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瘦鹃鸳鸯蝴蝶派 “鸳鸯蝴蝶派”耆宿的最后岁月
周瘦鹃(1895.6—1968.8)、范烟桥(1894.6—1967.3)、程小青(1893.7—1976.10)均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上海成名的作家,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人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们又都是中国民主促进会成员。
晚年他们被尊称为姑苏文坛三耆宿。“文革”伊始,周瘦鹃、范烟桥、程小青被诬为封资修的孝子贤孙、鸳鸯蝴蝶派反动文人,首当其冲受到猛烈的冲击,先后被这场风暴所吞噬。 范烟桥 风雨声中落花而去 已是90岁高龄的范烟桥的大女儿范慧静,向笔者谈及她的父亲在“文革”初期的情景时,不无感慨地说:“‘文革’破‘四旧’来势很猛,父亲急着要我们从书房中搬出他一生的著作、50年间的日记、手稿,在院内的假山洞中整整烧了3天3夜;父亲一辈子与书打交道,终生忙于笔耕,他爱书如命,曾因家庭经济拮据卖掉点书和散佚些书,撰文自责‘罪戾至大’,现在竟要彻底地烧掉,因胃溃疡复发躺在床上的父亲真是痛心疾首呀!
” 范慧静喘着气接着说:“心爱之物烧了后,父亲整日价呆坐在藤椅上,沉默不语,宛若掉了魂似的,不知道往后如何过下去。”造反派还是不放过身体衰弱的范烟桥,凶神恶煞似的要他交代罪行。因忍受不了几个无知小人的蛮横指责和批斗,一次他脱口而出吟诵了一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诗句,谁知被人听见后打了小报告。
这下可惹祸了,造反派认为这是借古诗句恶毒攻击“文化大革命”,污蔑对封建遗老遗少采取的“革命行动”。 古稀之年的范烟桥终于支撑不住了,上消化道出血十二指肠溃疡,又犯了心脏病,当从医的范慧静回到家里发现父亲神色不对时,在老邻居的帮助下,用藤椅抬着他匆匆送到了苏州专区医院急诊室抢救,随后又急转外科病房。
可是,最终还是抢救无效,范烟桥于1967年3月31日临近中午时分含冤饮恨辞世,终年73岁。
周瘦鹃 不堪受辱自沉井中 随着破“四旧”狂潮席卷而来,周瘦鹃苦心经营的紫兰小筑,早被“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打倒鸳鸯蝴蝶派”的大字标语所覆盖,街头也贴着他的大字报。
他一生收藏的书画、文物、图书早被洗劫一空,珍贵的盆景也被视为封资修随意搬走。造反派要周瘦鹃检查交代罪行,揭发陆定一、周扬、田汉的问题。 周瘦鹃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急风暴雨,不忍心看到相依为命的夫人和4个年小的女儿因他而受牵连,一时间感到惊恐、悲愤和痛苦。
当他得知范烟桥已病故的噩耗后,是老友的情谊,使他顾不得自己的处境,在园子里采摘了些鲜花,由夫人俞文英陪着前往吊祭。
范慧静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周瘦鹃进门看到父亲的遗像后,哭得泣不成声,坐在凳子上只听到他哽咽着说:“桥兄啊桥兄,你仅年长我1岁,不料你会先我而去,我就不相信这样的乱世会永远下去。” 到了1967年夏秋间,苏州两大派从大打派仗发展到激烈武斗,周瘦鹃、程小青难得有了个喘息平静的时间。
可是,张春桥于1968年3月12日晚上,在上海中苏友好大厦接见苏州两大派代表时,恶狠狠地说:“现在搞复辟资本主义、复辟封建主义的势力,我看在苏州就不少。
(苏州)那3只老蝴蝶(指鸳鸯蝴蝶派代表人物周瘦鹃、范烟桥、程小青)不可以再搞吗?你看周瘦鹃玩弄什么盆景,是出于爱好,还是腐蚀革命斗志搞复辟?”经张春桥的挑动唆使,周瘦鹃、程小青一下又成了众矢之的,陷入了灭顶之灾。
周瘦鹃的紫兰小筑,一时间人来人往,成了造反派自由出入的场所,市里还专门成立了批判鸳鸯蝴蝶派的组织。 一次,周瘦鹃、程小青在4路汽车站不期而遇。
两人都是去开明剧院接受批斗的。车上他们不便讲话,只是用扶栏杆的手的大拇指弯动了几下,算是打了招呼了。在这次批斗会上,被认为鸳鸯蝴蝶派传人的陆文夫也被责令去作了陪斗。周瘦鹃眼看一丝解脱的希望已是彻底破灭,在1968年8月12日的深夜,跳入了园内那口用来吊水浇花的井中。
周瘦鹃的大女儿周蓉清晰地向笔者诉说了令她不堪回首的往事。她说:“那天妈妈照例是服了安眠药入睡了,可是深夜11时醒来却不见了爸爸,于是急着叫醒了我们姐妹到花园里寻找,当我们呼喊着来到井畔时,看到了父亲常穿的一双拖鞋,我们便朝着井中声嘶力竭地叫唤着爸爸。
”1968年还只是11岁的小女孩,如今在民进苏州市委机关工作的苏州市政协委员周全对笔者说:“张春桥在上海讲话起了煽风点火的作用,父亲预感到将面临的是一场生死之劫。
这时,他感到他的生命已不再宝贵,他所看重的是自己的清白和向以珍重的气节以及‘士可杀而不可辱’的信条,于是,抱着极其悲愤和痛苦的心情,未留下一片纸一句话而沉井自绝。
” 程小青 是非未清抱病归天 1966年初秋时节,程小青眼睁睁看着造反派在书房内将图书、书画等满地抛撒,任意糟踏,有的还被捆扎后拎了扬长而去,他心如刀绞,欲哭无泪。
不久,他被赶到一间简易的平房内居住。程小青虽然一时感到不理解受不了,但他还是想厄运总会过去,因此,常常独自在说着:“是非要弄弄清楚,是非总归会清楚的。” 张春桥在上海点了周瘦鹃、范烟桥和程小青的名后,他预感到造反派是决不会放过他的,思想上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当他得悉周瘦鹃愤然投井身亡的消息,比范烟桥辞世时的心情更为悲伤。 在笔者来到如今已是荒芜破落的茧庐园中,向程小青的孙子程黎明了解其祖父晚年的境况时,程黎明说:“‘文革’10年,祖父是在苦等煎熬中度过的。
”接着他讲述了陆文夫探望其祖父的情景。1976年夏季,已被赶到苏北8年的陆文夫,适逢回到苏州,他专门打听到久未通音信的忘年恩师程小青还在时,急不可待地赶到了程小青的家。
当他看到程师步履沉重、老态龙钟时,深深为在文坛上厚爱栽培过自己的老人,如今落到这样的惨境而难过得流下了泪水。 程小青要挽留他用饭,可师母已于前一年辞世,无人再能像往常一样为陆文夫准备他所喜欢的菜肴,他终于不忍心再久留在如此触发人伤心的环境中。
程小青凝望着这位亦是历经磨难的晚辈,缓缓送到门口,此刻,他终于迸发了令人悲怆的话语:“文夫兄,这可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了,你可要珍重。
”陆文夫噙着泪花告别程小青出门,走上一段狭小的弄堂回首时,见恩师仍然倚门站在那里遥望着他。 就在陆文夫看望程小青后的当年10月12日,程小青患肝炎住了半个月左右的医院,终于撒手人寰,享年84岁。
惜其至死尚不知“四人帮”已被粉碎的特大喜讯。【摘自《人民政协报》5月13日 沈伟东/文】 【鸳鸯蝴蝶派】 鸳鸯蝴蝶派是中国近代文学史上的一个小说派别,起始于清末,繁盛于民初。作品大多描写才子佳人缠绵哀情,“画蝴蝶于罗裙,认鸳鸯于坠瓦”的言情小说。
一般以吴趼人1908年写的小说《恨海》为“蝴蝶派”小说的起源。民初以来,徐枕亚作《玉梨魂》,又被公认为是此派小说早期的代表作。 “鸳鸯蝴蝶派”的其他代表人物及作品有李定夷及其《美人福》;吴双热及其《兰娘哀史》、《孽冤镜》;秦瘦鸥及其《秋海棠》、毕倚虹及其《春江花月夜》等。
这类小说崇尚文词艳丽优美,情节哀怨泣诉,最后结局或殉情、或团圆。民国以后这类言情小说盛行于上海,到五四新文学兴起,这类小说虽受到很大冲击,但在一般的市民读者中仍很有市场。
“鸳鸯蝴蝶派”的作者本来并没有组织什么团体或标榜什么派别,后来,才有人根据“卅六鸳鸯同命鸟,一双蝴蝶可怜虫”的联句,概括出“鸳鸯蝴蝶派”,来指称这类言情小说和作者,又因为民初的《礼拜六》杂志专登这类小说,所以“鸳鸯蝴蝶派”又称“礼拜六”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