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贯英的老调 戏比命大 鹤鸣九皋 —记“活寇准”保定老调表演艺术家王贯英
王贯英在戏曲电影《忠烈千秋》中饰演寇准的剧照
作者:作家、剧作家,河北大学艺术学院教授谢美生
6月30日上午,电话里传来王贯英爱人范锡奎哽噎的声音:“贯英走了!”赤热炎炎天,我心顿如冰窟。
这怎么可能?就在还不到一个月前,保定市文广新局局长高玉告诉我,要召开全市文化系统培养人才报告大会,要我讲几句。局里派车接我和王贯英同去。王贯英上车见到我就急切地说:“我文化水平不行,高局长叫我发言,我昨晚拟了个提纲,你给我改改!”我告诉她:“你就自然而然地讲你怎样刻苦练艺的事就行。”记得那天的报告会我有事没能听到贯英的发言。会后高玉说,“贯英边讲边唱,很感人,对年轻人很有启发。”
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就……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脑海中立刻涌现出王贯英上车要我给她修改提纲的急切表情;涌现出学历不高的她,为准备发言伏案一笔一画认真写提纲的情景;涌现出她在舞台上的一个个精彩的瞬间;涌现出她在保定街头公园里,手把手教票友唱戏的情景……
戏比命大,临终前仍引吭高唱
范锡奎告诉我,贯英在十几天前晕倒住进医院,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是:“老光(范锡奎乳名),我怎么想不起来《杨金花夺印》中的唱腔了?”经范锡奎提醒,她在病床上唱完了全段。
听着范锡奎回忆起贯英临终前的一幕,我安慰老范说:“她可能是那出戏平常演得不多,才忘记了。”范锡奎说:“那是你编的戏,她忘不了!”范锡奎深情地告诉我,贯英住了几天医院,一切正常了才出院。正巧剧团在郊区演出,范锡奎想带她去散心,她也想看看剧团里的几个徒弟。
观众们听说王贯英来了,就群情激奋,要求她唱一段。本来医生叮嘱她刚出医院,唱段短的就行了。可贯英一气呵成,唱了《忠烈千秋》中长达30多句的长段“大宋朝”。这段“大宋朝”的唱腔是她饰演《忠烈千秋》中寇准的核心唱段,精彩的表演,赢得了现场观众的热烈掌声。
记得在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摄电影《忠烈千秋》时,王贯英与设计唱腔的同志共同研究,设计出了这段唱腔,拖腔拉高腔后,再继续行一高腔,唱腔的高亢,有扶摇直上云天之感,要求演唱时必须气口充足和嗓音异常高。贯英不顾大病初愈唱这段高难度的大段唱腔,体现了她一贯为观众奉献精品,要唱就唱拿手戏的精神,这也是一位艺术家从不糊弄观众的大家风范。
“一心为了观众”,是王贯英打心底秉承的原则。范锡奎说,住院前贯英早就有些身体不适,但是,每每他陪妻子去竞秀公园散步碰到戏曲票友时,只要票友们有需求,欢迎她来一段,她都是“来者不拒”,尽量满足人们的要求。这样慢慢形成了一种现象,游公园的人们只要一听说王贯英来了,便云集在一起,高兴地鼓掌请她唱。甚至还有票友专门到公园里等着贯英老师来。
王贯英只要亮嗓就要唱好戏,唱难唱的经典戏段。她喜欢唱《拒马令》中的核心唱段“劝夫人休流泪”。贯英主演的这部戏,夺得过省“五个一工程”奖。当年排戏时贯英年近50岁,正值酷暑,她患有高血压症,有一场戏前后有90多句唱腔,老伴唯恐她排练中出意外,跟她商量减几句唱词,贯英为了保证戏质量,坚持要求不动剧本。
排练场上,她因为劳累过度导致血压升高,有时会头晕目眩,贯英就叫与她合作的演员毛素欣帮她记排练位置。实在站不稳了,就叫毛素欣搀扶着她排。就这样,贯英硬是冒着酷暑坚持排演《拒马令》,当时那出戏还被河北电视台排成戏曲电视剧,播出后深受观众欢迎。
王贯英在保定老调界是名角儿,但是,她从没有摆过谱,耍过大牌。“唱戏就是为民演出”,公园散步,票友和游园的人们欢迎她唱,二话不说,认认真真唱她最拿手的大唱段。这不就是著名表演艺术家常香玉所言的“戏比天大”吗?!
“戏比天大”,“戏比命大”。戏就是贯英的生命。贯英在去世前4天还唯恐忘词,与丈夫范锡奎对戏词到深夜。那天下午,范锡奎陪贯英上街买了些菜,走回小区后,她对范锡奎说:“老光,你听听我《义反徐州》唱得全不全?”《义反徐州》这戏是笔者为贯英量体裁衣而写,她饰演为民敢于反抗元朝暴政的州官徐达。
戏中“大堂”重点场中徐达前后有近百句唱腔。范锡奎知她刚出医院几天,说:“就唱几句吧!”可是,王贯英把一段长达62句的唱段唱得字正腔圆。“我们都没想到她这段长达62句的唱,竟成了她的绝唱!”
老范说,她一口气唱完这大段唱词,就昏厥在地上。在医院抢救了3天3夜,她再也没能醒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