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信泉子女 将军决胜岂止在战场——开国中将吴信泉长子吴皖湘深情忆父亲
2012年3月26日,是我军杰出的军事指挥家和优秀的政治工作领导者吴信泉中将百岁诞辰纪念日。日前,笔者对吴信泉将军长子、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博物馆原副馆长吴皖湘大校作了专访。
年届七旬的吴皖湘,高大魁梧,精神矍铄,举手投足尽显从军50多年老战士的风骨和本色。他凝视着父亲的照片,深情回忆起父亲的点点滴滴……
临危受命政治工作显神威
吴信泉,1927年参加农民协会,1930年加入工农红军。土地革命时期,他先后在红三军团任参谋、连指导员、营教导员、团特派员、军团保卫局执行部长,参加了中央红军五次反围剿和长征。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吴信泉所在的部队改编为八路军一一五师三四四旅六八八团,他任团政训处副主任。9月中旬,吴信泉率部参加了歼灭日军坂垣师团第二十一旅团的平型关大战。
1938年2月,三四四旅六八七团团长张绍东、参谋长兰国清,在敌特拉拢策划下,引诱威逼部分不坚定的营、连干部和团部人员近百人携械叛逃,造成令人痛心的“张兰事件”。
“张兰事件”的发生,不仅给部队造成严重损失,而且给整个部队带来恶劣影响。为及时稳定部队情绪,师部决定调整六八七团领导班子,吴信泉临危受命,被任命为六八七团政委。他深知肩上的责任,立即召开军政委员会,朱德总司令和旅政委黄克诚亲自到会讲话。按上级指示,吴信泉将部队拉到山西长治县西南地区整顿。
整顿前,吴信泉和团里主要领导进行了深入调研,找干部逐个谈心,掌握大家的思想和情绪,统一认识。随后,他召开全团干部大会,宣布张、兰等人的叛逃罪行,指出:“张、兰等背叛革命,无损于党的革命事业,也无损于光荣的六八七团。
”吴信泉向大家表明,决不另眼看待其他干部,并号召共产党员和全体干部坚决与“张、兰”划清界限,保持和发扬红军的光荣传统,把六八七团重新建成一支能征善战的好部队。接着他又几次召开全团军人大会,深入揭发批判,肃清消极影响,全团士气为之大振。
吴信泉又狠抓部队组织建设和纪律、作风整顿,选拔忠于党能打仗的优秀干部接任空缺的营、连指挥员,加强政治干部队伍;开展田径、篮球和歌咏比赛等文娱体育活动,使部队很快恢复了昂扬向上、生动活泼的景象。
1938年4月,受到我一二九师打击的日军一○八师团,由长治向道清路撤退。三四四旅首长命令六八七团设伏打击敌人。吴信泉觉得这对经过整顿的部队是个极好的考查和检阅。他和团长率部迅速赶到长治与高平间的张店埋伏,严阵以待。
因日军师团兵力庞大,他们决定避实就虚,打其尾部。待敌后卫部队进入伏击地后,吴信泉立刻指挥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打猛冲,日军毫无招架之力,被歼300余人。张店之战,部队以哀兵必胜的勇猛气势,狠狠打击了敌人,一雪前耻,重振了六八七团的雄威,再一次证明了我军政治工作的巨大威力。
此后,吴信泉一直负责部队的政治工作,或军政两职“一身二任”,他深谙“将军决胜岂止在战场”的道理,将政治工作放在治军领军的重要位置,并卓有成效地开展各项政治工作,成为我军优秀的政治工作领导者。
英勇善战戎马倥偬展雄风
经过多年革命战争锤炼,到抗战后期和解放战争时,吴信泉指挥作战的经验更加丰富,战术运用更加纯熟。
1945年4月,新四军第三师发起阜宁战役,吴信泉奉命率十旅兼淮海军分区一、四支队参战。此役共歼伪军2400多人,攻占敌据点21个,收复阜宁县城及580个村镇。
1945年10月,吴信泉率独立旅6000多人马,随新四军三师开赴东北剿匪反霸,开辟西满根据地。11月,三师3.5万余人到达锦西,编入东北人民自卫军。吴信泉先后任新四军第三师独立旅旅长兼政委,东北民主联军第二纵队六师师长兼政委、纵队副司令员兼参谋长。
1948年1月1日,国民党调集五个军15个师,由铁岭、沈阳、新民一线向沈阳西北地区挺进,企图解法库、新立屯之围,以保沈阳。1月3日,二纵奉令从彰武南下,直奔公主屯以北歼灭泡子沿、前后温家台之敌。担任“前指”司令员的吴信泉果断命令五师迅速包围敌人,尽量靠近敌人;并调六师、四师于21时前分别进至前温家台东北、东南一线。
7日8时40分,吴信泉一声令下,二纵60门大炮齐发,大批炮弹从敌巢上空倾泻而下。随后,五师十三团发起冲击,敌人像羊群一样向东北方向溃逃,但遭我六师十八团堵截。
我军冲入敌群,在茫茫雪野上与敌激战。新五军是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武器装备好,还真有股死硬劲。但任凭敌军如何顽抗,也敌不过我军将士英勇冲击。经一小时激战,我军全歼守敌,共毙敌900余人,俘虏4242人,缴获各种火炮70门,枪支2100余支,活捉敌新五军军长陈琳达和一九五师师长谢代蒸。
“父亲打了一辈子仗,最出彩的是在朝鲜战场,他足智多谋,运筹帷幄,打了一个个漂亮的歼灭战。军事科学院曾将三十九军朝鲜作战战绩概括为四个第一:首战云山,是中美军队第一次交手;是攻入平壤的第一支部队;是占领汉城的第一支部队;是创下一次战斗生擒美军数量最多记录的一支部队。在朝鲜战场,三十九军是一支没打过败仗的‘常胜军’。”吴皖湘如是说。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吴信泉是中朝联军西海岸指挥部第二副司令员兼三十九军军长和政委,率部参加了第一至第五次战役和历时一年的阵地防御作战。在第一次战役中,奉彭德怀司令员命令,吴信泉率三十九军赶往云山阻击韩一师北进。
1950年11月1日,云山地区大雾弥漫,周围的森林又突燃大火,浓烟烈焰飞腾,能见度很差。原定于当晚7时半发动总攻,下午5时许,前沿观察员发现云山守敌调动频繁。吴信泉判断韩军要逃跑,于是命令部队提前发起进攻。
三十九军以一一六师的三个团担任主攻,勇猛地向云山扑去。在漫山遍野的军号声中,我军迅速席卷了云山外围阵地,然后杀入城中,一交手,才发现当面之敌竟是美军。原来美骑一师第八团已于当日早晨和韩军换防接管了云山。
骑一师创建于美国建国初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表现出色,是一支很能打的部队。尽管如此,首次和中国军队交手,美军无法适应我军凶猛的近战,手忙脚乱,很快就被冲垮了。三十九军四面攻入云山,将骑八团和韩一师留守的一个团打得四分五裂。
骑一师盖伊师长急命骑八团撤退,同时命令骑五团北上救援。骑五团在龙头洞被三十九军一一五师一个团阻住,反复冲击而不能过,团长约翰逊在战斗中阵亡,骑五团只好撤兵而去。云山之战三十九军首战告捷,共毙伤俘敌4000余人,其中美军1800余人,击毁、缴获坦克28辆、汽车170余辆、各种火炮119门,缴获飞机4架,击落3架。战后,三十九军受到彭德怀司令员通令嘉奖。
在第二次战役中,三十九军从正面攻破了美二十五师的防线,一路南推。在上草洞地区,三十九军部队通过喊话,迫降了一个美军黑人连,创造了朝鲜战争中的一个记录。1950年12月6日,三十九军一一六师冲入平壤,收复了沦陷49天的朝鲜首都。三十九军成为志愿军第一支进入平壤的部队。此役,三十九军歼敌1800余人。
在第三次战役中,吴信泉指挥三十九军率先突破了被韩军称为“铜墙铁壁”的临津江防线,然后,把突破口选择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连续取得上釜谷里和回龙寺战斗的胜利。1951年1月4日,吴信泉指挥一一六师再拔头筹,率先冲入汉城,占领了李承晚的总统府。
在第四次战役中,三十九军参加东线的横城反击战。吴信泉指挥一一七师迅猛穿插,一举堵住了韩八师和美二师一个团的南逃道路。美韩军在优势炮火的掩护下拼死突围,而据守横城的美军也出动坦克和步兵向北接应。一一七师南守北拒,两面作战,打得十分出色。
经过浴血苦战,不但顶住了敌军的攻势,还主动出击,利用夜战将美韩军分割成数段,打起了歼灭战。在整个战役中,三十九军一一七师共毙伤俘敌3300余人,其中俘虏美军800余人,创造了一次俘虏美军最多的记录。
1951年5月21日,第五次战役结束。几天后,吴信泉接到彭总电话,说志愿军司令部决定派邓华副司令员带吴信泉和首批入朝的三十八军梁兴初、四十军温玉成、四十二军吴瑞林四位军长回祖国向毛主席汇报。他们在丰泽园受到毛主席亲切接见,毛主席对他们在朝鲜战场取得的胜利给予赞扬和勉励,并热情地邀请他们共进午餐。
返回前线后,在历时一年的阵地防御作战中,吴信泉亲自组织三十九军部队构筑了百余里的地下坑道,这些坑道能屯兵,能训练,能打仗,能生活,堪称“地下长城”。志愿军司令部推广了三十九军的经验。吴信泉率领部队依靠这坚固的坑道工事,与敌人作战,一年共歼敌2.2万多人,不但没丢失一寸土地,而且还向敌阵地推进了10公里,为抗美援朝战争取得最后胜利作出了重大贡献。
言传身教清廉家风传后代
吴皖湘说:“我兄弟姐妹12人,八男四女,我家堪称军中第一大家。我是男孩中老大,排行第二。1942年日军大扫荡,母亲在苏北灌云县草安村生下我后,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把我寄养到一位老百姓家里。那位老乡只知道我母亲是安徽人,父亲是湖南人,就给我取了‘皖湘’这个名字。
历时八个月的扫荡结束后,父母亲才把我找回去。新中国建立后,父亲整天忙于工作,我上学后大都住校,对父亲的革命经历了解不多,知道的一些都是妈妈和父亲的老战友讲给我听的。”
吴皖湘动情地回忆道:“1992年父亲临终前,留下遗言:‘我自1926年参加革命,至今已66年,许多人在战争年代牺牲了,我是幸存者。虽然和平建设时期在运动中多次被错整,但我始终坚信共产党。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吴信泉,也没有我们全家。
我是个无产者,我什么都没有给你们留,沙发、地毯、家具都是公家的,我给你们12个孩子留个好身体。社会发展不平衡,有的孩子生活条件好一点,有的差一点,好的要帮差的,大的要照顾小的,永远团结。我希望我的孩子们坚定共产主义信念,永远跟共产党走,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
“父亲给我们留下了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我们永远铭记在心。几十年来,父母亲言传身教,他们勤俭节约、尊敬长辈、诚实守信、善待他人的革命家风和做人美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下一代的健康成长。
“1955年以前,我们穿的衣服都由幼儿园或学校发。1955年改薪金制后,不再发衣服了。我们家孩子多,如果买衣服穿,经济条件不允许。于是,妈妈买了一台缝纫机,上了一期缝纫学习班。从此,妈妈开始自己做衣服。妈妈的手很灵巧,将衣服、裤子‘套裁’,能省不少布料。
“有一次,一位老战友送给妈妈一顶报废的降落伞,是白色和金黄色相间的伞布,她用白色布给男孩子做衬衣,用金黄色布给重阳、淮阳、新阳三个女孩子各做了一件连衣裙,领口和裙边镶白色花边,战友和老师都夸孩子们的衣服漂亮。
“爸爸从小就要求我们有礼貌、守规矩,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外出时,不打不闹,见长辈要问好;家里来客人时,要保持安静。抗美援朝时我家住沈阳,兄弟姐妹都住校,放寒暑假后第一件事,是开家庭会议,每个人将成绩册都交给爸爸妈妈看,爸爸妈妈表扬获得‘三好’学生的孩子,并制定假期作息时间表,给三个大孩子分工:重阳负责生活,督促大家按时作息、洗脚、洗澡、换衣服;我负责体育活动,带弟弟妹妹玩;淮阳负责学习,督促大家做作业。
“爸爸妈妈很重视与学校老师保持密切的联系。成绩册上‘家长评语’一栏,妈妈都认真填写,家长会妈妈都去参加。我们的成绩有高有低,爸妈总是以表扬为主,对成绩差一点的孩子不给压力,在爸爸妈妈的鼓励和老师的耐心教导下,成绩差的总能迅速赶上来。
“周末全家在一起吃饭,是最开心的时候,但爸爸妈妈没有就坐,谁也不会动筷子。我家兄弟姐妹从来没有为吃东西争吵过。夏天吃西瓜,重阳、淮阳总是给父母亲切两块最大、最好的。在孩子的心目中,爸爸妈妈是最重要的。1960年我参加八一足球队, 1961年重阳姐上西安军事电讯工程学院,1963年苏宣去西安炮兵技术学院当兵,都将第一个月的津贴费全部交给家里。爸妈收到这份钱,心里暖融融的,他们为孩子们感到骄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兄弟姐妹12人,也是父亲统领的‘兵’。我们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做出了一定的成绩。父亲的品德和精神,已融入我们的血液,将永远激励我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