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英自述:与赵丹
黄宗英与赵丹 “你忘了最重要的” 说来不信,讲赵丹,对我还是个难题;连赵丹自己也说不清他自己。
每当需要他本人和观众见面时,他就一百个不自在,发愁,着急:“唉,赵丹该是什么样的?赵丹该怎么走路?说话?……唉……想到我只是赵丹,两只手都不知搁哪儿好……”一九七九年春节,中国传统的节日,在一次广播电视联欢大会上,上海的电影演员将纷纷登台表演。
阿丹着急了:“不化妆上台发怵。”他找到化妆师嘀嘀咕咕,又钻进服装仓库……于是联欢大会开幕那天,中国著名电影演员白杨、秦怡等等一一献艺。掌声中,灯渐暗,追光,雪花飘舞,中国著名文学家“鲁迅先生”撑着油纸伞,从远处慢慢走来。
“鲁迅先生”站定之后,收起伞,灯亮。当观众明白是赵丹演的鲁迅,演得那么像,好一阵掌声!他说:“演员是通过角色向世界发言。”某次出国前,为印名片,办公室打电话来问:“名片上头衔印三个:一、全国政协委员;二、全国文联委员;三、全国影协常务理事。
行不行?”赵丹回答:“你忘了最重要的。” 对方:“啊!
还有什么更重要的?” 赵丹:“我是个演员!首先要印上电影演员。”赵丹一生忘我地生活于角色,生活于艺术,很难分解出什么是他本人了。更何况,在他的生活中,又布满了比戏剧还强烈的戏剧性。
五十年代,有位捷克雕塑家来中国,他要求为赵丹塑像。赵丹连续一个星期,戴着法兰西帽,规规矩矩坐在他对面当模特儿。当半身像塑成后,赵丹说:“走,朋友,我请你吃涮羊肉去!
”雕塑家问:“你的车呢?”“市长给咱们派车!”就带着雕塑家跨上公共汽车。到了馆子里,他和服务员有说有笑,大师傅过来拍他的肩膀和他对杯。他胃口好,大杯饮酒,大块夹肉,兴致勃勃。 捷克雕塑家站着,端详着生龙活虎的赵丹,说:“误会了,我错了。
我应该敲掉已经塑成的那座雕像,重来一个。那不是你,太一本正经了,不是你……” “幸福进行曲” 赵丹生于1915年,终年65岁。
上小学时,即登台公演魔术、双簧、话剧,他还爱唱京戏,喜欢拉开嗓门唱铜锤花脸。阿丹的父亲,为满足儿子爱演戏的兴趣,开了一爿戏院,常常聘请戏曲名角和进步新文艺工作者来小城演出。
阿丹和他的同学小伙伴,看见进步剧团演什么,他们也演什么。当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左翼戏剧运动正式派同志和“小小剧社”发生联系时,阿丹不满15岁。
我认识阿丹,在1947年。当时我22岁,他32岁,已是有经验的电影明星了。是他和著名导演陈鲤庭,在朋友的书桌玻璃板下边,看到我的照片,他们说:“我们找的就是这双眼睛。
”他们调来我的处女作影片《追》,看完之后,把我从北京请到上海。我和阿丹开始合演《幸福狂想曲》。他生活上放浪形骸不修边幅,常常脚上的袜子都不是原配成对的,但为了一个镜头,有时和导演——他的老朋友争得面红耳赤。
影片中我们是情人,可我有点怕他。当影片停机,在扫尾工作中,我们将分手时,他忽然孩子似的对我说:“我不能离开你。我们不可能分开了。你应该是我的妻子。”于是《幸福狂想曲》变成了“幸福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