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刘鹤春 德云社回归者刘鹤春:我走了我回了 感觉没离开过

2018-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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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两个现在看来水火不容的人,在刘鹤春的相声之路上都有着重要的位置.郭德纲是他的师父,曹云金为他开蒙.在2006年德云社开科班后,刘鹤春是最早前来投奔的人.郭德纲深深器重他,教他唱评戏,带他商演,在鹤字科师兄弟中,将他排位第四,前几位都是住家的儿徒.曹云金带了他一两年,在地下室里给他说活,一字一句地纠正,用刘鹤春自己的话说,「有半师之恩」.如此近10年过去.直至去年8月,刘鹤春从德云社消失了.在他消失的最初几个月,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父母不知道,他的相声搭档不知道,他的师父郭德纲不知道.而在中

两个现在看来水火不容的人,在刘鹤春的相声之路上都有着重要的位置。郭德纲是他的师父,曹云金为他开蒙。

在2006年德云社开科班后,刘鹤春是最早前来投奔的人。郭德纲深深器重他,教他唱评戏,带他商演,在鹤字科师兄弟中,将他排位第四,前几位都是住家的儿徒。曹云金带了他一两年,在地下室里给他说活,一字一句地纠正,用刘鹤春自己的话说,「有半师之恩」。

如此近10年过去。直至去年8月,刘鹤春从德云社消失了。

在他消失的最初几个月,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父母不知道,他的相声搭档不知道,他的师父郭德纲不知道。而在中国的另一个角落,人们不会给予四川年龙寺里那个刚完成剃度、正准备闭关的僧人太多关注,没有人知道,他是郭德纲最心爱的徒弟之一。

情理上或许可以理解,但不可否认,刘鹤春在一年前从德云社的不告而别,是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自私决定。然而在当下,德云社师徒恩怨甚嚣尘上,刘鹤春的故事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解读角度。在几位出走者中,曹云金似乎永远无法回头,赵云侠重回师门但被摘字查看,尊严扫地,唯有刘鹤春获得了相对圆满的结局。

今年7月,刘鹤春重返德云社,回归之后他并未受到责罚,仍然被赋予商演机会——如此一来他的收入可以远超日常小剧场演出,8月20日郭德纲在北展剧场甚至邀他一起说了段《扒马褂》。

与师父同台演出后的次日,刘鹤春接受了《人物》的采访。出家还俗的段落深具戏剧性,但如果说有什么时刻令整段故事与他本人协调一致,那其实是来自于脚本之外的一个瞬间:当《人物》记者随手想打死一个身旁飞来飞去的蚊子,他连声喊道:「不要杀生,算了算了。」

他开始讲他的故事。故事是属于他的,但也为处于争议漩涡双方的形象复杂性,做出了注释。

谢梦遥

出家

我又回来了,又站到舞台上说相声。但后台人都不喜欢我,觉得我不再属于这里。我想跟师父说话,师父不理我。我很难过。

我做了好多次这样的梦。我想过,我这样一走,德云社可能再也不要我了。

我看到微博上我的介绍是「前德云社演员」,就知道是我前女友改的。我就有点心凉。我走的时候,微博、微信不在我手里了。很难想象吧。她把密码改掉,我都用不了。她乱改,加这个「前」,然后随便发了几条,一看就不是我说话的语气。我觉得她这个字一发,好多人看到了,那么肯定会有误会,我又不是一个善于辩解的人。

时间我记得很清楚,去年8月20号,我去的年龙寺。

南京德云社开业我就认识了那个女朋友。刚开始是两地恋爱,我在北京,她在南京,每天打电话。当然这感情问题,双方可能都会有责任,她是属于比较强势的那种,经常吵架。后来没有办法,她要我去南京跟她生活,我说好吧,那还会抱着希望,觉得以后还可能会好起来。那我就在南京分社演出。相对北京来说,收入少一点。

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你可以先去那边(南京分社),以后慢慢地,比如有商演,你从那边走也是可以的。

我在微信上跟师父说过感情问题。有一次我发微信朋友圈,师父就在下面评论说「我的儿」,省略号。他平时不怎么点赞,就那次回了。我能体会到他无奈的心情,他心里可能比我还难受。师父虽然不说,虽然表面上不太关心我们,但是每个孩子的情况,他都很了解。你在台上能达到什么程度了,你生活当中什么样,他一清二楚。

那个女朋友控制欲很强,她从小就这样,她父母拿她也没有办法,就是个人的脾气秉性。那么我遇上了,也不能完全怨她。那可能是上辈子欠她的。现世的解释就是,我没什么脾气,性格太随和了,可能惯的,就这样。

搬过去之后,也就几个月,反而矛盾越来越激化。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那个程度,人生非常灰暗,可能我比较执着这个事吧。她是我出家的导火索。

我为什么不回北京德云社?因为以这个女朋友的脾气,她能闹到单位来。为什么不回我们家呢?我觉得父母年纪也大了,她能闹到我们家去。亲戚朋友我是不想添麻烦。怎么办?那去年龙寺好了。我在北京的时候就皈依了上师,甘孜州色达县年龙寺的依哲仁波切。

那时候没想后果,只能这样。可能别人觉得这样不负责任,但是我没有办法了。那一周我没有演出,跟德云社没有打招呼。走之前我给我妈打过一个电话,我说我可能去朋友那儿住一些日子,你不要担心,她没想到是这样,也没说别的。我觉得大家都不知道,是一种保护。

南京租的房子是我交的钱,我的衣服、电脑,还有一些存款,都在她那儿。我想都不要了。我身份证被她给扣下了,我拿着护照走的,就带了800块钱。我就穿着身上一套衣服,长袖衬衫、西裤、皮鞋,就这样就走了。我不愿意有什么累赘了,就这一身,走到哪儿算哪儿,死了就死了。

从南京坐火车到郑州,转车到成都,住在青年旅舍,袜子就一双,晚上洗完,晾上,第二天穿。从成都拼车去色达县,从色达县住了一晚上,然后去的年龙寺。

当天下午,上师从别处回来。我那时候不是那个背头,长头发吗?就剃度了。过了几天,受的沙弥戒。

隔绝

在年龙寺有好几个月,我不知道外界的消息。我有一个好多年不用的诺基亚黑白手机,身份证没带,手机卡办不了。

藏地缺氧,海拔将近4000米,比拉萨还要高。我才去前两天反应很厉害,头疼,不想吃东西,恶心,一走路就晕。两天之后就好了。

藏区寺庙,每年闭关6个月,从将近10月份入关,一直到来年6个月之后出关。藏区的寺庙不像汉地有宿舍,也不会有斋堂给你做饭吃。你住呢,可以几万块钱买一个石头的那种藏族房子。你没有钱,可以住在道友家。我就一直吃住在道友家里头。他们家还有两个出家人,我们三个人在那个房子里闭关。你只能在里面念经、修法。早晨起来吃完早饭,一直念到中午,吃完午饭,下午念,晚上念经到10点睡觉。

那地方很落后,比咱们这边的农村还要落后。没有暖气,屋里点炉子,劈柴火,烧牛粪。牛粪装在那种编织袋,6块钱一袋。那边都烧那个,一点味都没有,特别干净。

闭关期间是吃素。你需要菜、需要生活用品,写条子给护关。护关的僧人定期下县城给你买,比如两周下去一次。他统计,你要什么菜,他要什么菜,一起拉上来,这些菜要够你吃半个月的。从年龙寺去县城要开车40分钟左右,山路还不好走。

冬天那儿,几乎是零下三四十度吧。下大雪,外边一个人都没有。野狗很多,有时候还有狼。有一次我上厕所,那狼就在厕所后边隔着一堵墙,就在后边叫。

10月多份,我给老家写的信,家里好像就知道了。后来是我弟弟在老家给我办了一张手机卡寄过去的,才能用电话了。那个诺基亚的手机上面只有几个联系人了,就有我们单位的周九良的联系方式。寺里一个师父借给我一个智能手机,可以申请个微信,那么我就把他加进来了,就等于跟德云社联系上了,当天就跟师父、师娘取得联系了。

师娘的原话转达,她说:「知道他在那儿,就很好,让他好好修行吧。」那阵儿,我就是想把上师传的那个法修完。我要念多少遍经文,那么就认认真真地,一遍都不能少地去完成。

但是哪怕在年龙寺,我脑子也会自然地想起以前老师教的相声,教的戏。我上外边公共厕所,一个人都没有,我在那儿能唱老半天。前一段时间,我住的地方装修,需要去好远好远的山沟里,去关水闸总闸,这边弄好了,我再开。在去的路上,在那儿等的时候,我把我会的戏全唱了一遍。超越了喜欢,它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觉得我离不开它。

尤其静下来的时候,往事就会涌现得非常清晰。

入门

我一直都是个很孝顺、很规矩的孩子,没做过什么疯狂的事情。从小就喜欢相声,喜欢听戏、唱戏,同时,我也很喜欢画画。高中,我是先学音乐,后来呢我只喜欢戏曲,但没有教戏的老师,那没办法,就转美术了,我是从美术考上大学,考到山东工艺美术学院。从大一开始,我就自己编相声,大学四年所有的晚会我都参加。

大三时(2006年),德云社招学员,我在网上看见那个帖子,先把简历投过来,过了几天打电话说可以来面试。从来没来过北京,什么人都不认识,买票就来了。

第一次考试在广德楼,得有一二百人的样子。淘汰了很多,留下我们。鹤字科的第一批。刚开始是一个月上一次课,一阶段之后,再考试,再淘汰。后来是一周一次课,再淘汰。最终剩下我们这些人。

一个月来上一次课的时候,中间我可以回学校。后来一周上一次,时间又太紧了。那我就住南城的亲戚家,不上课的时候就去找个公园自己练。再到后来,觉得老住亲戚家有点不方便。我就想,还是应该找一个工作。因为都将近大四了,学校没什么事情。

我就在北城找了一个保安的工作。我如果找本专业的话,就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学相声了,因为一天到晚都得在那。干保安呢,费体力,不费脑力,平时可以自己练。

那些保安里,我是唯一的大学生。他们大多是初中生,或者没上过学。我跟那些同事聊,有的人就觉得你不要这样,你学这个干吗呀,你不如找一个本专业的工作多好啊。大学也有很多人劝我,你把相声当爱好就完了,别当真。但是我从来不听,我就觉得我这辈子应该是说相声的。

就这么简单,我就想干这个行业,至于挣钱不挣钱,出名不出名,都没有想过。学员里那种功利性的人肯定会有。但因为我们不断刷人,那些人早就被淘汰了。有的人觉得说相声很简单、很有趣,我学一段时间,我也能挣钱了。他待一段时间,他觉得学相声这么枯燥、这么难,自己就走了。

我学位证没拿到。坦白说,我英语不好,考试作弊给逮住了。其实还是可以补考拿到学位证的,但我一直在德云社,我也没在意。

大学学的,后来几乎没用上。记得有一次,师父需要唱戏的道具,那种写着回避、肃静的牌子,需要上面画一个老虎头,我在后台用丙烯颜料画了两个放在那儿。师父来了说,你这孩子太聪明了,那就唯一一次用上的。

辗转

后来我换了工作,去安定门当客房服务员,每天打扫卫生。每晚下班就来天桥这边听相声。那会儿刚好有个803公交车直接到这,但是如果回去的话,11点散场可能车就没有了,我就借了一个阿姨的自行车,天天骑着上这儿来。现在我都特别感谢那个阿姨。

那个工作辞了之后,我什么也干过。最累的就是收电话费。那种私人公司吧,他给你一张公交卡,到处跑,比较累。最远的去到顺义那边嘛,一去一天,收个一两百块钱的电话费回来。

我一来北京,最先认识的是张鹤伦,关系到现在都特别好,我们一起当保安。他比较曲折,组织觉得他不是那块材料,对他劝退几次。倒也没有说不让你来了,这门不许进了。他自己比较执着,慢慢地这样过来了。后来我没有工作,他还当保安,我在他宿舍里住了一个月。

我想还是应该自己找个地方住,就找了一个在楼梯后面的那种斜顶地下室。人睡觉不能抬头,抬头就磕楼梯了。400块钱一个月。过了一阵子,我身上没钱了,我想这个月完了之后,我不知道怎么过了。

很巧,那个时候有鹤字科的汇报专场,我攒底。演完了之后,师父觉得不错。师娘就跟他们聊起来,就说起我现在住在哪里什么的。师娘说,让他住园子来吧,一句话就把我救了。我就搬到天桥剧场里边免费住。

剧场地下室是可以住人的,服务员都住在那儿,我也住在那儿,散场之后摆摆桌子,打扫打扫卫生。三哥孔云龙也住在那儿。后来韩鹤晓、闫云达也住过那地下室。地下室是上下铺,两三个人住在一个屋。

我师父说,其实园子不缺你干活,但是它是磨炼你的一个过程。你可能在外边心气儿比较高,通过干活,能把你的心磨得很沉稳。他说这是一个传统。我觉得住剧场挺好,每天可以听活,耳濡目染,会长功夫的。

后台我也住过,打个被窝卷,在地板铺上,就在那儿睡了。第二天早上卷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放。二楼我也住过。有一年,德云社做了很多月饼发给员工,剩了很多。我在二楼拿箱子铺起来当床,在上面睡了一段时间。

我们这儿招学员,你不交钱,组织也不发钱,因为我在园子里边等于是服务员一样,见天固定干活,那阵儿每个月给我500块钱生活费。然后吃住都管。我们都起得晚,一般不吃早饭。午饭、晚饭有厨师做。我很知足,因为我是从零开始来学东西来的,人家教给你东西,还有地方住有地方吃,还给发生活费,已经蛮好了。

我没觉得特别苦。因为我是农村孩子,小时候干农活比这个苦多了。夏天大太阳晒着,下玉米地里边抓化肥,那个叶子拉的身上都是一道道血印,那不也过来了吗?

在园子里住了好几年吧。等大兴的德云基地建起来了,有排练厅,有宿舍,还有食堂,我就搬那儿去了。

师哥曹云金

我们学员都很规矩,后台都不敢进,就在侧目条坐一排凳子,在那儿听活。哪个老师一进门都站起来,「老师,您好」,坐下听。因为(最开始)没拜师,没给字,还不是师兄弟,不能叫师哥呀。

师父、于大爷一直很随和。栾云平师哥很严肃,我们感觉都挺害怕的,哪敢拿师哥砸挂。赵云侠很容易聊天,他一直就是这种性格。曹云金呢,不怒自威,他往那儿一坐,别人都不敢说话。何云伟是有架子的,来后台跟谁也不聊天,那儿换完衣服就上台演了。那种架子是一方面来自他们的性格,来自他们的能耐。后台来说,按照你的能耐嘛,人家是角儿,所以我们那会儿,看他们就是仰望的感觉。这行就是这样。

我们这批学员里,郭鹤鸣是第一个给字的(备注:8月底郭德纲发布的德云社家谱已将郭鹤鸣「革除师门」)。我们当时在上大课,郭鹤鸣很出色,弹弦特别好,各种乐器也会,张文顺师爷说他叫郭鹤鸣吧,所以说他排在我们前面。鹤字科我排老四,我们的名字成批给的。

当时在园子里边,学员分组,这个老师带几个,那个老师带几个。我跟曹云金。他给我开蒙,第一个段子是《夸住宅》。抛去别的不说,他的业务还是蛮好的,我觉得很受益。他可能会教你一个贯口,他会一个字一个字他给你讲,为什么这个逻辑重音落在这里?你的情绪是什么?你应该怎么去表演?那你的动作应该是怎么样?有了这一个开蒙的过程,你就明白,相声原来是这样的。没有人说你永远不知道,就好像一层窗户纸,你捅不破,自己瞎琢磨。

我跟韩鹤晓是一对,曹云金说活就在那个天桥地下室。你说吧,站在那儿说吧,每一句都会打断你。你说得不对呀。(备注:韩鹤晓「私自去外地发展」,两年后回归德云社「暂留察看」。德云社师徒恩怨喧嚣之际,9月7日凌晨,郭德纲弟子鹤晓发微博感谢恩师不离不弃,郭德纲转发微博安慰徒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两年思过,尚有良心。在外发展,颇多不易。若有疲倦,随时返京。现在开始,你依然是我的徒弟,你叫韩鹤晓。」)

什么是传统呢?其实无非就是符合艺术规律。你跳出来,或者你乱七八糟的,那就不对的。比方背《夸住宅》,「在您家门口,有四棵门槐。」等会儿,打住,不对,跟你说为什么,怎么吐字,怎么发音。「上有门灯,下有懒凳。」等会儿,不对,你眼里没有,你得看见,观众才能看见。

不光是听一遍的事,那简直见天练。我当服务员的时候,没事就去地坛公园,天天练。背得很熟了,有的地方还是不对,它不光是字音的问题,气息、断句、感觉,你还是不对。

他带了我们一两年。《夸住宅》、《五行诗》、《对春联》,有这么几块活吧。平时看他时间,他也不住这儿。来演出的时候,我们俩也来这儿,他演出完休息,给你们说说吧。一般教两个小时左右。一个贯口,你背起来可能就两分钟,他能给你说一两个小时。有时候拿磁带给你录下来。

你们都说他是一个特狂的人,但业务是业务,跟你看的表面是不一样的,这是两码事。他不会无故地训你。

开完蒙之后,你可以自己上活了,你自己可以听段子,自己写下来,把它研究透了,然后自己上,找他的机会比较少了。他也比较忙。

我记得我第一次上台的时候,我记得徐德亮、王文林、邢文昭,这些演员都在两边看。只要新人上台,后台的人都看,看这人到底怎么样。我演的是《五行诗》。说了20分钟,多好谈不上,只能说完成了。下来时,曹云金说,还成吧,就这样还成吧。

刚开始演出,那肯定是没有工资的,你是压活来了。后来觉得你还不错了,可能20块钱工资,60,80,就这样慢慢地涨。

曹云金师哥对我半师之恩。基础打得很瓷实,我很感激他。这种恩情你是永远铭记在心的。他走了之后,好多人骂他,我从来没骂过一句。

师父郭德纲

当时在德云基地,还住着天津民间评戏班的好多老艺人。师父就一直有这个想法,把他们请过来,就是为了在天桥唱戏,把戏曲给带起来。

师父觉得我学一学戏曲,对我有帮助,我自己也感兴趣,就见天儿地跟他们排练,跟他们唱评戏。不用交学费。上午排练一下,中午我们单位的车,拉到天桥这儿,下午唱评戏,从跑龙套开始,晚上说相声。这个戏班演了一两年就没有了。各种原因吧,可能有点亏损吧。

我唱评戏那阵儿,问师父比较多。师父说我给你唱一段什么什么,录下来,让我回去学去。师父是唱小花脸的。去师父家里,师父,我编了一个小段,您看看行不行?比如有个段子,我用评戏唱《来自星星的你》。师父说你这句最好改一改,拿起笔来就给我改了。他改完之后画龙点睛,完全效果不同了。

我们爷儿俩呢,从我当学员到现在,一直话不多。我是平时很闷的一个人。我们爷儿俩感觉有点像禅宗里的以心印心,有时候语言都是多余。但是师父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得。

师父、师娘对我特别好,跟对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我是山东人,不爱吃米饭,爱吃馒头。以前在三里屯演出,晚上在郭家菜有饭。师娘一瞧没有米饭,她自己去厨房给我拿了两个馒头过来。

有一次去山东济南演出,我跟李鹤彪头场演《口吐莲花》,结果话筒没调试好。下边就喊了,「听不见,下去、下去、下去。」我是第一次碰上这样起哄的场面。我那场下来很难受,师父说没事,这都很正常。他说如果一个相声演员,一辈子都没遭遇过这种事情,很顺利,那么他70岁的时候,突然间来这么一次,那他觉得他这人生都完了。这种事情是必要经历的。

那时候(2012年)跟师父去美国商演,20多天吧。洛杉矶,纽约,芝加哥,旧金山。大家反正轮着来。鹤字这批,在张鹤伦起来之前,带的最多的是我。

最近几年商演比较少了。因为演员的发展是不一样的,一开始你可能某些方面比较突出,你很有亮点,那么商演带你去历练一下。如果有一段时间没有进步,那么这就进入一个瓶颈期,可能你需要蛰伏下来,再去突破。

哈尔滨、南京、西安德云社分社开业,都是我跟我师父去的。对于我来说,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演出,一种是准备演出。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我跟我师父一样。

大三我就来这儿,现在十年了。我没有想过离开。你走到天边,不也是靠能耐吃饭吗?那么你在德云社这么好的平台不行,换了地方就行了吗?

回归

出关之后,有一次,高鹤彩师弟跟我说,师娘很想你,师父也很想你,你可不可以这样,以来汉地找一个庙,白天修行,晚上来说相声。当然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说师父、师娘希望你回来。听到这个话之后,心里那种感觉,你能理解吗?想哭,语言表达不出来。

这话一说,我觉得我是迟早要回来的,从那时候,每天都会想。

赵云侠回归的时候,我还在年龙寺那儿,我一看,怎么回事?我还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去看。

然后就这样水到渠成了,我就给咱们这边打电话,发了个微博。没有任何关联。没有说是商量好,他回来,我回来,没有。

一年没回家了,我准备在家待个十天左右吧,陪一陪父母。结果5天我就回北京了。师父他不很忙嘛,那天他正好在家,我想看看师父。

去师父家,师父在二楼,下楼第一句话说:「来了一个仁波切」。我说让您担心了,他说:「哎,别说这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师父家聊了两个小时。因为我好多东西之前都落在南京了,都没有了。师父给了我一把湘妃竹的扇子,给了我一个唱西河大鼓的鸳鸯板,给了一根鼓毽子,还给了一副玉子板。

演出也赶紧步入正轨。我从大学来到这儿,尤其对天桥这个园子的感情特别深,我一直就是在这个园子里头长起来的。回来之后,一推门,我感觉我都没有离开过。

昨天(8月20日)在北展剧场演出,师父返场的时候,在台上介绍我说,他说你在台上把观众逗乐了,你是多大的福报啊。你发心供养他们,用笑声供养他们,其实不也是功德吗?

我在年龙寺想过这个问题,是不是会跟他们(指曹云金)划成一类?但后来我也想,那么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事实就是事实。刚回来时,会有一些人在微博上说我是叛徒。他不明白,你跟他较什么劲。有的人纯粹来这儿发泄的,根本就没有道理跟他们讲嘛。

这次回来,我更理解父母一些,也更理解师父、师娘。我能理解到师父师娘对我的那种牵挂,会更加理解师父那种难受的感觉。但是对走的师兄弟,我觉得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一切皆有可能,没准他们有一天也会回来的,我觉得有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