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新鲁小俊 陈文新《论子部小说的文类特征》简介
陈文新《论子部小说的文类特征》简介 发布时间:2016-09-12发稿人: 点击数: 3003
中国社会科学网2016年09月09日
子部小说、笔记小说和古小说,这三个术语的指称对象相同,说的都是中国古代目录学意义上的“小说”,比较而言,“子部小说”在揭示这一类型小说的文类特征方面优势明显。作者写此文旨在对子部小说的文类特征加以考察,以期对子部小说获得较为清晰的认识,以期有助于消除因袭已久的若干误解。
文章大致分为以下几个部分:一、子部小说是一种诉诸理性而以治身理家为关注中心的文类;二、子部小说的虚构以回避细节和现场感为前提;三、子部小说的人物功能主要是引出人生智慧或知识;四、第三人称限知叙事是子部小说对中国叙事文学的一个重要贡献;五、结语。
文章首先论述了子部小说的典型特征:诉诸理性而以治身理家为关注中心。
中国古代的子部小说理论,经过班固、纪昀等的阐发和梳理,已经相当成熟和丰满。班固《汉书·艺文志》在概述他对诸子的评断时,强调诸子十家中有九家是“可观”的,这九家分别是法、名、儒、墨、道、阴阳、纵横、杂、农,而第十家“小说”则是不“可观”的。
“可观”与否的依据在于:前面九家关注的都是社会生活中的军国大事,唯有“小说”一家关注的是社会生活中治身理家的小事,“小说”之所以用“小”来加以修饰,正是因为它谈论的问题不够重要。而“小说”之所以得以跻身于诸子之列,则是由于虽然其所谈问题不够重要,但谈论问题的方式与其他九家大体相同,即注重明理,注重议论。诸子以议论为宗,“小说”亦不例外。
纪昀在《四库全书》的子部专列“小说”一类,其“小说”类序和作品提要在子部视野下系统讨论了这类小说的总体特征和个性特征。纪昀把子部小说清晰地分为三类,第一类叙述杂事,如《西京杂记》《世说新语》;第二类记录异闻,如《山海经》《穆天子传》《搜神记》;第三类缀辑琐语,如《博物志》、《述异记》、《酉阳杂俎》。
其分类表明,纪昀尽管将“小说”归入子部,但也吸取了“史部说”的合理内核,即实际上以叙述性作为“小说”的基石。注重叙述性,其实就是重视可读性,因叙述常与故事结合,比较容易唤起读者的阅读兴趣。可读性是“小说”的魅力所在,纪昀把握住这一点,足以见出他的睿智。
综上所述,结论是:就“子部”而言,其文本指向以诉诸理性为主,而不是以诉诸感情为主;就“小说”而言,更多关注日常生活中的治身理家,而不是天下兴亡、军国大事。诉诸理性而以治身理家为关注中心,可以说是子部小说的基本特征。把“小说”归入子部,可以明确地把传奇小说、话本小说、章回小说排除在外,从而为子部小说划定较为清晰的文类疆域。当然纪昀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即借以维护子部小说的正宗地位。
其次,作者论述了子部小说的其他三个重要特征。
其一,小说可以适度虚构,但须回避细节和现场感。将“小说”归入子部,“小说”就获得了相应的虚构空间。许多以往不被视为“小说”的作品,因为虚构比重大,纪昀将它们改隶于“小说”类。纪昀作为子部小说的理论家,他一方面明确反对绳之以史部的实录标准,另一方面又致力于设定子部小说的虚构限度。
关于虚构限度,纪昀认为,传奇小说中存在大量“欲神其说,不必实有是事”的虚构。这类虚构在传奇小说中也许具有体裁的合理性,但从子部小说的立场来看,却属于不合情理的过度虚构。
子部小说通常有意无意地以转述为其叙事立场。作者既不以当事人自居,也不赋予自己全知的特权,而乐于以“见”、“闻”者自居,所以常用“某某云”的方式引出故事。转述拉开了作者与生活的距离,取消了作者渲染细节的权力。
理由很简单:对一件听来的事情,或从文献中知道的事情,作者怎么可能对细节了如指掌?反过来说也行:对现场感的回避,正是为了删削细节,正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铺张和华艳笔墨。诸子九家与子部小说虽有“可观”与“不可观”之异,但在谨守这种叙事立场方面却高度一致。
就诸子九家而言,借事立论是其宗旨所在,“事”是服务于“论”的,对“事”的细致描写只能视为喧宾夺主。就子部小说而言,删削细节更是减少叙述误差的一个方法。
其二,小说人物的生平是否完整并不重要,人物社会关系也往往可以忽略。对人物生平和人物社会关系的忽略是子部小说人物处理的显著特征。子部小说忽略人物生平和社会关系,与其人物功能有别于传奇小说等文类密切有关。盖在传奇小说、话本小说和章回小说中,人物自身的悲欢离合常是读者关注的中心,而在子部小说中,人物只是为了引出思想或知识,人物本身的悲欢离合并不是读者的关注焦点。
其三,第三人称限知叙事始于六朝志怪,这是子部小说的一个重要创获。第三人称限知叙事是子部小说对中国叙事文学的一个重要贡献。所谓第三人称限知叙事,是说作者不能自由地发布信息,而只能借助小说中的某一人物发布信息,作者不能告诉读者“这个人物”所不知道的任何内容,或者说,读者的所有信息都是从“这个人物”来的。
文章就子部小说、传奇小说和话本小说的叙事方式作了简要考察,旨在说明叙事方式的演变在小说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六朝志怪大量采用第三人称限知叙事标志着中国叙事文学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本文对子部小说文类特征的进行了详细的阐述,不是为了证明“子部小说”术语内涵的明确性,但确实附带显示了这一术语的优长所在。作者以为,在中国小说史的教学和研究中,以“子部小说”取代“笔记小说”和“古小说”,可能更加合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