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发的诗 对陈立红《诗歌的“现实性”与“深度意象”》的几点疑问
对陈立红《诗歌的“现实性”与“深度意象”》的几点疑问
文/千澜
关于“海南岛诗歌双年奖”,诗人陈先发获此奖项引发各方争论,我尤其注意到了鹰之和陈立红的观点。我和陈先发不熟,对什么人获什么奖一向也不甚关心,但对此引发的一系列讨论引起了我的兴趣。就我个人而言,对其获此奖项以及对其诗歌的主流价值是持肯定态度的,但我不是他的粉丝,也不会盲目追星,我只针对诗歌,只关心当下诗歌的现状及其价值走向,因此在相关文章里有一些跟帖,现整理如下,谨借此表达我的个人观点。
其一,关于“海南岛诗歌双年奖”以及对陈先发诗歌的基本看法。读过陈先发的诗歌,我以为陈先发获此奖项当之无愧,包括其他的更高的奖项。这个奖无非是对民间诗歌创作价值的承认和对官办奖项的一种反叛(或者说批判更合适)。
我们甭管他陈先发的简历怎样写的,也甭管他什么身份,他的诗既有艺术追求,又有社会担当,并非如陈立红所说的“嬉皮士和口语化”;他能够“在历史与现实之间穿越与反穿越”已足具一定的艺术性;他能够“表达当代人的精神苦闷和忧郁”已足具社会担当。
对陈立红的敢言, 我是欣赏的,但他把当下诗坛的轻浮、浅薄,从众反智的坏现象扣在陈先发头上,恐怕太武断了。你不可能要求一个诗人担当所有的社会责任,诗不是政治和社会工具,诗就是诗。
不否认陈先发的诗确有个别败笔,但对浮艳萎靡、衰败颓废的当下中国诗歌现状,陈先发的诗歌以严肃、悲悯的情怀,关注和反映现实,无疑是对官方价值的反叛,其诗的主流价值值得肯定的。如果我们把陈先发的诗打入坏诗的一类,那么什么标准才是我们因该遵从的?如果我们连这个认识都没有,说明中国诗歌真正到了真假不明、是非黑白不分的地步了。
而陈立红对陈先发诗歌空洞的批评,不知是处于另有目的恶意攻击还是处于盲目和无知。
其二,什么是诗歌写作真正的“现实性”。面对当前中国的现实,陈立红站在农民和工人的一边没有错,陈立红反对所谓的精英文化也没有错。但我觉得陈立红的观点前后矛盾。一方面,他抬出一本《人民文学》倡导的“非虚构”写作,呼唤诗人关注现实、有所担当,这当然也没用错。
另一方面他又反对诗人以麦子、火焰、村庄、粮食这些意象入诗。问题是:麦子、火焰、村庄、粮食等等,这难道不是当前中国最重要的现实吗?诗人关注这些意象,怎么就成了与“现实性”相背离了?怎么又是“道德自恋”了?我以为,工人和农民也应该享有感受自然、体味自然的权利,这不是什么精英的特权,工人和农民在“深度意象”的孤寂中体味一下生命存在的真实情态难道不好吗?工业化和商业化的虚伪确实剥夺了他们的权利,而诗人有这个义务让社会弱势群体认识到感受自然和享受生命也是他们的权利,我看工人和农民在“深度意象”里“小资”一下又有何妨?
其三,关于“深度意象”的现实价值。陈立红在文章里武断否定和抨击“深度意象”的现实价值有失偏颇。“深度意象”以超然的视觉,丰富而深刻的联想,反观当下社会现实,拓展了诗人尤其是中国诗人们的写作视野,它的现代性和综合性无疑仍然有其十分积极的价值,恰恰它最大程度地达到了陈立红所说的“还原诗意呈现的刹那情景和深长意味”,怎么就成了“词不达意”和“经验叙事的泛滥”?陈立红说:就“深度意象诗”而言,只要了解了它的理论和主张,按照它的要求写一首或几首“深度意象诗”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你陈立红的诗歌中也没有脱离“深度意象”的影子,你所反对的正是目前你在做的。罗伯特·勃莱、詹姆斯·赖特他们的深度意象和陈立红所说的深度意象完全不是一回事,陈立红对詹姆斯.赖特的部分经典作品进行调侃和戏谑,恐怕只会显得很滑稽。
其四,导致当下新诗写作价值混乱的根本病因是什么。陈立红说:“当下中国新诗创作之所以乱象丛生,我认为主要原因在于有一些诗人迷信外国现代诗,以翻译的外国诗为营养素和模板,造成了严重的消化不良。”陈并没有说清楚导致新诗创作乱象丛生的根本病因,这是庸医开错了方子。
导致国内新诗创作萎靡不振乃至乱象丛生的根本原因是中国文化“反淘汰”机制的存在,即它能够自动淘汰掉那些比较好的作品,留下那些老气横秋的、道貌岸然的、轻浮浅薄的、从众反智的作品。
这完全是因为低俗、媚俗、下流无耻的东西充斥市场,而好的东西又难以寻求,导致公众审美情趣麻木和审美标准的扭曲。中国文化的这种脆弱特质,说到底,与汹涌而来的商业化背景有关,利益杠杆下的短视行为,使人们不愿正视甚至漠视时代的苦难,看似热闹的表面实则十分尴尬,虚假的繁荣掩盖了深刻的文化危机。
其次是特殊国情下,诗歌的话语权要么被官方牢牢控制,要么被那么几个欺世盗名的体制内所谓“权威”所把持,加之文学批评良知的集体缺失,加重了这种灾难。
当下新诗写作面临的困境,绝不是陈立红所说的学习外国诗导致的。学习外国诗包括深度意象,的确存在消化不良的弊病,但这不是主要因素。问题在我们自己,与外国无关,更与深度意象无关。
其五,关于汲取古典和借鉴西诗问题。陈立红一方面反对借鉴古典诗歌,说那是“文人遣兴和道德自恋”,另一方面又拒斥“神性”,同时又反对现代手法,我不知道“诗人陈立红”能用什么法子来“丰富并提升现代人的精神世界”。不要忘了,否定神性,拒斥古典,就意味着“基本良知和道义关怀”的丧失,就意味着诗人无法“揭示现实生存的真相”,就意味着对“消费时代物质对人的挤压”的自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