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皋的绘本世界:月亮走我也走
读蔡皋《月亮走我也走》当代中国绘本创作者中,蔡皋是代表人物。自小喜欢绘画的蔡皋,长沙古城与外婆满肚子的民间故事是她的滋养与启蒙,而六年乡间生活则让她深入民间,更成就了个人的艺术底蕴。其后,凭借研读“滋贺文库”的机遇,蔡皋对绘本认识更深,陆续创作出富现代意义的图画书。
英国插画家马丁·沙利斯伯利(Martin Salisbury)在Children's Picture Books- The Art of Visual Storytelling一书,就指出她的作品糅合了中国传统平面图像与西方现代绘画技法。
绘本中写童年生活是常有的事,但创作者如何摆脱怀旧的窠臼,从儿童的视点绘写孩子烂漫的天真?那是个大考验!
《月亮走我也走》的文本来自长沙童谣,朴素自然的韵语与错落有致的句型,对孩子而言,自然琅琅上口。不过,一首几不能改易的童谣,蔡皋如何以图结合,再藉版面设计与细节布置,创作出一个有趣的故事?那真真又是个大考验!
蔡皋经得考验——《月亮走我也走》所表现的,是难能可贵的童趣与游戏情味。《月亮走我也走》以第一人称“我”述说故事,起句 “月亮走,我也走”即透露主人公爱玩耍的性格。在蔡皋笔下,这一位女孩欢蹦乱跳——飞扬的发丝,浑身阳光的肤色,“我”的身上满溢着民间朴素而自然的气息。
是书共十个对页,前五个对页由左右单页构成,文字在左,留白,间布置小图,丰富故事的意涵;右页写人物,略去背景,从而突显人物动态,并置于圆形色块内。
色块所以呈圆形,读者或许可以有以下几方面的理解:一、呼应望月,点出时间(页4、5);二、写姊妹摘石榴,情谊深厚(页7);三、以“我”的视点观看大姐对镜梳头,有镜中镜的效果(页9);四、写二姐梳好插花头,再而对“镜”顾盼(页11)。
作如观,圆形的色块诚能延展更深邃、更多元的意味。《月亮走我也走》后五个对页以跨页展开。首先,三姐不像两位大姐姐,既不懂梳盘盘鬏,也不懂弄插花头,看似遗憾,但她并不在心。
“我”呢?布置在这个跨页的右方,满心期待三姐的作为。看似简单的构图,蔡皋原来早设机关——放在“我”的面前,是编织中的毛线,线连在三姐最左方,有关系吗?有。蔡皋的设计,太好玩了——翻页,再映入眼帘的,是三姐忙着为小狗梳个狮子头,而调皮的“我”,右手早拿起编织棒,而左手则拉起毛线。
这一“拉”,诚是画者精彩的布置。翻页所见,毛线头已落在地上,何以故?不就是“我”的一“拉”吗?在这一页,涉事者隐身于画面以外,一切好像跟“我”无关。
然而,在读者的脑海里,不就活现了一个鬼灵精——“我”? 绣球滚呀滚呀,谁去追赶?蔡皋于此,安排了小狗去完成任务,从下一跨页的左方向右方追。此刻,读者和小狗,还有隐身画面以外的三姐和“我”,无一在心里大喊——毛线球,往哪里去?《月亮走我也走》最让人惊叹,也教人折服的,是最后一个跨页,从左方拖曳出来一条毛线来,而右页则是正在发飙的老奶奶,旁书“狮吼”两字,巧妙地回应文本“只见狮子,不见球”。
谁是“狮子”?谁在“狮吼”?图文搭配如此,童趣与幽默都让读者心领神会,而放开式的结局更是余味无穷,令人莞尔。蔡皋曾经以丰盈、自然、厚重与朴素四者概括自己的创作风格,而《月亮走我也走》则在丰盈与厚重中,多添一份轻盈,为自然与朴素展现更纯粹的真心。
蔡皋出入传统童谣之外,适度抓住绘本的节奏,以一种举重若轻姿态,借着版面设计与布局,创作出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霍玉英(香港教育大学副教授,香港儿童文化协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