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魏碑书法艺术的一座奇峰——访著名书法家孙伯翔

2017-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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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李树森:您创作的魏碑新风,引领书坛潮流.被书评界称为"中国当代书坛碑学巨擘,魏碑书法艺术创造具有里程碑意义",是继邓石如.赵之谦.康有为.于右任之后又一位写碑集

李树森:您创作的魏碑新风,引领书坛潮流。被书评界称为“中国当代书坛碑学巨擘,魏碑书法艺术创造具有里程碑意义”,是继邓石如、赵之谦、康有为、于右任之后又一位写碑集大成者。有很多权威书评人士评价您是一位北碑的领军人物,堪称魏书大家。您对这些评价怎么看?

孙伯翔:我童年摹习,白首粗成。对于这些评价,只有内疚,可以说是这些冠戴我还不配。

我写楷书不仅仅是一种书体,我写的是中国的正大气象,换成一句话:写天写地写中华民族,这是我的追求和目标。作为一个中国人,就是要写中国的字,要写出它的气魄。写天写地,实际上就是写祖国的大好河山,大好自然,得天地精神。写中华民族,就是要写中华民族的正气,写中华民族历史的悠久与文化蕴涵的深厚。

对于大家的赞许,我一是感谢,二是不敢,三是紧追。我有四句俚语:各自风流各自身,何凭粉面饰天真,从来提笔我为主,为其骨身化己身。我只想把古人的东西接过来,承上之后再启下,我不完全赞同继承传统与创新的提法,我更赞许的是承上启下、承前启后。我只想历史这一环节,到我这里,给它扣得结结实实的,把历史书法长河连下去,如果我做到了这一点,就一生无悔。

创孙氏魏碑书法风貌

李树森:读您的作品,深感法源宽泛,整个魏碑体系,少有遗漏。您的作品,都是由法而来,且变得无比巧妙,变化就是创新,变法而有法则更是难能可贵,也正是因为传承和创新,使您的作品形成了鲜明独特的个人风格。您是怎样研究魏碑书法,又是如何创新出这种风格的?

孙伯翔:魏碑书法艺术是中华民族的瑰宝。我写魏碑,只是站在书法领域的一隅,中国书法有真、草、隶、篆等,书体很多,魏碑只是其中一种。

从事艺术当从爱好说起。不单单是艺术,任何学科都是这样,华罗庚之于数学,钱学森之于物理,都是由爱好引起的。从爱好产生追求,从追求产生事业,书法事业也就成了我的终身伴侣。我的老伴去世了,我现在的老伴就是纸和墨,最后我眼一闭,笔一撒掉在了地上,很快涅槃是我最好企愿。

我这一生酷爱拙美的东西,美有多种,大体来说有拙美、语言美。比如一块山石,山石是美,旁边的水仙花、兰花也是美,但这两种美就是拙美与语言美的共合。我酷爱的是拙美。拙,就是古拙,古拙里必须得有巧,有拙没巧那是傻,是木头,是僵硬的,是没有生命的。我现在把每一个字都不当一个字来看,而是作为一个生灵来看,每一个字就是一个生灵,个个生灵组合起来就是一个群像图,这就是我的书法艺术世界。

现在我写作品,说句斗胆的话,就是想和古人比肩。可实际上也比不了肩,最好是能够接近些,就不错了。把自己的作品与古人相比就是比它的神韵,比它的方雄,比它的浑穆,比它的和谐性。在比较的同时,发现了自己的优势,也看到了自己的不足,然后再去弥补它。目标就是与古人比肩,这话说得大了一点儿。

两个老师:“经典”和大自然

李树森:大师级人物都是永远不会被时代落下的人。像齐白石、黄宾虹、林散之,他们的作品,很多都表现了今天的审美特点。您的作品,也不是单纯地效法古人,而是紧随时代,与当下生活紧紧相拥的现代生命的表达。您是怎样理解作品的时代性,如何把握这个尺度的?

孙伯翔:我有两个老师,一个是“经典”,另一个是大自然,这两个老师哪一个都不可偏废。在“经典”上要达到岁岁年年、朝朝暮暮、孜孜矻矻、千磨万炼、矢志不渝,底子要夯实,基础要深厚。大自然就是点和线,点和线是中国书法之魂,是中国国画之魂,任何高手抛不开点和线。

点和线从哪里来呢,从大自然。你们看钱塘江的形态,在大地上的一横就是书法的一横,看着是一横,其实变化万千。我们写字从这儿到那一横就完了吗?不是那么简单,那得有绞转、起伏等多种变化形成线。

乘坐飞机到海口上空时,向下看到的那条珠江就是一笔天然的草书,我们可以看到草圣张芝写出来了,实际上大自然早就写出来了。北京皇家建筑就是一幅作品。体育场上踢足球,球进去了,很简单,但是其道理不简单,刚与柔、圆与径、跌宕与延伸,多个矛盾走到一起,这球才进去。

这里面完全可以悟到点、线的道理。一条蛇从树上飞落下来,让人感觉是那么的美。艺术从哪找,就是在细雨朦朦之中,每人都打着一把伞,有黄伞、红伞、兰伞,各种伞在人群中散散落落,那就是书法。我就是从这些方面悟出点道理,也悟得不太好。每一个亭榭,每一个阁楼,山西的院中院,江南的楼外楼,都是美的。这种美有拙和圆的不同,但都是好的,我们都应该汲取。

关于时代性,我认为,如果把现代大自然的美都写出来,时代的东西自然也就应运而生了。我的想法是不要刻意地追求时代,刻意追求时代就显得太肤浅了。不是一味地求古,不是一味地泥古,也就是显示时代的精神了。在画中,无形之中把白帆改成电动船了,那不就是时代吗?笔墨的时代感是在自然与不自然间表现出来的,千万千万不要刻意追求,刻意追求就形成了当下书画界的时髦风。

练字纸可装两卡车

李树森:临帖、写碑是件很苦的事,您也曾讲过,您临帖用过的宣纸累积起来可以用车拉。可不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您研习书法过程中的一些故事。

孙伯翔:我生长在农村,自小最不好的功课就是数学,数学最高的一次得了60分。最好的功课是国文、历史、作文和写字,尤其对写字有一种痴迷。我不光是用毛笔写,晚上躺下睡不着,很自然地就用手在肚皮上画字,画当天所看到的字,哪个门联或哪个地方的字把你吸引住了,这时可以在肚皮上默写几遍。

秋后,在农家平整的场院上,拿一个木棍写;放假到田间地头,就拔一棵草,在地上写;到家里有时在炕沿上写;冬天刚变冷的时候,玻璃上生成薄薄的一层水雾,但还没有结成冰,在那上面写字感觉特过瘾。

我非常感谢现在的幸福环境。早年,特殊时期下,我被局限在小小的几乎被人遗忘的一个空间,一家5口挤在12平方米的家里,一待就是20年。其中十几年里,我以写字、练字度日,挣工资养活全家。我经常在妻子、儿女们入睡后仍在躬身临池,在他们尚在熟睡中悄悄起床,默默砚耕。

那段日子里,开始感觉很寂寞,后来让我感觉到寂寞之中还有快乐,这种快乐是别人不能替代的,也是不可知晓的,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到。

潜心砚耕,朝临暮写,至今我练字用过的纸,至少可以装满两卡车。现在回想起过去那些艰难困苦的岁月,感觉不是苦而是乐,并转化成了我之终身所依、安身立命的尤长,以至于只有它才能使我更快乐,这是我的亲身感受。

多读书,读好书

李树森:您虽学历不高,但天资聪慧,善于学习,再加上您的勤奋,使您涉猎广泛,学养深厚。这些是不是对成就您的书法艺术有很大帮助?

孙伯翔:当然。很多人都知道我学历不高,我就是一个草根,我的大部分知识都是靠自学得来的。但是,我有一种信念,别人在学校里可以读书学习,我在校外依然可以。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肚子里东西少,但我可以慢慢地通过自学装东西,一天装一点,一天装一点,储才为宝。

人不可以不读书,不可以死读书,还要读好书。人跟人不一样,我有一个比喻,凡是搞事业的人,不管你搞的是什么,都如同在拉一张弓。每个人都在各拉一张弓,从年轻一直拉到老,有的有了名气,有的没有。到老的时候,每个人要看看自己的弓拉满了没有,臂力用尽了没有,如果用尽了就可以知足了。

人要有满足的时候,只要无愧于天地,不欺世、不欺人、不欺己就可以了。把人生的阅历、学养、感悟都融入到书法艺术之中,这就给艺术灌入了生命,让每一个字都成为活的生灵。

点、线的形成,它的含金量最为重要。我要求自己和我的学生,点、线含金量都要达到95%。有了这个合格的“零件”,再通过你的大脑,通过你的睿智,通过你的手可以组装成不同的机械,这就是你的产品,就是你的成绩。你的成绩能在社会上应用,能被社会所认可,你就成功了。

书法最高度是天地正气民族之魂

碑与帖结合是中国书法发展主流

李树森:您的书法风格独具、功力深厚,充满阳刚、博大和沉静之气。有人用方、雄、厚、重、新、奇、巧、妙八个字总结。是否可以给我们解读一下您作品的特点。

孙伯翔:从起点上,中国的书法、绘画及文学,都是一样的。中国的汉字,中国的书法,你能推进到什么高度,不是追上王羲之,或颜真卿。推到最高度就是天地正气,是民族之魂。

第一要“稳”,第二要“正”,第三要“重”,第四是“动”,第五是“静”,第六是“清凉”,“清凉”是我追求的终极目标。涛涌是“重”,涓流是“静”。学魏碑光盯着魏碑不行,除了读书以外还要多看一些自然景观,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还得看看舞台的姊妹艺术,从中去体悟。

从雄壮到简便,从亭亭玉立到清凉世界,这就是我一生的追求,碑和帖是我最后的统一。

现在写碑与写帖的人都不少,光写帖就会缺少***与浑厚,光写碑就会缺少韵味与精微。碑有碑的优势,帖有帖的长处,碑帖结合就是优势互补,使书法的形态更多变化,内涵更丰富,美感更强烈。再说一个我个人的观点,走碑与帖结合的路子,应该是中国书法创作的主流,是中国书法发展的正确方向。

神采为上

先天必有,后天必补

李树森:您今年已经78岁高龄,一生成就卓著、淡泊名利,您的人品与艺品可用“上善若水”来形容。当今有些书画家存在着“务追险绝”、急功近利的现况,您对此如何看的?

孙伯翔:和谐盛世,百业飙升。中国书法会员之众可以用军团来形容,现在不少搞书法的人也知道读书好、要下苦功夫。但是,在市场经济大潮下,名和利让许多人坐不下来,也静不下心来。建议有心的年轻人,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反思再反思。

因为中国的文化,经过几千年的积淀,你是学不完用不尽的。物质财富有数,精神财富是无边的。人生最大的快乐,我认为应该是精神财富。要想取得书法艺术中的精神财富,必须多读书、读好书,多写字、写好字,要从总体到细微,一步一步地履行,一步一步地实践,争取和古人对话,跟古人对上话了,你自己的东西也就出来了。

书法讲构图与用笔,这两者的关系,我认为应该把用笔放在第一位。神采为上,形质次之。看什么都一样,主要看神采。现在很多的画家,把人物结构画得准确极了,但看完之后却让你激动不了,也就是打动不了你。什么叫好的艺术,真正的好艺术可以吸引你三日不动。

但是好的艺术太难得了,正因为难得也正是要努力追寻的,好的书与画打开之后,能感觉到气场往外喷,这才能吸引人。所以,神采为长,不下苦功夫不行。“先天必有,后天必补”,这是任何一个大艺术家必备的两条,缺一不可。

写书法是在写自己

汉字使用问题建议

李树森:您作品的艺术内在含量,艺术的感染力,得到了学术界及广大书法爱好者广泛认可和推崇。现在很多人都在研究学习您创作的魏书作品,从者之众,影响之大,可以说已经形成“孙伯翔现象”。对研究学习您魏书的人,以及其他学习书法的人,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与心得体会要说给他们?

孙伯翔:现在很多人学我写的魏书,这是好现象,也不是好现象。你一味地学我,这是走的弓之弦,你应该刨刨弓背。同样都是爱好写字的,但应该一个人一个样,就是按照你的主观来研究客观。我劝年轻朋友们,先从经典学起,学我只是取个现象,或叫取艺,千万不要一笔一划都像我,这样就把你耽误了。

另外,我想通过这一栏目提两个建议,我想说的是中国汉字的使用问题。第一,建议各界人士能尽量多用笔写字,少用电脑。现在,尤其体现在年轻人身上,汉字的使用问题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应从小孩抓起,不求写得多艺术,只要求把字写得工工整整,这应该是每个中国人必须做到的。第二,我建议明星大腕等成功人士多用汉字签名。

最后,我希望年轻朋友,从百家里博览,然后择取一两个“扇贝”,定其为你一辈子的主攻方向,不信所有的人会都一样。写书法不是写别人,而是写自己,要写出自己的面貌,这才是真正的艺术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