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启耀老人与海鸥 邓启耀《老人与海鸥》感人至深!选自《访灵札记》
那是昆明的一个极普通的冬日,搞摄影的志雄来约我去见一位老人。这位老人每天从城郊走十来公里赶到城中的翠湖,就只为了去喂海鸥。他坚持投食,已达十年,连海鸥都认识他了。 1995年12月4日 当我来到翠湖的时候,海鸥正飞得热闹。
十年前,海鸥突然飞临昆明,昆明人群起投食,海鸥从此年年冬春时都来这儿度假,渐渐成为昆明一景。闹市中的翠湖公园,是老人常去的地方,也是海鸥聚集的景点。
如是十余年,海鸥年年飞临昆明,给灰色城市带来野外的新鲜感觉,为忙得麻木的人增添了许多美好的话题。 十余年人鸥相交,人对海鸥有了了解:它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飞来?怎样留住它们?海鸥带来种种关于它们的政策法规、生态学、生物学、美学、文学的探讨,带来旅游、度假、观光的热点转移,甚至带来专卖海鸥面包、拍摄人鸥合影新行业的季节性兴盛。
十年人鸥相交,海鸥对人也有了了解:有不顾寒冷下水救助病鸥的小学生,有把海鸥捉来腌成肉干的农民;有人看鸥像看他的亲人,有人却已放出海鸥传病的谣言;一边是"鸥鹭忘机",一边是越做越袖珍、越卖越空灵的"海鸥面包"。
。…… 在喂海鸥的人群中很容易认出这位老人。他和那些穿得花花绿绿、挤在一堆向空中扔面包团、观赏海鸥飞旋啄食的人不一样,他穿一身已经褪色的过时布衣,手缝的针脚和粗糙质地可以看出他的家境。
他背一个鼓鼓囊囊但扔了都不会有人捡的破蓝布包,装鸟食的大塑料袋用得皱巴巴的,连商标都磨得不见了。 他不是我常见的那位独行老人。
他的举止并无什么异常之处。 人少的地段,是他喂鸥的领地。他喂鸥的方式也与众不同。他不往空中更不往水里投食,而是把一些仔细掰过、大小刚够海鸥吞下的饼干丁,很小心地放在公园围栏上,然后退开一步,嘬起嘴向鸥群呼唤。
海鸥像真会听一样,立刻便有一群应声而来,停在围栏上啄食,几下就扫得干干净净。老人再从袋里抓出一把,顺着栏杆边走边放。
海鸥跟着他起起落落,排成一片翻飞的白色。老人把嘴唇嘬起,嘟嘟哝哝对它们说许多话。看它们吃得高兴时,自己也忍不住往缺牙的嘴里扔一块,津津有味嚼半天,不知是舍不得咽,还是提示海鸥们别那么急。
海鸥见他嚼得有味,而且慢了节奏,便张开红嘴对他嚷了起来,像些馋嘴的孩子。这时他便十分得意地又从袋里摸出一把,按豆一样,姿式夸张地边按边点头迈步,如同一个检阅三军的元帅。
海鸥在他手边身边,依他的节奏起落,飞成一篇有声有色的乐谱。 听老人在海鸥的叫声中抑扬顿挫地唱着什么,我猜应该是一支进行曲。细细再听,听出是亲昵得变了调的老昆明话——"独脚"、"灰头"、"红嘴"、"老沙"、"黄脚"、"公主"、"小囡"。
。…… "您给海鸥取了名?"我忍不住问。
老人在兴头上,听有人打岔,回头斜瞅一眼,倒没见怪,只依然俯身向着海鸥:"当然,哪个都有个名。" "您认得出它们?"相同的白色翅膀在阳光下飞快闪过,我怀疑老人能否看得清。
"你看你看!那个带环的就是老沙,西伯利亚的沙皇!"老人炫耀地指给我看,"听云南大学的教授说,这是莫斯科环志中心的环。
" 一阵飞动的白色,我哪里看得出谁是谁! "你不信?"老人来了劲,打赌似地在那些飞飞落落的白鸟中搜寻。阳光刺得他眯着眼睛,皱纹在脸上挤得更密了。
"算了吧,老人家,别找了。"我有些不忍心看他那样。 老人不理我,继续往水面找,还是没结果。
"刚才还在嘛!"他有些急,只好对着水面大叫:"独脚!老沙!要是来了就起来一下!" 水面上不多不少,应声跃起两只海鸥,向老人飞来。一只海鸥脚上果然有金属反光闪动,那该是老沙了!另一只飞得很近,就在老人手上啄食。它不像别的海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