
近年来,他还忙了另外一件事。演员委员会秘书长张歌告诉《博客天下》,唐国强多年以前一直心心念念给老一辈艺术家出传记,但出这套丛书并不容易,几次出版计划都被搁浅。有段时间,唐国强一听到身边谁有出版社的资源,便说,“打电话约,我上门去谈”。
如今,他已经为马精武、梁波罗、刘龙等多位老艺术家出版了自传。在刘龙的新书发布会上,近90岁的刘龙当场洒泪。这一幕对唐国强触动很大,他经常过问出书的进程,有时候为了出书的事推掉其他活动。
“有人曾经说过,演员就像一口每天都在沸腾的大锅,仔细一看什么也没煮,我希望你能煮点东西。”这是他在《吐槽大会》结束时对年轻演员的寄语,换个角度看,或许也是他的自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