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挽歌野夫 黎振宇:尘世浮生 挽歌泣血——读野夫
野夫者,荆楚巴人也,本名郑世平,性散逸,喜居江湖,以文显名于世。野夫其文,章诒和先生概之曰:“微风漾水,淡霭凄林”。诒和之于野夫,惺惺惜惺惺,实乃先得我心。曩昔,余初读野夫著述,则一见如故。其文典雅畅达,笔端饱带感情之势,亦不失灵动,文人雅士、贩夫走卒至于犬禽,皆可入文,娓娓述之,引人入胜。余尤爱先生悼逝者文,余意先生既痛逝者,行自念也。每深夜阅罢,则泪涔涔、汗潸潸矣,不寐欲通宵。
野夫其人,命途多舛,祖辈罹难,母亲自沉,陷于缧绁数载。然其发愤作为,蘸生命之精血,以如椽之笔,述亲朋之至情至爱,时代裹挟之至哀(《江上的母亲》、《别梦依稀咒逝川》等);亦述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急公好义”(《掌勺黎爷》、《烈士王七婆》等);斥自诩君子者,志常见于名利之间,侮食自矜、曲学阿世,是谓“侠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是非恩仇二十年》)。
情之至深,爱之至痛,人之至陋,“字字看来皆是血”。王观堂引尼采言,曰:“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尘世浮生,挽歌泣血,今野夫之谓欤?
先生任侠敢任,少功名之念,乃有古人之风。先生之名,即自“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有立马提刀、快意恩仇之感。是故地方临灾、友人罹难、青年遇惑,皆可见先生奋然而出、慷慨相助。先生居无定所,时隐居大理,时造访异域,然著文、饮酒、交友恒为先生“志业”,忘怀得失,曾不吝情去留,颇有五柳先生之遗风。
余曾于字里行间书店,亲聆先生謦欬。先生自述其行走江湖事。江湖者,庙堂之外,今之所谓“体制外”。江湖道义,侠文化之传承。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先生现场引荐四位今之江湖大侠,今之孟尝君“黄珂”(《颓世华筵忆黄门》)、文侠毛喻原(《散材毛喻原》)、武侠刘心宇、少侠郭玉闪,皆人杰也。
先生言及某友君,慷慨登车去,从容做楚囚。情动处,不禁潸然泪下,泣不成声。观先生貌,匪气侧漏,拒人千里,实则先生待人接物,颇具涵养。余持台版《江上的母亲》,请先生题字存念,先生作揖致谢,道:“此书颇贵,实在破费”。先生著述多“礼数”二字,此之谓也。
今世非无侠义之士,善文者亦有之,但以侠入文,以真情、血性铸文者鲜矣。余常以见不平事而感伤于怀,然识野夫之人、读野夫之文,未尝不快意于胸,亦觉道不孤也,此非余之幸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