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李天岑 李天岑长篇小说《人道》研讨会发言摘要
中国作协创作研究部、河南省作协、河南文艺出版社、中共南阳市委宣传部近日在北京共同主办了李天岑长篇小说《人道》研讨会。与会专家在研讨中认为,《人道》是一部贴近生活、文学性较强而富有人性哲理的作品,沿袭作者擅讲故事、注重细节的创作风格,以医疗改革、医德医风整顿为背景,着力塑造了两位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
正是在两位女主人公身上,体现出作者鲜明的价值判断,张扬了热心为民行医、医德高尚的真善美,鞭挞了一心沉醉做官、不顾病人死活的假恶丑。兹刊登与会有关领导和专家的发言摘要,以飨读者。
——编 者
小说还是要写好人物
高洪波(中国作协党组成员、副主席、书记处书记):
李天岑是一个扎扎实实写作的业余作家,多年来他始终保持创作的激情,用心描绘着他在生活中捕捉到的新故事新人物。他的《人道》《人精》这两本书我都看过。《人精》中赖四的形象非常有生活气息,有河南这块土地上的生活气息,赖四塑造得很成功。
《人道》是他的新作,而且他写的是截然不同的场景和人物,《人精》是写男性,《人道》纯粹写两个女人的职场生涯。但在《人道》里,作者非常明显地表明了要肯定什么,要批判什么。一个是内心藏着魔鬼,长得也不怎么样;另一个内心是天使,外面也很漂亮,作者很生动地描写了这两个人物,读来可信。两部小说中的这三个人物非常有特色,尤其是马里红很吸引人。
我曾说,刘震云的《手机》紧扣当下生活,把河南重新塑造了,这是刘震云对河南作出的贡献,电视剧《手机》也非常好看。李天岑的作品也同样唤起了我的这种情感。李天岑是南阳市的人大常委会主任,当地基层领导组织的重要成员,把精力转移到文学方面,给我们提供了这些优秀的人物形象。
至于说是否达到了特别高的艺术水准,肯定还是有差距。比如对两个女人善恶截然不同的划分,有的时候稍微模糊一点也可以,模糊一点写也是正常的,这就是男作家和女作家写法的不同。作家恐怕还要有“人”字头的小说,希望他以后的作品能写得更好。
善于讲故事
胡 平(中国作协创作研究部主任):
李天岑是南阳作家,南阳也是出作家的,在座的周大新、柳建伟都是南阳作家,现在又召开李天岑的研讨会。李天岑是一位地方领导,同时是中国作协会员、南阳作协副主席。他早前出版的《人精》就有一定的影响,现在又推出了长篇小说《人道》。
《人道》这部作品很有特色,作者一向善于讲故事,注重细节的刻画,这部作品也仍然继续了这样的风格。他的作品以医疗改革、医德医风的整顿为背景,着重刻画了两个女性人物,这两个人物应该说在设计上是很有特点的,也是继承了我们传统的小说写法的一些精华。
两个人物给人的印象非常深刻,一位是热心为民医德高尚;一位是为了做官而不顾病人死活,也把自己给牺牲了。尤其马里红这个人物具有一定典型意义,几乎可以说是典型人物的塑造,在这一点上我也比较欣赏。
南阳深厚的文脉滋养了李天岑
南 丁:(河南省文联原主席、党组书记):
南阳是出思想家的地方,哲学家冯友兰就出生在南阳。他的《中国哲学简史》曾经并还在深远地影响着中国哲学的发展。南阳同时也是出文学、出文学家的地方,冯友兰的妹妹冯沅君是一位重要的现代作家,冯友兰的女儿宗璞是当代著名作家,还有以《王贵与李香香》名世的诗人李季。
更近一些,则有全国短篇小说奖得主张一弓、乔典运、田中禾。还有茅盾文学奖得主姚雪垠、周大新、柳建伟。二月河写的清帝康熙、雍正、乾隆的历史长卷“落霞三部曲”,在国内外都拥有广大的读者群。
南阳获过鲁迅文学奖的有周同宾,获过奖的年轻作家有马新朝、行者、廖华歌、王俊义等。李天岑从事业余创作已有三十年,有短篇、中篇小说集问世,因有基层丰富的生活经验,近年所写长篇小说也引起业内关注,长篇小说《人精》出版后,改编为二十集电视剧在央视播出,获得了“改革开放三十年农村题材优秀电视剧”二等奖。
李天岑作为南阳作家群中一位有实力的作家,近期推出近五十万言的新作《人道》,塑造的杨晓静、马里红两位女性,具有典型意义。
我虽不是河南人,但作为在河南工作了六十余年的文学界老人,站在河南的立场上,我要感谢中国作协创作研究部牵头召开此次《人道》研讨会,感谢中国作协高洪波副主席和首都评论界诸位专家与会,对一位来自河南的作家的长篇新作提出宝贵意见。相信这些意见与评说不仅会对李天岑以后的创作提供帮助,也会对河南作家的整体创作产生影响。
真实性达到了逼真的程度
李佩甫(河南省文联副主席、省作协主席):
李天岑的《人道》对他来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尤其是他的人物描写。我一直有一个观点,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我认为贫穷对人的戕害超过了金钱对人的腐蚀。如果一个孩子在健康的环境当中长大,他的身心我认为相对会健康一些,但是在一种苦难贫穷的土壤长大的孩子,他本身就病态了。我觉得李天岑写出了包括精神和物质两方面的病态,物质贫穷同时还带来了精神的贫穷,这是这部小说成功的第一点。
李天岑本身就是在官场,当过组织部长、县委书记,他对官场生活描写的力度很大,也可能是人在官场,他滤掉了很多东西,把善恶分得很清楚。马里红这个人物,真实性达到了逼真的程度,生活当中确实有类似的人,李天岑虽然滤掉了一些东西,但是马里红这个人物仍然是典型的形象塑造,生活的逼真性是毋庸置疑的。
小说结构设置得很好,马里红在已经得了癌症的情况下了,为了当官,不能喝酒还强喝,最后几乎要死了,这是非常自然的。这个结尾跟生活的联系非常紧,没有夸张,没有特别出人意外的,是按照生活来写的,这个结尾特别真实。
知识分子的小写意
彭学明(中国作协创作研究部副主任):
《人道》是一部好书,它不仅是一部官场小说,还是一部知识分子的小写意,其主要人物是知识分子,不能简单地把它作为官场小说来看。
作者写这个很放得开,作者本身是来自官场里的人,但是写的时候心态放得很好,他没有把自己放在为官这个角色去写,而是把自己当做作家去写的,在里面没有什么顾忌。马里红和杨晓静这两个人物,包括精神层面写得都非常好,人物设置都有它的合理性,有人性的合理性,有为官的合理性。
人物写得得心应手,马里红这个人物写得非常真实,在现实生活当中就是有这种情况,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杨晓静这个人物也写得比较到位,只是缺一些细节表现,若这方面加强些,会让大家印象更深刻。作者塑造这两个人物,一个是不择手段,为官无道,这是马里红;一个是以德为官,这是杨晓静。所以她们两个点不一样,塑造这两个人物还是比较好的。
深刻的人性体味
何向阳(中国作协创作研究部副主任):
李天岑的《人道》一书给我留下的最深印象是它入木三分地刻画了马里红这个人物。这个人物从文学的角度来讲,是在以往文学画廊中极为少见甚至不曾出现的;从道德的角度来讲,也很难用坏人还是好人去简单地界定;从审美角度上讲,这个人物给人带来的绝不是美的感受,但从更高的人物审美的意义上看,马里红身上很强的悲剧意味又使人不能释怀,她给人带来的对于人性的复杂性的体味是深刻的。
首先,其他小说表现女性,多在饮食男女上描写女性的欲望,摹写欲望带来的人性变异和心灵扭曲,但是这部书却写权力的欲望给女人带来的人性异化,这种角度的切入是独特的。当然,我们知道历史小说中有对武则天、慈禧的描写,但写现实的小说中很难看到对于女性的权力欲的呈现。
小说不仅在这一点上是一种创新,而且它进一步探究和挖掘马里红的权力欲望的起因,比如它写到男权的土壤给少女时代的马里红构成的心理影响,这种对于权力欲望的土壤检索是有力的一笔。
其次,作者不从好坏两极去评价人物,虽然下笔处也有倾向性强的臧否,但是小说仍然回避了简单的价值评判,而将文学性放在第一位,让人物自己说话,这是小说家的高明之处。解读之时,我们当然看到了马里红不惜一切向上爬而致使人格下滑的可恶一面,但作者同时也让我们体悟到马里红被权力意志支配下心灵极度变形的可怜、可叹、可悲的一面。
小说其实还可以进一步挖掘,马里红作为一个女人,如何在与另一个女人的权力争夺中尽失女性的可爱,而又如何成为权力意志的埋单者与牺牲品,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人又是如何成为非人?
第三,小说的另一层深意我认为并不止于为我们的文学画廊增添这样一个独特的人物,而是它通过这个写得淋漓尽致的人物,为我们提出了这样一种思考:不独是书中所写的医疗机构,任何职业、任何位置,人的价值如何体现?社会与自我认同的是哪一种价值结构与价值体系,是自我为他人的贡献,还是他人对自我的认定?一言以蔽之,是“人本位”还是“官本位”?无可否认,“官本位”的思想在现实中仍有很大市场,小说呈现的为这种思想所困的马里红的人格扭曲的悲剧,体现了现实主义小说的批判精神。
如果小说能够在人物性格的悲剧上更深地探索到形成这种悲剧的历史文化成因,可能小说的文化内涵会更加浓郁,而其文学的感染力也会更加强烈。
要提升南阳作家群品牌
姚进忠(中共南阳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
李天岑自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开始文学创作,三十年来,他一直把关注的焦点对准南阳的这片热土,先后发表了短篇、中篇、长篇小说二百余万字,出版了两部中短篇小说集。特别是近些年来他潜心创作,相继推出了《人精》《人道》两部长篇,以强烈的现实主义品格、健康向上温暖人心的主旋律品质和较高的文学审美价值赢得了广大读者普遍的赞誉,其中《人精》被改编为二十集电视连续剧《小鼓大戏》,先后在中央电视台及部分省卫视热播,获得了“改革开放三十年农村题材优秀电视剧”二等奖,最近又入围全国第二十五届金鹰奖。
如果说《人精》凸显出作者对社会新阶层人士审美创造的前瞻性,《人道》的人物塑造在人物升华方面所产生的积极影响也必将为人们认识社会现实提供正确的导向作用。
今天的研讨会不仅为李天岑汇报创作经验、交流创作体会提供了很好的平台,而且也为我们提供了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我们将以这次研讨会为契机,进一步提升南阳作家群品牌,推出更多的优秀作品,促进南阳文艺事业繁荣发展。
“官道”是表,“人道”是里
王幅明(河南省文艺出版社社长):
不少读者认为《人道》是官场小说,并称它为一本“官场教科书”。《人道》虽可视为一部“官场小说”,但它又高出坊间流行的以揭露和猎奇抢人眼球为主要特征的“官场小说”,有其独特的思想品质和严肃的精神价值。作者用“人道”二字作为书名,便可知他的用意。
做官之道是其表,他最终让人们领悟的是做人之道。作品通过两个女人不同的官场之路、不同的生命归宿,揭示出人性的丑与美,带给人绵长的思考,使人阅读之后受到深刻的人生启迪。
李天岑是一位官员作家,人们戏称他为“文章太守”。他的敬业和对文学的热爱成就了他写官场与职场作品的独特优势。他的作品让人读之亲切,真实可信。他不靠离奇的故事取悦读者,而是靠生活本身的逻辑、靠特定人物的特定语汇、微妙心态和办事技巧,在从容的叙述中赢得人们的惊喜。他的成功是生活孕育作品和作家的生动例证,也是天道酬勤的生动例证。
在艺术上,《人道》除了在语言上的地域特色之外,写出的人物的复杂性,也是其一大特色。他们有各自不同的生活环境、性格逻辑和生存智慧,有不同的笑容和泪水。他们是一群真实可感、有着体温和呼吸的“活生生”的人物,值得我们细细品味。而有些小人物的惊人妙语,会出乎我们意料,具有一时难以阐释的独特内涵。
写出了社会进步的力量
张 陵(《文艺报》副总编辑):
《人道》与我们读到的大量的官场小说不大一样,他努力去塑造杨晓静和马里红两个不同的人物,这两个人物构成了小说的一个平衡。官场小说多是展现官场的阴暗面,政治生活展现得非常多,非常充分,给人感觉没有什么力量,或者没有什么光明。
这部小说有一个好处就是他努力地塑造了杨晓静这个形象,让我们看到还有一个进步的力量。作者的用心还是非常好的,这也是使这个小说跟其他的小说在思想层面上能够分开的一个重要的特征,也是这个小说独特的思想价值。
在人物塑造方面,马里红这样的人物,我们过去在《红与黑》里的于连身上看到过。写这样的人有难度,作者迎难而上,塑造了一个女性野心家。作者寻找的这个角度是用心良苦的。马里红这个人物,我觉得她典型性特别强,典型人物不一定是正面的人物,但是内涵要有正面的因素。马里红的形象一方面非常吸引我,但是我还有感到不满足的地方,作家对马里红这个人物鞭挞得太厉害。
就杨晓静这个人物来说,作者不是十分熟悉,但是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熟悉她,努力塑造她,作者这种努力值得我们高度评价。这个人物为什么写得比较弱呢?第一,他不熟悉;第二,这个人物进步的逻辑还没有整理好,这也是我们大家现在的通病。
大家老以为这样的人物是理想化的,其实现实当中是存在的,一个国家在进步,肯定是一种正面力量在进步,作家在杨晓静的身上看到了这种力量。作者对她理想化的塑造中还是有现实的成分。其实小说就应该利用虚构的力量,来虚构这种理想,这样小说会有更大的突破。但是在小说的最后,在杨晓静的最终选择上,作者控制不住了。其实,作家不要过分干预你的人物,这一点对小说人物的成功塑造非常重要。
官场人物的命运感
孟繁华(沈阳师范大学教授):
看完这部作品以后,我很感慨,从王跃文的《国画》发表以后,官场文学成为很重要的潮流。我对官场小说评价并不高,但看了李天岑的《人道》,我觉得我们印象中的官场小说确实有了变化。其一,马里红可能是官场里面第一个女性主人公;再者,长篇小说就应该写人物的命运,我们过去表达官场小说实际上更多的是奇观式的,展现官场的腐败、龌龊、勾心斗角。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也写官场,但不是这么写,而是改革与反对改革的较量,还是说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但是后来的官场小说都非常龌龊,奇观被作家写出来了,很多你不了解的东西被作家写出来了,窥伺欲望成为这些小说的推动力。
李天岑写了一个女性官场人物,而且把这个人物的命运写出来了,这是好的。但我不知道女性主义者、女权主义者和批评家怎么看这个人物。每个人内心都有恶,文学表达恶的时候,对恶的人物我们怎么把握?但是对于一个文学人物,作家描写这个人物的时候多少应该有一点悲悯情怀,马里红最后一无所有、两手空空,这就显得太决绝了,作者对这个人物太无情了,在这方面的把握上还需要注意一点。
无论如何,官场小说第一次写出这样一个女性,李天岑还是有很大贡献的。
充分书写人性变异
王必胜(《人民日报》文艺部副主任):
看这部作品确实让我感觉十分的新鲜和惊讶,新鲜的是官场小说也好,职场小说也好,现在太多了,成为了一种时尚,但是由尚在地方重要领导岗位任职的作者来写,好像没有。我拿到这本书以后,以为会是一种揭露或者是潜规则的黑幕小说,其实不仅是这样,作家还原了小说本真的东西。
小说名为《人道》,刚开始我觉得这个名字既没有卖点,也不是我们小说里面经常用的题目,但是后来一看,作者确实从人性的角度来写马里红、杨晓静等这一些命运感很强的人物。这是我感到很新鲜的。
小说第一要写故事,第二要写命运,第三要写文化,《人道》这部小说基本上很饱满、很完整地体现了这一点。作者把马里红写得生也不得死也不得的结局,基本上把人物的命运和性格都写得很充分。我感觉李天岑写小说的功力在某种程度上不亚于专业写官场小说的作家,他并不是一种宏大叙事的角度,仅仅是从人性的角度,这一点就把握得很好。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他把我们目前还司空见惯,甚至于很多作品里面没有的东西揭示出来了,就是人性的变异,在这一点上写得很充分。
这部小说在结构上的把握,应该说是一种跳跃式的场景式的,并不是从一个人物命运的前后连贯性着手从头说起,这一点要求作家有很深的功力。当然作品在人物的复杂性和多重性方面,我觉得也有待于提升的空间。
一部有批判性且好读的小说
吴义勤(中国现代文学馆常务副馆长):
这部小说很好读,读了以后也很有感触。我印象深刻的,一个是对于这种权力沦丧、人性扭曲挖掘得很深;另外一个方面,它表现出了荒诞性的一面,特别是人物的荒诞。但是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问题,即对人物漫画化的处理、简单化的处理,甚至于有一点妖魔化的处理,这既是对人物处理的问题,同时也包括对权力运作本身的处理。
虽然作者是一位官员,但是我觉得马里红这样一个人能如此成功地顺利进入官场,我还是比较怀疑。因为漫画化、简单化、妖魔化以后,真实性反而减弱了。总的来说,这部小说有批判性,好读。
小说有很强的把控能力
李师东(中国青年出版总社副总编辑):
现在长篇小说吸引大家的首先是题材,《人道》这部小说也属于官场文学。我拿到这本书就想,李天岑这部书写的什么官场秘事?结果发现,他是从一个很普通的、起点很低的人物身上,写她的官场奋斗史。李天岑写的这个人物,她也没做多大的官,她渴望拥有权力,依靠走关系获得权力,她的套路是很清晰的。根本的问题,就是一个做人的问题,所以这个小说的主题,可以说是写官场,但是更多的是思考一个人在社会生活中怎么安身立命。
这部小说有很强的把控能力。官场小说我看得不少,但是往往主观的随意性很强,编造的痕迹很重。当年我编过肖仁福的一个长篇小说《官运》,写到一位市委书记(或是市长),到北京来开会,然后坐飞机回去,这时小说有一个细节,说飞机起飞的铃声响了。
其实飞机从来没有起飞铃声的,只有火车才有,这就是细节上有破绽。但是李天岑这本书的把控能力就非常好,包括细节的处理上面,没有像其他的一些小说主观化、随意化,或者人为地编造,这也说明了作者本身有很强的生活功底,这个小说是非常有度的。
清醒思考权力与人性的关系
石一宁(《文艺报》副总编辑):
这部作品我觉得还是有特色的,作者对当下基层的观察或者说是基层政治的生态,十分熟悉,所以作品的叙事有一种信手拈来的从容。作者是政治圈里面的人或者说是跨政界的人,这是他写官场小说的优势,他不是闭门造车,也不是道听途说,而是有大量的素材供他使用。从某种程度来看,《人道》这本书也是一部风俗史,因为一个时期的官场也是一个时期的风俗。
这部小说中,作者不是把人物的性格推到极致,他是有所节制,把握分寸,马里红这个形象虽然令人不齿,但也不是大恶之人。作者对马里红这个人物是持一种批判态度的,同时小说还塑造了杨晓静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热心为民的谦谦君子,这个人物身上寄托了作者的某种理想和希望。
小说还有一个特点,作者叙事很冷静,没有过多的主观价值的评判,这种叙事策略的效用就是他让读者回到思考原点,即人应该以怎样的心态和姿态面对权力?当下很多官场小说的缺陷就是仅仅展示官场丑态,而不能把人导向更深层的对于人物与权力关系的思考。
我认为写当代官场小说的作家应该有这么一种清醒的思考,就是把人的权力欲、权力意志导向理性化,因为权力欲望是人性的一部分。英国哲学家、社会学家罗素就曾经说过,各种各样的愿望支配过哲学家的工作,有求知的愿望,有追求幸福的愿望,追求美的愿望,追求享受的愿望,最后是追求权力的愿望。
我觉得作者对权力问题有比较深入的思考,作品塑造的马里红把权力看得比生命还重,她为了提拔,跟领导喝酒连命都不顾了。
作品又塑造了杨晓静这么一个女性,杨晓静不是一个以权力为目的的人,而是对权力的异化保持警惕的人,所以这个人物对这部小说而言是一个很大的亮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和马里红形象同样重要的艺术形象,虽然她的生动性可能不如马里红,但是不可或缺。
生动描写权力对人内心的伤害
李建军(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这部作品描写了权力关系以及权力对人内心的伤害,这是在中国古往今来的小说中,尤其是从晚清以来的小说当中,经常被涉及到的题材。
“学而优则仕”,学知识,作各种各样的努力,都是为了当官,就是为了做“人上人”,我们老有这样的焦虑,不愿意做“人下人”,不愿意朴素地活着,这是众人最大的悲哀。包括马里红最后要取代局长的时候,因为局长得了肺癌,她就想一步到局长的位置上,非常复杂的内心活动,一会儿心里忐忑不安,一会儿又想到在古代为夺取权力就有子杀父、父杀子的事情,我认为小说对她内心的描写是很有深度的。
作者写性格、写内心有很强的叙事能力。作者试图寻求平衡,写了一个马里红,又写了一个杨晓静,两个人物所代表的矛盾其实是困扰整个人类的。小说叙事我们先不说,从戏剧来说,恶的人物身上会有戏,会把我们的好奇心、把我们认知人生的兴趣调动起来,活灵活现。
爱因斯坦曾经在一篇文章当中谈到,他说我们只知道自然科学与客观定律,但是不知道在伦理和道德范围内也有客观定律,他就讲的这个客观定律,是他在谈到居里夫人的时候说的,而认知这个规律是最难的。我们往往会用傲慢的态度来谈善,以为这是虚假的、不可实现的,其实有很多古代的作品,包括《红楼梦》都达到了这个平衡,所以写马里红的时候作者需要有一些同情。
要对人物有所同情
梁 鸿(中国青年干部学院副教授):
几年前我已经读过李天岑的短篇小说《月牙弯弯》,当时读了以后觉得乡土的气息特别浓,语言也特别朴实,方言用得非常好。这些优长在《人精》《人道》里面不仅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而且语言更加老辣,人物形象特别鲜明,情节大开大阖,故事讲得非常紧张、曲折,风生水起,所以李天岑是一个知晓小说秘密的作家。
在当代作家笔下,很多官场小说要么是漫画化、夸张化地去写,往往是揭露官场的丑恶,对官场持绝对的否定;要么是主旋律的写法。而《人道》是作家对官场本身进行了反思之后写的,作者也写到了官场本身并非是那么黑暗,那么可怕,所以《人道》里面充满了人性化。
它虽然有黑暗,也有权力交易,但并不绝对化,小说中的那一群人,也想尽可能地保持公正、公平。比如说他们大力推荐杨晓静,因为他们也看到杨晓静的良知、责任感,在充分理解的视角下,像冉登高、路安韬这样的一些人才是有血有肉的。
尤其杨晓静,我觉得作者写得非常节制,没有“高大全”化。难能可贵的是,作家并没有拔高这样一层官员,没有替他们开脱,把握得非常好,把这样一群官员写得非常真实,这种真实实际上既有现实的存在,同时又有文学性,这部小说很典型地把马里红的形象写了出来,很生动。
但是我在读的过程当中感到,作者是不爱马里红的,马里红太丑了,整个小说你感觉马里红的声音非常喧嚣、嘈杂,她一个人控制整个局面,从一个女性的角度来说,感到作者写马里红的时候是有一点点厌恶的,这一点我看了很不舒服。
《人道》从整体来说非常厚重,同时也非常轻盈,作家的语言非常好,非常活泼,有民间段子,有方言,有俗语,包括人物上也是亦庄亦谐,马里红、杨晓静、算命先生等等把握得非常好,这一点也使小说充满了谐趣。从《人道》这样的作品,我在南阳作家群身上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思考人的价值追求
肖惊鸿(中国作协创作研究部副研究员):
李天岑的长篇小说《人道》为我们展开了一幅生活画卷,首先我对“人道”这个题目产生了注意,它有三种含义:一是爱护人的生命,关心人的幸福,尊重人的人格、权力和道德;二是古代封建礼教所规定的人伦;第三种泛指人事。小说《人道》讲的就是为人之道,是一部贴近现实的作品。
我从小说中看到了一种深邃的思考:天道是自然规律,人道指人的生活;人类可以为了理想而奋斗,而个体的人是自由的,有选择的自由,也就有认知的错误,选择的标准我认为四个字可以概括,行善避恶。作者塑造的杨晓静是我最欣赏的人物,她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正面形象,她恪守誓言,严守医生行为规范,她的信条朴素,做人简单,目标明确,性情质朴。
她在利益面前不动心,随遇而安,在遭受排挤以后不以己悲,她的所作所为其实非常平常,只是尽医务工作者的本分,这个人物并不伟大,却很高尚,她的行为是医务工作者的典范。
小说体现了一种精神高度,作者以医务工作者作为创作对象,对人的生命提出了终极性思考,尽管这种思考还不够深入,但毕竟触及了这一哲学智慧,触及到人类精神生活的指向,体现出人类的价值追求,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人道》的切入点很巧妙
陈 杰(河南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
李天岑的《人道》在我们出版社出版,丰富了我们出版社官场职场小说的这一领域,我看了以后,感觉最深的就是小说选择的是官场的边缘。官场和医疗这两方面一直是读者的关注点,两者交会处可以说同样暗流涌动。李天岑选择的切入点很巧妙。
更深的感受是,他有别于许多官场小说热衷于一些离奇的故事,满足于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忽略了作品的丰厚性和耐读性,我觉得《人道》是在讲故事,不紧不慢、不疾不缓当中一层层推进,从而吸引读者,从随处可见的生活细节可以看出李天岑对生活深入的洞悉,处处可以看到生活的本真。
李天岑长期从政,对生活处处留心,但他对文学的执著在南阳文学圈里面是非常出名的,他自己也说,自己写书不是为了传世留名,而是为了圆那童年的梦,他的成绩得益于生活的积累和有非常执著的文学理想。我们相信《人道》只是李天岑创作当中的逗号,我们期待着他有更多好作品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