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阐作品集锦from《想变成你》to《宇宙》
飯飯之唄「消失不見了」 (我有全世界最棒最屌的偶像!!) 2009-04-19 15:02:33
四人合作选文《魂器》 【李枫 叶阐 余慧迪 萧凯茵】 第一位选手 李枫 为了一个女人,我提着行李来到这座小镇,印象中只有颓靡的灰,飞鸟在头顶盘旋了两圈便消失在云雾之中,只记得不怀好意的、尖锐的声音。 我一直以为我和她之间的这些事只是一个迷藏,并且,我会心甘情愿陪她一起玩下去,一天、一星期、一辈子,虽然她只会逃避,像颓靡这个镇上常见的那些鸟一样,没有定数。
我说,女孩有些性格总是好的,我所担心的是有一天我会在我们的游戏中疲劳,我有很多种害怕,怕这个,怕那个,怕和一有关的一切,怕你的冷言冷语,怕你最终留下的那张背影。
微,我找到了你的家,藏在迷宫般蜿蜒的巷子中,一栋老旧的阁楼。 旁边有座小庙,也扭曲地挤在昏黄的民楼里狭窄过道上那些衣着朴素的老人,还有那些脚穿绣花鞋、吆喝着卖酸枣的夫人。
我敲过门了,屋里没人,请原谅我急切地从窗户爬了进去,对不起,我不是客人。只是学着你,在我的心里偷东西。 微,你的从前是怎样的呢?在这个时大时小的世界,开始着怎么短暂又漫长的行进呢?学着去爱,再去习惯,最后居然如此陌生,等着要被放逐了。
微,那些家具上覆着薄薄一层蛛丝,很久没有打扫了吧,可是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总让我想起你,我想知道你的过去,即使你坦白的说,你的过去没有我,只是曲折的流年。
我躺在床头,指甲轻轻划着墙••••••我想对着你大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安静极了,我在你家发了一下午的呆,除了在快要发霉的床单上找到一些指甲屑,或是玻璃杯中的一缕长发之外一无所获,当我打开那台笨重的电脑,抚去上面的尘埃,我发现他似乎烂掉了,仔细检查了下,发现了它。
第二位选手 叶阐 这张3.
5英寸的磁盘卡在机箱的中央,它与整个房子的风格不太相近,但它似乎是唯一记录你的灵魂的东西。 磁盘拔不出来,使劲一按,进入了机箱内,而电源也随之被打开,发出:“吱——吱吱——”的开机声。 我的肾上腺急速活跃。
微,里面是你留给我的话么? 映入眼帘的是以《蝴蝶夫人》剧照当做背景的电脑桌面,我触到沾满灰尘的鼠标,打开磁盘。里面有一段音频。 是蝴蝶夫人想念男主角时的经典唱段吗?它曾被Dior当做2008年的秀场背景音乐来纪念那一段哀伤的思念。
但我不希望你是蝴蝶夫人,因为蝴蝶夫人是一个妓女。 打开音频,伴随着嘈杂,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啼声,然后一切又寂静了。 磁盘里就只有这个音频文件。这个音频文件被命名为:柯柯-1997年12月1日。
“她几年钱在这里租的房子,也没见别人让她交房租,她从来不工作,后来怀孕了,生了一个孩子。她怎么养得起孩子呢,后来孩子不见了,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一阵子,我从未见她下过楼。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那她有丈夫或者男朋友嘛?”我问。 “没有见过,应该有吧,不然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楼下算命的吉普赛人眼珠像水晶球一样黑,我付完钱后她才将这些告诉我。 于是我在小镇上寻找一个叫做柯柯的孩子,镇上的人本来就不多,小孩子有的跟着父母乞讨,有的被吉普赛人收留,有的被城市的人领养了,直到我几乎记住了每一个孩子的笑脸,也没有找到叫做柯柯的孩子。
中国竟然有这样的城镇。 (第三位选手余慧迪) 我回到你的房子。
微。在你一下的那些七零八落的杂物里像只猎狗一般贪婪的嗅着你的气息。我无法想象这些斑驳褪色的画面里怎么容得下你,微?你是那样轻灵的女子,宛若蝴蝶夫人,掳掠了我的心。
窗台上的勒杜鹃的藤已经很长了。我一遍遍地听着柯柯的声音,在那片长刺的嫣红里,深入了你的记忆。。。。。。 1997年的初春。月朗天明。阁楼上的小窗吱呀一声打开,把里面关缩着的秘密放在月光下暴晒。胡微笨拙的把孩子抱在手上,趁着月色端详她的脸。
细弱的黄发蜷曲在头顶,青或紫的脉络隐隐在稚嫩的皮肤下显现。 这条鲜活的生命——从她的身体内部长成的生命。她低下头嗅孩子的味道,是无法名状的腥,熏得她扭头欲吐,眼泪却先一步喷发出来。
她把孩子放在窗台上,一个人走回房间,又折回把她抱到电脑前——突兀地,在那张薄的连灰尘都经受不住的脸上扇了一下。 并没有太用力,她心里也不舍。孩子张嘴就哭,居然——只“哇”了一声。很短暂的一声啼哭。
她迅速录了下来。 一秒的音频。 她没有为自己留下过一首歌。她唱的歌儿都消逝在风中,显示在人们的耳里。尽管她有个外号叫“蝴蝶夫人”。在年轻到不顾一切的岁月里,她为了唱歌,把自己给了一个星探。
他信誓旦旦地答应她,将来一定把她捧成大明星。那是20世纪90年代,香港“四大天王”红得发紫的年代,娱乐圈的繁华总是容易让人头脑发热。所以就有了她为了梦想的孤注一掷、 后来她怀孕,而他的看望也日渐减少。
起初她还抱有期望,给他写信,写些“一别之后,两地相悬”之类的句子。独守空房的寂寞和无聊令她开始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于是在那台老式笨重的台式电脑里,她留下了一些凌乱的文字。 “又是三个星期的孤独。我一直默默忍受着这可怕的等待。
强迫自己不去幻想可怕的意外。孩子,你要保佑妈妈锁定这条路。我无从选择。” “上次他过来,只给了我三百块钱。连买婴儿衣服和奶粉的钱都不够。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甚至觉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拮据,很落魄。
我不愿想象出了什么岔子,我只知道自己必须唱歌。” “两个月了。。。。。。焦虑不安已经没办法抑制下去。我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是为什么当出我会那么傻。” “怀孕的第九个月。
今天我下楼买午饭的时候顺便路过报刊亭,不经意发现了一张报纸。。。。。。我要疯了。我肯定疯了。” 1997年,香港金融危机爆发,迅速波及全国乃至世界。11月5日,唱片公司金牌经纪人携巨款潜逃。 “他就这样一走了之,把我的梦想向金融泡沫一样吹的粉碎。
。。。。。孩子,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又该拿自己怎么办?我谁都养不活。。。。。。” “产期快到了。去医院的时候我听见吉普赛人轻蔑的对我说,妓女。她说的对,蝴蝶夫人就是一妓女,把自己卖了还不收钱。
” “1997年12月1日。我叫她柯柯。这个名字让我想起窗台上那颗倔强凛然的勒杜鹃。” “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会饿死,或者冷死。我想我们可能熬不过这冬天。或者她把我的奶水榨干,把我变成一副骷髅。
或者。。。。。。我不能想象的任何一种结局。” “我想去香港。” 一个女人的梦想就这样在香港的海面上被吹散,在日出之前化作泡沫消失。在吃完最后一包方便面的时候,她用省下来的钱买了最便宜的火车票。
她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一直凝视。昨天晚上她在电脑里留下最后一篇日记,写着:“柯柯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要她。” 南下的人流很多,熙熙攘攘中,她深深地看了孩子一眼。那双像她一样的、勒杜鹃的刺刺过的瞳孔,也像她的一样那么倔强。
她轻轻松开手。像蝴蝶展开翅膀一样。用她细弱纤瘦的手臂,向着这个让她憋闷的地方挥了挥。 什么东西轻柔的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勒杜鹃拔刺的声音。 第四位选手 萧凯茵 当我看完这篇未保存的文档时天微亮,一只飞鸟莫名地落在阁楼倾斜的窗台上。
我一宿没睡。如果说睡眠是分割“今天”和“明天”的界线,那么我不过是度过了一个过于漫长的今天。在这个陈旧得我以为不能再用的电脑里,我发现了你尚未保存的文档,里面是所有关于你的故事,没有题目,左上角只是写着“文档1”。
我突然觉得我有必要整理一下关于你的一切,于是我起身开始收拾清理这个房间。我从墙角床底扫出了一些被灰尘缠绕的被咬扁的吸管和带着深深牙痕的纸杯,我把发着霉臭的床单扬起,在边缘处发现了很多你的抓痕,被子里的棉絮早已被抓得松散,我在想为什么你还一直盖着它,这样的一床被子到底能够给你多少温暖。
我在想象你在这张床上经历的一切,你的初潮,你的初夜,你的分娩,还有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你的手上一定也有很多柯柯的咬痕,我相信你的孩子和你一样倔强。我在你的床底发现了一个大箱子,在布满尘埃的盖子底下是一尘不染的歌谱,上面轻轻压着一个很精致、很轻薄的瓷花瓶。
我不知道你都往花瓶里插过些什么花,但我确信自己闻到了梦想的味道。我终于发现其实你一直都在试图把一些东西保留得完整无缺,而现在我能告诉你,微,你成功了。你的离开不是毫无根据的任性和脾气,我知道你一直热气在生活的缝隙里,一直没有停下寻找的脚步。
我看到了我在你生命中的渺小,我明白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也无法让你从你的梦中醒来。 但我依然豪不后悔这次的寻觅,因为我发现你留给了我最好的东西。
我把垃圾清理好拿到楼下去倒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一首曲子,街角在垃圾堆边捡破烂的老头儿突然停下了手,一脸沧桑地看着我,眼神里却有隐藏不住的惊喜。他说,很多年前他曾经十分爱听这镇上一个小女孩唱的《蝴蝶夫人》。
我突然有一种偶遇知音的感觉,原来你灵魂中的某一部分已经永远地留在我的内心我的记忆我的人生中不可磨灭。 我回到小阁楼里,面对这个未保存的文档,盯着最后闪动的光标,知道其实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你并不需要任何人续写下去,而我要做的只是轻轻挪动鼠标点下保存,存在那个被电脑紧紧衔了很多年的3.
5英寸盘中。一个能装下你所有故事的3.5英寸盘甚至装不下一首完整的《蝴蝶夫人》,它能记录下的只有这些文字碎片,和那段柯柯的第一声啼哭。
谁说装下一个灵魂所需要的空间一定是个无底洞,你不知道一个人死亡的瞬间身体仅仅是减轻了二十一克。梦想一定需要足够的轻盈,才可能装在气球里往天空飞去。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窗台的鸟儿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飞走。
我顺着窗外熏染着一片迷雾的森林看见了远方隐约可见的海,我知道海的那一边就是我要去的未来。我一直以为我在寻找的不过是一个叫做微的女人,而现在终于明白我所要寻觅的是一个未实现的梦。
我爱上那些温婉平淡又激烈无常的故事,我将带上你的灵魂提步前进。 当太阳照进阁楼的时候,我关掉了你的故事,把3.5英寸盘从驱动器里弹出来取走。那是一个半透明晶莹剔透的磁盘,能看见里面圆形的芯片。我拿一个空白的3.5英寸盘重新塞进驱动器,喂给电脑另一张白纸,敲打下这个故事,点击保存,然后抽身离开,没有取走那个磁盘,等待下一个人来寻找这个关于微,也关于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