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瘫痪 一部可爱又瘫痪之地的道德史——詹姆斯·乔伊斯《都柏林人》
这是詹姆斯·乔伊斯的一部短篇小说集,全书共有15个故事组成,按照作者本人的设想,分童年、青年、成年以及公共生活四个部分安排,旨在表现当时瘫痪的都柏林和生活在其中的都柏林人绝望、麻木、痛苦等的精神状态和道德面貌,以为自己家乡都柏林书写道德史为目的却被斥为不道德,出版万分艰辛却被很多人赋予了“20世纪西方最优秀的短篇小说集”的荣誉。
“可爱又瘫痪的地方”是文中人物用来形容都柏林的句子,做何解呢?家乡,亲切可爱,却同时又满身疮痍。
这种情感,我曾在他的《文论政论集》里就有深刻体会,爱得深沉却又恨其堕落,由是此类作品实为在外漂泊的游子对家乡的一种深沉的感伤以及冷静的思考。书中整个都柏林的瘫痪可分为若干类,但大略又可分为外层的宗教瘫痪、政治瘫痪以及内层的情感瘫痪、心理瘫痪、道德瘫痪等。
宗教方面,天主教的腐败刻板深深毒害着社会,政治方面,英国对爱尔兰的钳制始终让国人处于一种被压迫状态。由此一来,人们的心灵发生扭曲、情感趋于病态,最终导致社会陷入了深度瘫痪状态。
内层外层相互影响,恶性循环,社会出路究竟在哪里?十五篇各有侧重点,就宗教瘫痪而言,《圣恩》中将拯救颓废状态的希望寄托于刻板乏味的宗教活动的人、《姊妹们》中因一个打碎的圣杯而精神失常、走向灭亡的神父都是很好的体现。
就政治瘫痪而言,《委员会办公室的常青节》对独立运动领导人帕内尔的怀念、对是否应该对即将到来的英王下跪唱赞歌一事激烈的论争以及由此而来的羞辱、无奈的感情都是很好的体现。
《伊芙琳》中缅怀过往、渴望快乐真实的逃亡而不得的女主人公,而《何其相似》中受尽窝囊气、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失落无望而打孩子又寄希望于宗教的男主人公则又集中表现了心理瘫痪……还有其他方方面面,总之作者从社会的各个层面、人的各个阶段都给予了描绘。
全书虽然没有他鼎鼎大名的意识流小说那么艰深晦涩,但由于一些独特写作手法的应用和本身文化差异等的原因,所以有的地方依然不是很好懂。
象征的应用便是一点,例如书中多次出现的“灯”的意象,我不想再援引罗兰巴特等人对象征手法的观点逐个分析本书意象,因为我尚且有些吃力。我想就另外两点感觉作一描述:色彩和混乱感。色彩方面,全书的故事色调很单一,也就是前言中所提到的一种仿佛是黑白照片的感觉,这种通过“没有颜色的句子”描绘出的故事一方面是对都柏林一种简单回忆与观察,另一方面则正好叙述出一个个没有颜色的故事,体现出都柏林人生活乏味、无聊和死气沉沉的特点。
混乱感则表现为整个社会生活秩序以及其中人的生存秩序的缺失,也就是该干嘛的都不干嘛,父亲不干父亲的事、小职员不干小职员的事……到处充斥着莫名其妙的感情和不置可否的行为,平时的无所事事、无头无绪常常就导致面临抉择时的手忙脚乱、撕心裂肺…… 全书第十五篇(最终篇)是一个总结,《死者》最后的一段常被认为是一种安魂曲式的存在: ……几声轻轻拍打玻璃的声音使他转过身面向窗户。
又开始下雪了。他睡意朦胧地望着雪花,银白和灰暗的雪花在灯光的衬托下斜斜地飘落。
时间已到他出发西行的时候。是的,报纸是对的:整个爱尔兰都在下雪。雪落在阴晦的中部平原的每一片土地上,落在没有树木的山丘上,轻轻地落在艾伦沼地上,再往西,轻轻地落进山农河面汹涌澎湃的黑浪之中。
它也落在山丘上孤零零的教堂墓地的每一个角落,迈克尔·福瑞就埋葬在那里。它飘落下来,厚厚地堆积在歪斜的十字架和墓碑上,堆积在小门一根根栅栏的尖顶上,堆积在光秃秃的荆棘丛上。他听着雪花隐隐约约地飘落,慢慢地睡着了,雪花穿过宇宙轻轻地落下,就像他们的结局似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