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汉父子 莱昂莫汉神父1961电影

2017-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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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我一向认为电影是宗教的现代敌人.作为视觉鸦片的电影艺术,会以一种僭越性的姿态把宗教的神迹变为银幕上的光影交错,从而把深刻的信仰幻化为虚妄的浮光掠影.但是,我的这一观点随着一系列电影的观看而变为井底之蛙的臆见,比如帕索里尼的<马太福音>.德莱叶的<圣女贞德之激情>,似乎让我耳闻电影与宗教之间的亲密私语.梅尔维尔拍摄于1961年的<莱昂莫汉神父>亦属此类.但本片绝非一般宗教片那般纯粹,特立独行的梅尔维尔,亦不会允许他这部既关乎信仰,又关乎爱情的电影沦为电影史上的贴标签之作.

我一向认为电影是宗教的现代敌人。作为视觉鸦片的电影艺术,会以一种僭越性的姿态把宗教的神迹变为银幕上的光影交错,从而把深刻的信仰幻化为虚妄的浮光掠影。但是,我的这一观点随着一系列电影的观看而变为井底之蛙的臆见,比如帕索里尼的《马太福音》、德莱叶的《圣女贞德之激情》,似乎让我耳闻电影与宗教之间的亲密私语。

梅尔维尔拍摄于1961年的《莱昂莫汉神父》亦属此类。但本片绝非一般宗教片那般纯粹,特立独行的梅尔维尔,亦不会允许他这部既关乎信仰,又关乎爱情的电影沦为电影史上的贴标签之作。

从启蒙主义直到二战结束,现代性挟裹着与生俱来的理性与科学两把大刀自以为彻底摧毁了旧日的信仰。其实未必,在《莱昂莫汉神父》中,天主教透过神父的喋喋不休,一一反驳了种种陈词滥调,反而给一个共产主义者、同性恋者注入了信仰的种子。

但梅尔维尔并非宗教说教,而是突然宕开一笔,提出本片最为核心的问题:倘若信徒爱上圣徒,又该如何?由此演出的各种矛盾,尖锐却不激烈,痛苦却不悲伤,给凡人以力量的同时也接受了凡人与生俱来的缺陷。由此得以一窥导演在其"新浪潮之父"的绰号下深藏的哲学思考。

神学问答

颇多观众看完《莱昂莫汉神父》后惊呼梅尔维尔也如此话痨,但我只想问一句:贝尔蒙多在这里话虽多,但有一句废话么?相反,古今中外的宗教能够传播于普罗大众,靠的不是堂而皇之的大部头学术著作,往往是一问一答式通俗易懂的小册子。

在本片中,芭妮从一个典型的现代人变为天主教徒,这一心路历程并非偶然,亦非电影情节的人工预设,而是通过她先后向神父提出了三个问题,并一一得到神父冗长的解答才实现的,当然在我看来,这对白不是冗长,亦非说教,而是字字敲击在被虚无主义征服的现代人心上的福音。

芭妮本是二战期间法国小镇上的普通女子,但她身上透露出的却是二战之后法国人的种种精神特质。她自诩为共产主义者,笃信无神论;有同性恋倾向,宣称爱着女同事萨宾娜。这倒真不像法国被德国占领期间水深火热的动荡政局,倒像是本片拍摄时六十年代的法国状况。彼时之人,正是以反传统反秩序的姿态面对整个世界。

这就有了芭妮和莫汉神父之间的第一次对话,芭妮尖锐的提出作为无神论者的问题:马克思曰,宗教是劳动人民的鸦片。我非信徒,既没有证据证明天主的存在,也没有证据证明神迹的真实,缘何让我相信天主?

这一问题是近代理性主义兴起后,对宗教信仰最大的冲击。人类不再迷信宗教,虽然摆脱了蒙昧,但并不代表人类可以从此走向光明。对这一问题,神父区分了理性与信仰之分,"正如爱情你也不必寻求证据,信仰亦然,你要的只是坚信。

如果信仰也能有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那么人间就是天堂"。神父深刻的指出,如果从无神论的角度来看宗教,那么天堂就是当下,也就意味着人类不再有值得追求的未来,那人类的生存有何意义?所以神父才故意逼问芭妮:"你撒过谎吗?你偷窃吗?是否敢为了别人牺牲自己?有没有为国家尽责?"。

对这些问题,芭妮的回答是:"偶尔,有时,只为了女儿,或多或少。"其实,芭妮的回答完全满足一个现代人的行为准则,没有什么道德缺陷,但在天主教看来却是自私的。

如果说在这一问题的交锋上,芭妮心服而口不服,那么接下来她针对同性恋的发问,则甘拜下风。在庸常的生活中,寡妇芭妮在内心宣称爱上了上司萨宾娜。萨宾娜相貌美丽,芭妮习惯和她眼神交流,并在被其眼神的征服中享受着快感。

以流行眼光看,芭妮显然是个"小受"。在对话中,芭妮不无挑衅的对莫汉神父说:"我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莫汉驳斥她说:"不,你从没有爱过她,你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你自以为那是爱。"在天主教语境中,同性恋是渎神行为,因为只有异性之爱才能导向繁殖,才能让人类世世代代延续下去。

以拯救人类为旨归的天主教(其实儒家亦然)当然要否定同性恋了。随后,芭妮的自言自语透露了她同性恋的思想根源——虚无的现代生活。芭妮承认,战争的枪炮带来的毁灭,会让她在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玫瑰般的快感。所以,她的同性恋只不过是她试图逃出并毁灭虚无生活的方式而已。

其实,能提出这些问题已经预示了芭妮走向皈依的必然性,她不愧是"比教区里他人更接近主的人"。于是终于在某个阳光照进阁楼,犹如《圣经》里"天使报喜"的场景中,芭妮清除了阁楼上的碎石块,也隐喻了她清理了内心的障碍,从而自然而然的皈依。

世人皆以为皈依宗教会走向终极的平静,其实不然,甚至还会忍受常人难以体验的痛苦。芭妮皈依后,并未彻底解惑,这才向莫汉神父提出了第三个问题——为何耶稣必死?为何《圣经•诗篇》中耶稣会哀鸣"我的主、我的主、缘何离弃我?"换言之,芭妮的问题是:为什么皈依了仍然会痛苦。

对此,神父解释说,耶稣之死是复活。因为天主教真正的神迹只有两个,一个是道成肉身,一个是耶稣复活。在宗教话语里,耶稣用自己的生命来为人类赎罪,从而和天主重新订约,亦即《新约》。

所以,一个信仰者应当慈悲为怀,既不能只追求自私的个人平静,亦不可为耶稣之死而消极的痛哭流涕,应如孔子曰"哀而不伤",或如弘一法师遗言"悲欣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