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为何十分热心贾宝玉的性启蒙工作?
最早的一次“性启蒙”教育是在宝玉神游太虚幻境之后。一次当袭人替他换内衣内裤之时,宝玉便将梦中神游之事说与她听。宝玉素喜袭人柔媚姣俏,遂强拉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之事。袭人自知贾母已将她给了宝玉,也无可推托的,扭捏了半日,无奈何,只得和宝玉温存了一番。自此宝玉视袭人更自不同,袭人待宝玉也越发尽职了。这便是《红楼梦》中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的故事,从此宝玉和袭人便有了私情。其实此时宝玉对风月之事还是朦朦胧胧,而袭人对此却深谙其道,因此她在给他系裤带时,无意中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冷粘湿的一片,就吓得忙缩手,问道:“是怎么了?”“那是哪里流出来的?”于是在宝玉“强拉”时,她便装模作样地“扭捏了半日”,才半推半就地颠鸾倒凤。
其实,每当此时女子越是“扭捏”,才越发引起男人的兴趣,袭人深谙此道,从而让宝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领略了男女的风月之情,同时也使袭人第一次的“性启蒙”教育大获成功。当然袭人也不是随便对宝玉就进行这种教育的,她十分明白贾母处心积虑的安排,她早晚一定是宝玉的侍妾。
有了这一次的肌肤之亲,袭人对宝玉的“性启蒙”教育就更加严格了。有一次袭人回家探亲,宝玉带焙茗去她家探望。袭人回怡红院时,宝玉问起在她家看到的红衣少女原是袭人的两姨姐姐时,便连声赞叹说:“实在好得很,怎么也得她在咱们家就好了。”袭人冷笑道:“我一个人是奴才命罢了,难道连我的亲戚都是奴才命不成?定还要拣实在好的丫头才往你们家来?”宝玉听了,忙笑道:“你又多心了!我说往咱们家来,必定是奴才不成,说亲戚就使不得?”袭人道:“那也般配不上。”袭人这时的头脑很清醒,她见宝玉喜欢别的女子,心中虽然不由顿生醋意,但她还是因势利导,故意讲自己也不甘心长久当奴才,再耐一年家里就要“赎出我去呢”,“我又比不得是这里的家生儿子,我们一家子都在别处,独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是个了呢?”讲了许多自己一定要被赎回去的道理。这当然是说给宝玉听的,实际上她在家听见母兄说要赎她回去,她表示“至死也不回去!”并为此还哭了一场。
袭人精明过人,其实是使了一个欲擒故纵的招儿。她面对毫无心计的宝玉,先是用骗词以探其情,以压其气,然后再进行系列性的“性启蒙”教育。果然,宝玉听到袭人“回赎”之言便急得泪痕满面。袭人看到火候到了,随即提出:“依我三件事,那就是真心留我了,刀搁在脖子上,我也不出去了。”宝玉笑道:“我都依你。好姐姐,亲姐姐!别说两三件,就是两三百件我也依的。只求你们看守着我,等我有一日化了飞灰一股轻烟,凭你们爱哪里去就完了。”袭人说第一件就是再不许他说这类话,必须改掉。“第二件,你真爱念书也罢,假爱也罢,只在老爷或别人跟前,作出个爱念书的样儿来,也不能混批评'爱读书上进的人’是'禄蠹’”,等等。第三,“再不许谤僧毁道的了。还有更要紧的一件事,再不许弄花儿,偷着吃人嘴上擦着的胭脂和那个爱红的毛病儿了。”最后总结说:“只是百事检点些,不任意任性的就是了。你要果然都依了,就拿八人轿也抬不出我去了。”宝玉笑道:“你这里长远了,不怕没八人轿你坐。”袭人冷笑道:“这我可不希罕。有那个福气,没有那个道理,纵坐了也没趣儿。” 就这样,在袭人的一番教育下,宝玉便拜倒在它的石榴裙下了。实际上袭人所说的这三件事都是应景儿的,只有最后一件事“再不许弄花儿”更要紧,袭人可以与宝玉暗通私情,却不准宝玉喜欢别的女孩子,可见她对宝玉“性启蒙”教育不仅因地制宜,而且是十分严格的。
然而这种“性启蒙”教育并不是一搓而就的,而是有着一定的教育过程。《红楼梦》第二十一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一章中就写了袭人对宝玉进行“性启蒙”再教育的过程。
袭人刚刚进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可是宝玉转身即忘,马上又与姑娘们混在一起了。一天他早起到黛玉处与她和湘云一起互相梳妆,又偷吃胭脂,被湘云用手拍落,袭人看了极不是滋味。宝玉回来后,见她脸上气色不对,便笑道:“怎么又动了气了呢”?袭人冷笑道:“我哪里敢动气呢?只是你从今别进这屋子了,横竖有人服侍你,再不必来支使我。我仍旧还服侍老太太去。”一面说,一面便在炕上合眼倒下。两人又争执了几句,于是宝玉也与她憋气,大家互相不理。至晚饭后,宝玉感到往日有袭人等大家嬉笑有兴,今日却冷清清的,一人对灯,好没兴趣。待要赶了她们去,又怕她们得了意,以后越来劲了;若拿出作上人的光景镇唬她们,似乎又太无情了。结果独自看了一回《南华经》,不觉一夜睡到天亮。翻身看时,只见袭人和衣睡在衾上。宝玉将昨日的事已付之度外,便推她说道:“起来好生睡,看冻着。”袭人料他心意回转,便索性不理他。宝玉见她不应,便伸手替她解衣,刚解开钮子,被袭人将手推开,又自扣了。宝玉无法,只得拉她的手笑道:“你到底怎么了?”连问几声,袭人睁眼说道:“我也不怎么着。你睡醒了,快过那边梳洗去。再迟了,就赶不上了。”宝玉道:“我过哪里去?”袭人冷笑道:“你问我,我知道吗?你爱过哪里去就过哪里去。从今咱们两个人撂开手,省的鸡斗鹅斗,叫别人笑话。横竖那边腻了过来,这边又有什么'四儿’'五儿’服侍你。我们这起东西,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宝玉笑道:“你今儿还记着呢?”袭人道:“一百年还记着呢!比不得你,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夜里说了,早起就忘了。”宝玉见她娇嗔满面,情不可禁,便在枕边拿起一根玉簪来,一跌两段,说道:“我再不听你说,就和这簪子一样!”袭人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这才作罢。
当然,这种“性启蒙”教育还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一天不讲,宝玉就可能有反弹的可能。就在上一次偷吃胭脂的事情过了不多久,宝玉见到鸳鸯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坎肩儿,下面露着玉色绸袜,大红绣鞋,正低头歪在床上看袭人的针线,便把脸凑在脖项上,闻那香气,不住用手摩挲;还猴上身去,涎着脸笑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罢!”一面说,一面扭股糖似的粘在她身上。鸳鸯便叫道:“袭人,你出来瞧瞧,你跟他一辈子,也不劝劝他,还是这么着。”袭人抱了衣裳出来,向宝玉道:“左劝也不改,右劝也不改,你到底是怎么着?你再这么着,这个地方儿可也就难住了。”袭人总是不失时机地对宝玉进行“性启蒙”的再教育。
袭人不仅自己要对宝玉进行耐心细致的“性启蒙”教育,而且当自己无能为力时,还懂得借用贾府的力量进行高压态势下的“性启蒙”教育。一次她看到黛玉和宝玉在园内互诉肺腑后黛便头也不回地去了,而宝玉望着只管发起呆来,便走过来和宝玉说话,谁知宝玉竟说出一些“混帐”话来。袭人认为这必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来,将来难免有事,令人可惊可畏。却是如何处治,方能免此丑祸?但这件事事关黛玉,处理起来并不像“温存一下”或者再上一次“回赎课”那么简单。她突然想到上次宝玉因结交府外三教九流之人被贾政严加管教之事,便决定依靠王夫人的力量,采取切实措施,制止事态的发展。于是她暗中与王夫人回报此事:“今日大胆在太太跟前说句冒撞话,论理宝二爷也得老爷教训教训才好呢!要老爷再不管,不知将来还要做出什么事来呢。”王夫人听了点头叹息,大受触动,不由得对袭人叫了一声;“我的儿!”这一声非同小可,不是将她看作丫环而是看作儿媳妇了!“你这话说的很明白,和我心里想的一样。其实,我何曾不知道宝玉该管?”说着王夫人想起了上次宝玉挨打之事,便流着泪说道:“我时常掰着嘴儿说一阵,劝一阵,哭一阵;彼时也好,过后来还是不相干;到底吃了亏才罢!设若打坏了,将来我靠谁呢?”说着,又滴下泪来。
袭人见王夫人这般悲戚,自己也不觉伤了心,陪着落泪。因为袭人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題,她已与宝玉成了事实夫妻,他是她的终生所靠,设若打坏了,将来自己靠谁呢? 于是袭人告诉王夫人,自己也“哪一日、哪一时不劝二爷?只是再劝不醒”。因此建议王夫人:“怎么变个法儿、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袭人十分懂得远离了是非之地、才好进行“性启蒙”教育的道理。
王夫人听了大吃一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袭人连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姐妹,虽说是姐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既蒙老太太和太太的恩典,把我派在二爷屋里,如今跟在园中住,都是我的干系。太太想,多有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做有心事,反说坏了的,倒不如预先防着点儿.况且二爷素日的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嘴杂——那起坏人的嘴,太太还不知道呢:心顺了,说得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没有忌讳了。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落个直过儿;设若叫人哼出一声不是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还是平常,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呢?那时老爷太太也白疼了,白操了心了。”
袭人先描述了一番对宝玉进行“性启蒙”教育的艰难,然后又分析了宝玉在贾府中的形势,说宝玉虽然得到贾母的宠爱,别人当面不敢怎么,背后恼恨妒忌的人不少,无论贾环母子,还是贾赦夫妇,无不恨不得让宝玉立刻倒霉。但袭人毕竟处世精明,懂得世故,说起话来总是含而不露。最后她向王夫人申明说:“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说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有了!”袭人不仅懂得如何借重王夫人的力量对宝玉进行“性启蒙”教育,而且懂得怎样保护自己。
王夫人思前想后,心下越发感爱袭人,便笑道:“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得这样周全,我何曾又不想到这里?只是这几次有事就混忘了。你今日这话提醒了我,难为你这样细心。真真好孩子!只是还有一句话,你如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索性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点心儿,别叫他糟蹋了身子才好。自然不辜负你。” 不仅如此,王夫人还让凤姐每月给袭人二两银子的特殊津贴。又关照:“以后凡是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赵姨娘和周姨娘都是贾政的侍妾,王夫人的这种安排,分明是早晚要升袭人为贴身侍妾的前兆。
袭人这一次与王夫人的秘密会见,不仅加强了自己在贾府中的地位,而且意外得到了一把对宝玉进行“性启蒙”教育的上方宝剑。
对于王夫人的精心安排,连薛姨妈在一旁也赞同说:“早就该这么着。那孩子模样儿不用说,只是她那行事儿的大方,见人说话儿的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倒实在难得。”王夫人听了同胞妹妹这样说,一时触动衷肠,禁不住含泪说:“你们哪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比我的宝玉还强十倍呢!宝玉果然有造化,能够得她长长远远的服侍一辈子,也就罢了!”王夫人这番话,的确是肺腑之言,说出了她心中的期待;但可惜宝玉却没有如此造化。“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其中的“优伶”指的是忠顺亲王府中忠顺王驾前所蓄养的优伶蒋玉函。
“蒋玉函情赠茜香罗”。这是《红楼梦》的第二十八回。其中写道,冯紫英设宴,贾宝玉和蒋玉函初次相见,席上行酒令,蒋玉函手执木樨吟道:“花气袭人知昼暖。”彼时蒋玉函并不知有袭人其人,而无意间却道中了袭人名字,冥冥中二人缘分由此而结。宝玉和蒋玉函二人彼此倾慕,惺惺相惜,互赠汗巾,以为表记。宝玉赠给蒋玉函的那条松花汗巾原属袭人所有,而蒋玉函所赠的那条“血点似的大红汗巾子”,后来被宝玉悄悄系到了袭人的身上。蒋玉函的大红汗巾乃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物,为北静王所赐,名贵非常。宝玉此举,在象征意义上,等于替袭人接受聘礼,将袭人终身托付给优伶蒋玉函。
果然,在第一百二十回“甄士隐详说太虚情 贾雨村归结红楼梦”的结尾篇中,袭人含悲出嫁,次日开箱,姑爷蒋玉函见猩红汗巾,乃知自己婚娶的人是宝玉丫头袭人,而袭人见姑爷的松绿汗巾,乃知是自己嫁给了宝玉挚友蒋玉函,始信姻缘前定。蒋玉菡也深为叹息敬服,越发温柔体贴,弄得个袭人真无死所了。从此.袭人又是一番天地。红绿汗巾二度相合,成就一段好姻缘。而促使这段良缘者,正是宝玉本人。贾宝玉自愿将袭人的终身托付与好友蒋玉函,使袭人一生为之奋斗的对宝玉进行的“性启蒙”教育没有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