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劲李国文 没意思的故事:李国文自选插图本短篇小说卷

2017-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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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喷嚏 他喜欢拳击. 他的对手也喜欢拳击. 他说:"拳击运动太具有刺激性了."他的对手也说:"相对地讲,足球场上从来不是自始至终都惊心动魄的,还是看拳击过瘾!" 他说:"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提倡这项运动,可能认为拳击野蛮.粗暴.残忍吧?" 他的对手打了个喷嚏后接着说,"好像有点开禁了!" 他笑了笑:"也许,压根儿原来就不曾禁过,只不过我们同胞有种自己先禁起来的优良品德,便自觉地禁了." 在边缘所,某省科学院专

喷嚏 他喜欢拳击。 他的对手也喜欢拳击。 他说:"拳击运动太具有刺激性了。"他的对手也说:"相对地讲,足球场上从来不是自始至终都惊心动魄的,还是看拳击过瘾!" 他说:"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提倡这项运动,可能认为拳击野蛮、粗暴、残忍吧?" 他的对手打了个喷嚏后接着说,"好像有点开禁了!

" 他笑了笑:"也许,压根儿原来就不曾禁过,只不过我们同胞有种自己先禁起来的优良品德,便自觉地禁了。" 在边缘所,某省科学院专门研究一种叫做边缘科学的研究所里,无独有偶,江斌和张晓(大家叫他阿弟)是拳击迷。

有时候,他们两个还比划两下,挺像回事的。虽然他俩是对手,但并不会真打的。 请放心,知识分子属于君子一类,君子动口不动手。

"其实,"江斌说,"拳击并不野蛮,相反,我认为很文明。在大庭广众之中,被对手公开地打倒在地,或公开地把对手打倒在地,总比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亲亲热热,结果腰里却被捅了一刀,或捅对方腰里一刀,要光明磊落得多。

" 他当然是有感而发,他这番话是抛给阿弟的。 阿弟不傻,张开嘴又打了个喷嚏,算了,他没有必要计较。 大家觉得他不在意好,这样比较费厄泼赖些。因为阿弟当上了所长。江斌没当上。而在这以前,边缘所每个人也包括阿弟,都认准了江斌唾手可得这个位置,所以现在说两句带刺的话,理属正常。

他笑笑。他也笑笑。 在拳击问题上,他俩观点一致。 江斌未能如愿登上所长宝座,相当憋火。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应该当所长。

阿弟不应该当。但新来的省科学院院长,硬是改变了老所长的决定,气得他真想和阿弟拳击一番,打得他死去活来才解恨。可实际上,宣布任命那天,江斌还是很绅士风度地向胜利者表示祝贺。张晓患有过敏性鼻炎,一个响亮的喷嚏,解除了彼此的尴尬心态,很好,大家一笑了之。

然而又不能"了",第一个是夏老——前所长,边缘科学的奠基人之一,老前辈,长者,某种程度上的活菩萨。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个院长,跟他过不去? 三年前,夏老在他遗嘱里就写了,万一他如何如何,接替他任所长的最佳人选,舍江斌莫属。

无论领导才干,组织能力,治学态度,待人接物,都是一流的。这些方面,阿弟也承认自己要略逊一筹。他说,很坦率:"江斌确实比我能干。

但领导上要我当这所长,焉知我就干得不会比他强呢?"阿弟有他的拗劲,他认为做所长比作论文容易。因为不需要真正的学问。 夏老就看不上阿弟这不谦虚。他不了解院长为什么相中这种人?其实他一说再说,从这位昏君(院里人背后都这样称呼)到任起,他就推荐他得意门生江斌。

怕还不够分量,在遗嘱里先把这接班人身份肯定下来。用心良苦,连江斌也感激万分。但夏老这几年总不病危,因此,遗嘱总没法拿出来。

子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这写在遗嘱上的话,多少有皇位继承权的诏书味道,但老人家不到咽气那一刻。估计昏君决不会心动的。 江斌才不愿因此咒老师早死,他心不那么恶毒。在边缘所,甚至在整个省科学院,都知道,早早晚晚的事,他当所长,没有第二个竞争者。

阿弟?阿弟是谁?阿弟就是张晓,那么张晓是谁?谁都不曾听说,省科学院里出来一匹黑马。公布各研究所领导班子名单时,全院上下都怔住了。 夏老有些后悔。

关键时刻要坐镇在院里就好了。 偏偏这个夏季,老人家身体出奇的健康,竟不用拄手杖,扶着他关门弟子,一位女研究生那嫩白如藕的裸臂到海滨避暑去了。小丁,就是这位女弟子,是要攻博士学位的,然后到威斯康星去。

"走吧,走吧,夏老,省城太热,去洗洗海水澡吧!" "好好!"夏老欣然同意,"等我作完这次学术报告。" 学术报告会本来定在上午,昏君打电话来说有会,改在下午。其实。作哪门子报告呢?又何必非让院领导来听呢?很清楚,这是夏老的天鹅之歌,以后他不当所长了,这种学术例会的讲坛便没有他的份了。

江斌知道恩师的心理,让他作一次告别演说,也让院领导来听听他对于边缘科学的伟大贡献。江斌负责张罗,"下午行吗,老师?" "下午就下午!

" "说定了院领导都来!" "来就好!" 夏天,下午两三点钟容易犯困,夏老自己讲着讲着也没了精神,就别说会场里的听众了。其实边缘科学是饶有兴味的,夏老也深入浅出地举出了不少例子,也有照顾像昏君这类门外汉的意思。

但人们眼皮还是直打架,只不过顾及这位名人的面子,包括昏君在内,都在硬挺着和困意挣扎,没有退席。阿弟对学问倒很潜心,满以为夏老会讲出一些真谛,谁知听了听,却是一次科普讲座。他便有些不耐烦,不耐烦便不再听,不再听时耳边便有嗡嗡之声,挺催眠的。

他坐在前排,怕睡着失态,连忙揉眼睛,不想触着鼻子,竞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主持会场的江斌也不客气,认为他大不敬,斥责地叫了一声:"张晓……" 阿弟有他的拗,既然没啥听头,站起来退出会场。

夏老愈讲愈没劲,草草收兵,大家礼貌地鼓掌,一点也不热烈。当天晚上。小丁陪他去海滨城市了。 老人家以为万无一失的,所里民意测验的票数,江斌名列榜首。

他对干部处处长老周叮嘱再三:"别人我是不放心的,边缘所是省科学院的强项,出成果的单位。三年前我就把担子卸给江斌,年轻人要多看看为好,我冷眼旁观这几年,此人堪称德才兼备,是好苗子。

" 老周同意:"所里再挑不出别人!" 他怕不牢靠,临上火车前,由小丁陪着,去见了那位昏君。院长以为他来征求对学术报告的意见,连忙封他的嘴:"讲得好,好!" "不行了,老了。"他索性开门见山,不绕圈子,无论按年龄,按资历,他绝对可以倚老卖老。"是这么回事……"他讲明了来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