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马珏 如何评价金庸武侠中的全真教?
如果您曾细致阅读过《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话,那么您一定会在阅读“射雕系列三部曲”的第三部《倚天屠龙记》之时,偶尔会想起这么一个问题:在前两部小说中存在感如此之强的全真教,为什么却突然销声匿迹了?实际上,《倚天屠龙记》本身就以丘处机歌咏小龙女的一首词开章,这是本书第一次提及全真教,也是全书唯一一次提及全真教。
全真教的突然消失虽然明显,但是似乎是无解的。但如果顺藤摸瓜,继续去考察全真教,就会发现,这真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门派,其诡异之处值得细细咂摸。
(一) 创始人王重阳诡异
如果您之前看过笔者写的《王重阳与林朝英分手之谜》,您大概知道,为什么王重阳会和林朝英如此仓促地分手。如果没看过也不要紧,一句话可以概括:王重阳为了事业抛弃了林朝英。
其实这还只能说王重阳是一个感情上的渣男,或许还不能说他气节有损。然而最值得怀疑的是,王重阳始终以抗金作为解释自己行为的最高理由。然而,终南山地处陕西,就在金国辖区;王重阳却在建立了全真教之后,再也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抗金活动。
况且王重阳本人,也远没有全真教人士口中所说的那么光明正大。
且不再提及他道貌岸然抛弃林朝英的行为(因为原可以给够林朝英面子的),看他临终的行动。
王重阳自己是什么身份?大宗师,初代五绝之首,名门正派创始人。而西毒欧阳锋,比之也不枉多让,可能在武功等级上差了一个档次。这两个等级的人打照面,光明正大地比量才是唯一正途。
黄药师与欧阳锋在桃花岛,欧阳锋与洪七公在海船上,欧阳锋与洪七公在华山之巅,大高手一旦相遇,便是一篇火花四溅的骑士精神颂歌。
而王重阳临终做了什么?偷袭。这是武林人最为不齿的事情。
先是诈死,然后趁欧阳锋疏忽之际,突施偷袭,然后立即嗝屁。恕笔者直言,实在不光彩。还好,转述这个故事的乃是周伯通,通过周伯通充满尊敬的口吻,似乎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也变得光彩了。
而之前王重阳为了克制欧阳锋,还和段皇爷交换武功。对比黄蓉为了求洪七公教郭靖而故意流露出可以透露桃花岛武学时洪七公的态度,王重阳作为一个武术家,是不太够格的。至少没有达到江湖上要求他应该达到的标准。
还有王重阳潜入古墓盗取《玉女心经》这等黑历史,不提也罢。
王重阳更像一个政客,而非侠客。
(二) 武学传承诡异
全真教最诡异的一点在于:武学水平衰落得实在太快了。全真七子其中武功最高者丘处机,也不过是江湖中的二流高手,且不说离五绝这种顶尖,就是离小龙女这样的一流,都有一定的差距。
对比同样规模,同样路数的武当七侠,这种衰落实在触目惊心。
其实主要还是师资的问题。金庸明确说明,武当七侠中,张三丰亲炙者只有五人,殷梨亭和莫声谷皆由师兄所授。
这也与武当七侠所体现出的武学水平相符合,入门最早的几位也是功夫最强者,只不过因为悟性和个人际遇彼此之间有所差距,但是基本也处于同一水平。
而全真教则截然相反,大弟子马珏水平不高,最高成就者反而是丘处机,并且两人差距还很大。师兄弟之间也没有学习的关系。
这大概说明,王重阳对培养全真七子非常不上心,没有严格的安排和指导。事实上,他还特意嘱咐全真七子,要钻研自己的道法,而不要在武功上下太大功夫。
关于全真教内部武学传承的直接材料并不多,可以凭借的只有杨过短短的数月经历。杨过自己说,苦头吃了不少,只背了口诀,什么真功夫也没有学到。杨过还是郭靖亲自送来的,也就这种待遇了。
赵志敬一个人带了十几个徒弟,他就是真的认真教杨过,又能教些什么?更不要提,全真教内部鼓励弟子间公开争斗的变态制度。这种制度我们只在星宿派看到过,虽然星宿派的那套制度确实更加残忍。
优秀的武术家都是心血浇灌出来的。郭靖换了几任老师?乔峰换了几任老师?杨过换了几任老师?哪一任老师不是把他们当做唯一弟子悉心培养,才能成就大侠?
全真教的这套传承制度,其目的不像是要培养优秀的武学传人,倒像是想要通过广泛收徒,借助武学传播,迅速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所以重点不在质量,而在数量。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全真教竟然能在一两代人内,成为江湖第一大门派,声势甚至完全压过了没落的少林。
然而快速的扩张,也为全真教的急速衰落,埋下了伏笔。
(三) 三方下注
不过全真教最大的黑点还不在自己的内部,而在于它和外界的互动。
以抗金运动起家的全真教,一直以中原武林领袖自居,但是真的要发起什么抗金活动,全都是全真教的各种代理人在运作。
这是一记下在南宋的注。
而在金国和蒙古,全真教也在暗地做动作。
杨康是什么人物?金国王府长大,女真皇族实权派完颜洪烈的唯一养子,完颜洪烈悉心培养的继承者,注定要进入金国权力核心。但他又是一个汉人。
郭靖是什么人物?成吉思汗部落长大,成吉思汗最爱的小儿子托雷的结拜兄弟,成吉思汗大将哲别的弟子,射的一手好弓箭,注定要进入成吉思汗领导层的人物。而且他也是一个汉人。
杨康是丘处机的亲传弟子,是一记下在金国的注;郭靖是马珏的亲传弟子,是一记下在蒙古的注。
当时天下六国争雄:蒙古,金国,南宋,西夏,吐蕃,大理。谁胜谁负还或未可知,不过很明显最终的赢家应该是在前三者中产生。出于保险起见,想必后三者全真教也下了注。
然而无论天下最终鹿死谁手,全真教都能从中获益。
全真教的投资,收益难道不大吗?若不是郭靖引介,全真教又怎么能和成吉思汗搭上线?
如果还认为全真教三方下注的做法还不够明显,那么还有两个侧面证据:
第一、 马珏和丘处机都是暗地里传授地功夫,并且叮嘱郭靖和杨康,不能外传武功来源;
第二、 耶律齐,蒙古帝国宰相的儿子,但却是契丹人,也是有能力进入权力核心的异族人。如果说郭靖和杨康还与丘处机的赌约有关,那么耶律齐就有点无头无脑了。想必王重阳临终前一定有密约:“凡居高位而异类者,皆可收之。”没有这个要求,想必周伯通是不敢随便收徒的。
为什么一定要是异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能全身心奉献于所属族群,对全真教保持一定的忠诚度。
全真七子和周伯通的智商,不一定能做出这些计划。中神通这步棋,下得可是真高啊!
(四) 为什么会有全真教
全真教在真实历史上的声誉并不好,很大一个黑点就是其对蒙元的暧昧态度。所以《长春真人西游记》在明朝竟然湮没无闻,到了清朝才被发掘出来。
实际上,道教在历史上从来不是一个安静的宗教,其政治属性一直颇为强烈。从汉末开始,但凡乱世,就是道教大活跃的时代。
只不过道教参与政治基本上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张角式的,煽动民众,搞大串连,发动农民起义,摧毁一切,后世这样的人也不少,义和拳就是其中一支;另一种是张鲁式的,以宗教为旗帜,建立自己的意识形态,割据一方,构建自己的理想王国。
在金庸的设定中,王重阳应该是后一种,只不过张鲁依靠的是出神入化的医术,而王重阳依赖的则是神鬼莫测的武术。
一个细节可以看出金庸对全真教的暗讽:古墓的终极机关,叫做断龙石。其时古墓里只有王重阳一个人居住,这龙,断的是谁呢?况且古墓规格浩大,王重阳自己也说是要拿来做军事基地,那么这军事基地为什么弃之不用了?想必金人已经坐稳了半壁天下,起兵闹事也已成妄想,王重阳退而求其次,只能追求全真教本身的延续了。
全真教的演化和张鲁的天师道的演化过程是一致的。张天师的传承,比之孔子后代的衍圣公,也不枉多让。
当然我们所讨论的全部都是金庸小说中的想象世界。以笔者之见,这可能是金庸先生依据历史,所设定的一个组织,它身上有中国常见的宗教革命组织的种种痕迹。全真教政治性和谋略,也应该都是金庸先生在写作小说的时候依据情节的发展添加上去的。而以上种种伏笔,竟没有在后续的故事发展中被揭示出来,笔者认为是相当可惜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这毕竟是连载小说,构思未曾实现也是常事。
只不过自古以来,不以德立,终难致远,全真教用了一些不太正常的手段,迅速扩张,又参与政治投机,取得一时的煊赫地位,却也终难逃脱破败的命运。正所谓,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