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周瘦鹃故居 花竹幽梦罗兰香
周瘦鹃书房“延年阁”。本报记者姚雪青摄
盆景。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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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阳光穿过褪了色的门楣与繁茂的树隙洒下来,在花草与盆景间投下斑驳的影子、交错的时光。当年的故事仿佛还在眼前。
在苏州凤凰街北段王长河头的深处,在人来车往的嘈杂市井之侧,有一处4亩见方的小院子,安安静静。这是著名作家和园艺家周瘦鹃的故居——紫兰小筑。冬日阳光穿过褪了色的门楣与繁茂的树隙洒下来,在花草与盆景间投下斑驳的影子、交错的时光。当年的故事仿佛还在眼前。
祖籍苏州的周瘦鹃,生于上海,是“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作家。早在中学时代,他就开始从事剧本创作及翻译外国小说以补贴家用。除了翻译改编轰动一时的《爱之花》剧本,他还是最早翻译柯南道尔作品的人。在抗日战争时期,20岁出头的“言情大家”周瘦鹃还出版了呼吁抗日救亡的《亡国奴日记》及《卖国奴日记》,销行了数十万册,并将高尔基作品等西方进步文学翻译介绍进中国。
1931年,周瘦鹃来到苏州,用多年卖文积蓄购得王长河头的这个宅院。它原为清代湖南道州大书法家何绍基裔孙何维构的产业,门额上刻有“墨园”二字,占地三亩半,院中花木葱郁,屋舍六间。周瘦鹃十分喜爱,又买下南邻半亩土地,并集宋人黄山谷碑帖中“紫兰小筑”四字替这座宅园取了名。
周瘦鹃曾说自己“一生低首紫罗兰”,实非虚言。紫兰小筑里除了位于正中的“爱莲堂”外,还有书房“延年阁”“紫罗兰庵”,更种植着成片的紫罗兰花。而他的文集,有《紫罗兰集》《紫罗兰外集》《紫罗兰庵小品》等,他创办的刊物中有《紫罗兰》和《紫兰花片》。
如此钟爱紫罗兰,是因一段动人初恋。当年周瘦鹃中学尚未毕业时,有次看上海某女中学生演戏,其中一位叫周吟萍的女生长相秀美,两人一见钟情,鸿雁往来。周吟萍家境阔绰,但周瘦鹃则出身贫寒,遭到周吟萍父母反对,将女儿许配他人。
周吟萍有英文名violet,即紫罗兰之意,周瘦鹃便由此喜爱紫罗兰花,写信都用紫墨水。这段往事记录在他的文章《爱的供状》中,化为他一生的精神寄托,也成为他在《礼拜六》撰写反对包办婚姻小说的灵感来源。
举家搬迁到紫兰小筑的日子里,周瘦鹃除去每周几天去上海从事《申报》副刊的编辑工作,空余时间就在院中苦心经营,叠山挖池。当时院中种植的花草树藤不下百种,以梅、荷、菊、紫罗兰最盛,还有天竺千叶莲、四面观音、大绿荷、铁骨红梅、十姊妹、西府海棠、复瓣紫藤、白皮松、孩儿莲和红豆树等,此谢彼开,一年四季皆可品赏。
1937年,日军侵华的战火烧到了苏州,周瘦鹃携带家眷前往浙江、安徽、上海等地避难。在这过程中,紫兰小筑被洗劫一空,建筑全被焚毁,池塘中的几百尾金鱼遭了殃,“百花女神”的雕塑也被砍了一刀。战后归家的周瘦鹃心痛又气愤地说:“日军侵华的证据,就在我家院子里!”日本无条件投降后,国民党接收《申报》,授周以虚衔。为表清白,周瘦鹃辞职并于次年春天回到紫兰小筑,逐渐将重心放在了园林与盆景上。
“新中国成立后的五六十年代,是紫兰小筑中最安宁幸福的时光。”周瘦鹃的小女儿周全回忆,当时周瘦鹃被任命为苏州市修缮委员会副主任,白天忙于参与对拙政园、留园、网狮园、沧浪亭、狮子林、怡园等园林的保护和修复;夜幕降临时,他就静静坐在“延年阁”中,点上烟斗、就着一杯绿茶,潜心写作,以“姑苏书简”的形式,向港澳同胞介绍日新月异的祖国和他本人的生活;再有空闲时,便穿梭在花园中造园叠石布景,连与孩子们吃饭时,还在圆桌前悉心雕琢自己的微型盆景。
当时,院中藏有很多珍贵古物,如白居易手植桧柏古木,贾似道题“花下琴峰”四字的大石笋,明画家居节题“云迟”二字的灵璧石等。爱莲堂内还经常摆放着周瘦鹃辛勤栽种或移接的盆景精品。其中,有一株友人所赠的百年老绿梅桩,经周瘦鹃培育修剪后更显英姿风发,由于它的枝干形同仙鹤舞蹈,就得了个雅号“鹤舞”,一时间坊间口口相传。
有时候,紫兰小筑举办盆景展览,周瘦鹃会叫上孩子们帮忙,将厅堂里的花卉盆栽搬到院中“吃露水”,用擦鞋油清洁参加比赛用的盆景架子,还一起用梳子给两只百年绿毛乌龟梳毛。
有别于苏州其他园林,紫兰小筑融入了周瘦鹃本人的设计和心思,匠心独运又诗情画意,而点缀其间的盆景,有不少都取材于唐诗宋词,被称为“文人盆景”,在花园中洋洋大观有近千盆。他高超的园艺与盆景技艺,吸引了国内外成千上万的慕名者前去拜访。周恩来、朱德、陈毅、叶剑英、邓颖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先后前往参观。这一切盛况都记录在他的文集中。
“文革”期间,周瘦鹃受到张春桥的点名攻击,含冤去世;他的紫兰小筑也遭受了冲击和摧残,曾经的繁华盛景成了断墙颓垣。2003年,在政府部门的关心及周家后人的努力下,紫兰小筑被列为苏州市控保建筑,并于2009年开始按照“修旧如旧”的格局立项修缮。
如今的紫兰小筑,风貌已变,风骨尚存,在一年年的风尘雨雪间默默见证了历史的悲欣交集。爱莲堂内,窗明几净,依然摆放着盆栽和字画;周瘦鹃的后人们在院子里救活了当年他手植的孩儿莲、柏树和紫藤,又种下了梅花、樱花树、桂花树、桃树和紫罗兰,一年四季仍是百花开放、鸟雀啁啾;现在紫兰小筑中还住着周家部分子女,还有外孙李为民继承了他的盆栽技艺,维持着这里的生活和梦想。(本报记者姚雪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