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演奏家俞丽拿和她的学生

2017-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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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50年前,她以一曲<梁祝>名扬国内外乐坛,世界小提琴的著名曲目中有了中国元素;50年后,她依然活跃在舞台之上,琴音如蝶,如泣如诉,征服了一代

50年前,她以一曲《梁祝》名扬国内外乐坛,世界小提琴的著名曲目中有了中国元素;50年后,她依然活跃在舞台之上,琴音如蝶,如泣如诉,征服了一代又一代的听众……她就是我国著名教育家、小提琴演奏家、上海音乐学院教授俞丽拿。

记者与俞丽拿见面,是3月1日在上海音乐厅举行《梁祝》首演50周年观众听众见面会后。她第一句话是:“我没太多时间接受访问,我已约了学生上课。”熟悉俞丽拿的人都知道,在她眼里上课永远排在第一位。

“我首先是一名教师,演出、开会、接受采访等等,都要为上课让步。”记者问:“50年,您始终坚持在舞台,是不是一生最荣耀的?”俞丽拿微笑着摇头:“我已年近70,舞台生命是有限的。让我最高兴的是学生,有了他们,才有艺术生命的延续。”成名后选择职业:当一名教师。1962年,俞丽拿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那时离她首演《梁祝》3年,她已是著名的青年艺术家,***总理每次在上海接待客人,《梁祝》是必演节目。

可俞丽拿的选择是:留在音乐学院执教。从此,一间不足8平方米的琴房、一架钢琴和无数学生与她相伴40多年。几十年了,几乎每个夜晚,悠扬的琴声从那间小小的琴房传出,俞老师又在为学生加课了。听到《梁祝》,人们眼前总会出现两只蝴蝶;殊不知,几十年间,俞老师在小琴房里孵化出无数只“蝴蝶”,飞向国际舞台,飞向世界艺坛……

一张张特殊的“成绩单”,是俞丽拿最大的满足:黄蒙拉,2001年仙台国际小提琴协奏曲比赛(日本)第一名、观众奖及法国大使特别奖,2002年第四十九届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比赛(意大利)第一名、帕格尼尼随想曲演奏奖、纪念马里奥·罗明内里奖。

王之炅,2003年第二十二届里匹策国际小提琴比赛(意大利)第一名、里匹策特别奖、最优秀奖及决赛中最年轻、最有才能选手奖;张洋,2006年第一届艾曼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哈萨克斯坦)少年组第一名……
10项国际级的小提琴大赛,10项第一,都是中国人,都是俞丽拿的弟子。中国小提琴选手开始走向世界,挑战世界一流水平。这份“成绩单”的背后,凝聚了俞丽拿毕生的心血。

教书原则:留给学生的时间都能挤出来

培养一名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家,除了发掘天赋外,就是一个字:“练”。老师往往陪着学生一起练,无休无止。俞丽拿定下一个原则:挤出所有的时间留给学生。“10多年了,俞老师来学校上课,必带一只专用饭盒。”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小提琴讲师袁佳敏以前是俞丽拿的学生,现在又是她的同事。

袁佳敏透露,俞老师从来没有午饭时间,因为她只要上起课来,都是排得满满的一天,不会允许任何事情来打扰她。中午时分,别人下课去食堂吃饭,俞丽拿的琴房里总是琴声依旧,时不时还能听见她的声音“音不准,注意节奏!”

袁佳敏说:“为了教学连贯性,天冷的时候,俞老师往往在饭盒里倒点开水,在琴房里匆匆地吃完……”同事们无数次苦劝俞老师注意身体,“至少留点时间安心吃饭吧”。

但她总是回答:“这块时间要听学生合钢琴,不能换”“这块时间是给那个新生补课的时间,不能动”等等。对俞老师而言,只要是留给学生的时间都是不能动的。

小提琴是拉奏乐器,“拉”是学琴者的基本功。俞丽拿对学生的“拉”有一个高标准,即“零错误”。为了这个“零错误”,俞老师每天要花上十多个小时。黄蒙拉如今已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手,可他当初刚进俞丽拿的门下,多数老师对他的前景并不看好。俞丽拿没有放弃,为了帮助黄蒙拉拉准音律,她一天要用上六七个小时专门指导。

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抠”,一个乐章一个乐章地“磨”。也不知道耗了多长时间,黄蒙拉开窍了,有一天他说:“我突然对音乐有了感悟,很兴奋,觉得有新的东西进入大脑。我终于懂得了音乐,看到了曙光。”
带教学生:不仅带给他们演技,更给他们爱,爱就是奉献。掌握小提琴演奏技艺更需要爱。有个说法:“艺术是地狱之门”,跨入这个领域的人常常将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煎熬。

比如小提琴手,视谱、练习、演奏、背谱、合奏、表演,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要看到拉小提琴的学生脖子右下方深深的印记,就不难想象他们平时付出了多少汗水和辛劳。俞丽拿带教学生,不仅传授技术,更给了学生慈母般的爱。

黄蒙拉生活自理能力较差,在意大利比赛期间接到俞老师的第一个电话是:“你不爱洗衣服,现在大概已经没有干净衣服穿了吧。”2000年在芬兰赫尔辛基参加“第八届西贝柳斯国际小提琴比赛”时,为了节省经费,俞丽拿与参赛学生王之炅住在一位外国老太家。

一天,小王不小心烫伤了手指,为及时治疗手伤,绝不能让伤口再碰上水,俞老师就为小王洗头、洗衣服、做饭,当起了保姆。
2003年在意大利里匹策国际小提琴比赛时,俞丽拿膝盖受伤,积水严重,走路极不方便,但64岁的她坚持全程陪同王之炅赴意大利,有人劝她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了,而她却说:“我的学生是代表中国参赛的。

来自17个国家的37名选手个个厉害,最后三轮场场是淘汰赛,孩子要是顶不住压力,就不会正常发挥,我是老师,在孩子走近成功的最关键时候,应该和她在一起。”果然,王之炅以出色发挥夺取大赛第一名。

有件事令王之炅终生难忘:有一次,她和俞老师约定,一起到意大利驻沪领事馆办理签证,但一向守时的俞老师却打来长途电话,说她还在广州,这可急坏了学院外事办的同志。一打听,原来她还有演出合约在身。出席重要赛事前还在“赶场子”,这不是她的作风啊。

在学校的“追问”下,俞丽拿不得不透了底,原来这场演出是为了赚经费陪学生赴国际赛场。院党委当即决定,这次比赛费用,不用她个人承担,俞丽拿却拒绝了:“我想用自己的能力为学生做一点点事,请不要惊动更多人。”
学生说:跟她学到更多的是做人的道理
上海音乐学院附中高三学生张洋回忆起第一次到俞老师家上课时的情景:按社会上所谓的“规矩”,张洋捎带了一些礼品作为“拜师”的见面礼,不料俞老师坚决不肯收。

俞丽拿说:“你们学琴都不容易,尤其是外地来的学生,在上海租房子要付很高的房租,还要交学费。孩子又是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增加营养。你们负担很重,我是老师,不忍心让你们在我身上花一分钱!”

俞丽拿又对张洋说道:“你如果要跟我学琴,就把礼物拿回去,以后好好学琴好好做人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张洋告诉记者,当时他是眼含热泪,牢牢记住了这番话,“俞老师在同学们心中不仅是位好老师,更像是我们的亲人。跟俞老师不仅仅学到了琴技,学到更多的则是做人的道理。”

俞丽拿身体不好,但从来没有耽误过教学。去年冬天,俞老师住院了,但她惦记的依然是学生们。那几天,她居然安排学生到医院上课。学生们都非常心痛。张洋说:“那时我们都有种‘罢课’的冲动。想喊一句:俞老师,您就休息休息吧!”可是,俞老师不会答应的,因为她从来不肯耽误自己的学生。

俞丽拿老师以她的高尚品德和人格魅力赢得了学生们的爱戴,也赢得了音乐学院全院上下的尊敬。

当记者与俞丽拿聊起这些往事时,她的回答很平静:“学生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教育让我拥有了永远的青春。”她还说:“中国小提琴家走向世界,我这一代还做不到,需要下一代、再下一代。”

最揪心的事:“小提琴基金”捉襟见肘

采访中,俞丽拿说起最揪心的事,竟然是钱的问题。俞丽拿说,中国小提琴事业要走向世界,要向世界水平靠拢,一方面要请大批世界级大师来讲学,另一方面要有更多选手去参加国际大赛。

改革开放以来,上海音乐学院迎来了世界乐坛闻名遐迩的重量级人物,斯特恩、梅纽因、帕尔曼、阿卡多……他们频频光临上音,为学生上专业课、开音乐会。与此同时,在俞丽拿的努力下,年轻的中国小提琴选手在国际大赛上屡屡获奖。这些,都拉近了中国小提琴演奏水准与世界水平的距离。可是,无论是邀请大师还是出国比赛,哪样能缺少资金的支持呢?

1993年,俞丽拿倡议设立了“俞丽拿小提琴基金”,运用这笔基金资助学琴的年轻人,聘请外国专家,并且支持尖子人才到国际舞台上去较量。

对于这个基金,俞丽拿捐献了有限的演出收入。“我没有更多的经济能力,但我要用好自己的名声。”可是,基金成立十多年来,一直处于苦苦支撑的状态。俞丽拿透露,现在基金的余额不过80余万元人民币,但聘请一位国际大师来讲课,一张头等舱机票加上讲课费,起码10万元,基金怎么花都显得捉襟见肘。

为了这,俞丽拿甚至关心起金融来了。她说:“前一阵人民币升值了,我高兴得了不得,那意味着外国来的专家可以多上两小时的课了。”

结束采访时,已经是下午4时多。临别时,俞丽拿对记者说出一个“私心”:“希望你的报道能让喜欢艺术的企业家看到。为了学生,我的基金需要募集更多的钱。”那天,她的助理展示了俞丽拿两天的行程安排:当天晚上为学生上课;第二天一早,为《梁祝》首演50周年纪念演出排练;下午,上医院治病;晚上,给学生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