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叙伦文章 第92节:难得的知己——马叙伦与章太炎
难得的知己——马叙伦与章太炎 章太炎是余杭人。民初的国学大师。 太炎先生有一个外号,叫章疯子。个性孤傲狂狷,难得有人能入他法眼,不过,他也有几个知己,马叙伦先生就是其中一个。他俩还有一段故事呢。 民国四年的下半年,马叙伦被北京大学文学院聘为教授。
那时章太炎正被袁世凯软禁在北平东四牌楼的钱粮胡同,住的是前清某贵族后裔的房子。软禁期间,大门口总有五六个吆五喝六的便衣警察,负责安全保卫。开始时门禁极严,只许两人进去,后来马叙伦、马裕藻、钱玄同、吴承仕等才可以陆续进出。
而马叙伦常在北大上课后或星期日去看望章太炎。两人一谈就是一天。有时章太炎还要留马叙伦吃晚饭。四菜一汤,菜不算坏。章士钊照例只吃近前的两盘菜,而使用的碗筷汤匙都是银的,他是怕袁世凯给他下毒。
软禁对章太炎已经不是第一回了。第一次是被软禁在南下洼龙泉寺,那回就绝过一次食。当时就是马叙伦和黄节都给政府的政治会议长李经羲写信,请他向袁世凯说话,尽快恢复章士钊的自由。
这回被禁,他又绝食了。马叙伦得知信息后,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东北城钱粮胡同。进了卧房,看见章太炎裹着三条棉被睡觉。冬天的北平,屋里都是要生火炉子取暖。而章太炎的卧室是北房,房子又高又大,可一个炉子也没有。
不是不给他生火炉,而是他不要;他提防袁世凯会用煤气熏死他。这可把马叙伦冻坏了,他穿着裘皮大氅,还得在屋里兜圈子。马叙伦一边转一边开导譬解,凭着三寸之舌,忽然谈孔孟,忽然谈老庄,忽然谈佛学,忽然谈理学;说到理学,章士钊来了情绪,兴致大增,原来他正在这门学问上用功。
可一说到复食,他就引了《吕氏春秋》的话:“全生为上,迫生为下,迫生不如死。”用来说明绝食的理由。马叙伦只好又把话岔开。
两人从早一直说到晚上八点,章太炎倒是越说越来劲,可马叙伦的肚子却咕噜咕噜地叫了,他便趁机要太炎陪他吃点东西,太炎居然答应了。马叙伦赶紧吩咐听差兼司厨做两碗鸡子儿汤来。一会儿,蛋汤端上来了,放在他的床边。
先递给他一碗,他一口一个,不一会儿就落肚了;又递给他一碗,他也不推辞,照样落肚了。马叙伦又吩咐听差给章太炎洗脸,然后才与他辞行。到了大门口,站岗的特务都恭恭敬敬地向马叙伦致谢。马叙伦不虚此行,尽管自己饿了一天肚子。
此后马叙伦时常去看章士钊。 这年寒假将近,马叙伦与汤尔和等不愿意在袁皇帝的“辇毂之下”混事,赶在他的“登基”之前辞了职。离京之前,马叙伦向章士钊辞行。两人依依不舍。在回南后一年的春天(民国五年),马叙伦始终没有得到章太炎的消息,便做了一首《高阳台》词,以示怀念。
烛影摇红帘波卷翠,小庭斜掩黄昏。独倚雕阑,记曾私语销魂。 杨花爱扑桃花面,尽霏霏不管人嗔。更蛾眉暗上窗纱,只是窥人。
从前不解生愁处,任灞桥初别,略损啼痕,争道如今,离思乱似春云。银笺欲寄如何寄?纵回文写尽伤春,奈人遥又过天涯,断了鸿鳞。 事隔一个月,章太炎的信来了,马叙伦的心方才放下。发信的钢印是洪宪元年五月三日,收信的时间,钢印仍是中华民国五年。
这个信封可是个宝贝。马叙伦一直保存着。柳亚子——熊佛西r 熊佛西对柳亚子仰慕已久,却未能结识。那是民国三十四年六月某日。熊佛西和几位朋友跑警到了丽泽门外的白石洞。在洞外的人丛中见到一位长者,他道貌岸然,飘逸洒脱的站在那里和朋友们谈话,下唇挂着一撮稀疏花白的长须,面目清秀,两目炯炯;穿一套湖色的中式短褂裤,右手拿一顶衡阳草帽代扇,左手握着一根黑色漆手杖。
面对这位美髯翁,佛西禁不住问身边的欧阳予倩。“这位炯异凡俗的长者是谁?”“那就是南社诗翁柳亚子。”当时不便打扰,决定次日专门到旅馆拜访柳亚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