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老大出狱看日本黑社会的两面性
在总的组织形式上,每个组员不管是哪个层次的都需要敛财,但到了民众受灾,特别是国家尚未行动,民众动摇不定的时候,山口组能第一个出来赈灾,表现出了与其他国家暴力组织有很大的不同。
陈言/文
司忍,既69岁的筱田建市在4月9日5时50分从东京府中监狱走出来的时候,是一副典型的暴力集团组长的装扮:除了黑色墨镜、与日本早已炎热的天气十分不对称的褐色皮质绅士帽、松松地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暗横条的短风衣之外,还有一条同样与气候非常不适宜的长长的大围巾。
筱田不远处有受过相扑训练的保镖前后四处各占一位,但紧贴在身前身后的则是“组”内高级干部,律师等一干人马。他们西服革履,不断用电话和外界联系。如果不是筱田穿着太特别的话,普通人会以为是高级政治家外出视察。
不过,官职仅为“山口组”组长的筱田,是全日本不敢小视的人物。3万6千多人的组员、或者是准组员,在日本构成了最大的暴力组织。既负责毒品、赌场、妓院业务,又有合法的土建、投资等企业,其经济实力要比普通企业大出很多,政治力量也绝对强大。
就像筱田的穿得非常不合时宜一样,山口组以最显赫的态势出现在日本社会面前。在日本社会里,人们最常见的是这些暴力组织举行的各种活动:每天都在政府机关、大企业前面叫嚷的宣传车;在有人流的地方,暴力组织在电线杆子上刷满各种政治标语,而且就在这些标语旁边就有他们刷上去的妓院广告。
他们用噪声在扰乱日本社会的安宁,用堕落来腐化普通市民,用暴力来抢夺企业及个人的资产。但是日本社会更像是美国电影《教父》、《美国往事》所描述的美国那样,日本国家对暴力组织虽然也取缔,但暴力组织在不断变换花样,以政治社团、企业的形式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大企业家大政治家的派头
日本企业家通常是不配备保镖的,包括经团联会长等具有经济界首相职位的人也是如此。政治家中如果是做过较长时间首相的人,出门时会有一名或者是数名国家提供的保镖紧贴在身子前后,但也有当过首相但完全不带保镖的前首相,如村山富市。
筱田建市的派头要大大超过了首相级别的政治家。从东京监狱到山口组总部需要坐两个多小时的新干线。筱田当然坐的是新干线高级车厢。日本首相级别的人不过占用几排座位而已,但筱田则包下一个车厢。被组内高干、保镖簇拥着钻入车厢。
进入总部时,凡相关人者一律鞠躬九十度,如果不看身边那几个非常敬业的保镖的话,人们会感觉得出筱田是君临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司忍”这是筱田对外使用的一个名字,当然不是真名。从这个名字也能看出几分日本暴力组织的特点:特别强调“诚”“信”“义”“忍”等等。
日本称暴力组织为“暴力团”,这是战后国家对这些组织的一个称呼,该组织自称“仁侠团体”,或者自称为“右翼团体”。这些团体一般以创建者的名字或者是据点命名,通常称之为“组”“会”“一家”“联合”“联合会”“兴业”“总业”“企画”“商事”等。
古代多称“一家”,在一家之下才有“组”。近些年来大致以“会” →“一家” →“组” →“兴业”的组织形式,形成一个自上而下的关系。暴力团也与时俱进,最近开始以右翼团体、NPO形式出现的较多。“山口组”之上并未设会及一家,是日本比较特殊的一个暴力团伙。
收取高额经济利益是所有暴力团的最高活动目标。从街道上的保护费,到见面礼、地盘费等等,这些是比较大路的做法。和暴力关系比较紧密的还是恐吓、拉皮条、贩毒、设赌局、拐骗人质、地下钱庄等等。
暴力团这些年也开始用枪,但更多的是用短刀或者是日本刀。这即可用来杀人或威胁人,也是彼此犯事时必用的工具。如犯了较大的错误,则需要当众用短刀切下自己的小拇指。
普通暴力团伙成员自称或被称之为“极道”“渡世人”“不良”“流氓”。加入这个组织比较容易。只要肯在身上刺青,差不多也就算是成员之一了。退出也有可能,通常需要和组里正式说一声,并保证不参加其他暴力组织,否则将会非常麻烦。
钱是一级一级从下往上交的。到了组长这个级别的时候,已经有了比前首相还要大的派头。同时也要避免其他组织的暗杀、对付日本警察的追踪、媒体的采访报道等等。警察都是熟人,媒体也都非常面熟,并不可怕,唯有争夺地盘的其他暴力组织非常可怕。1985年山口组第四代组长中山胜正被一和会暗杀,接着第五代组长宅见胜在1997年被中野会暗杀。组长尽管有很大的派头,但并不好干。
过去暴力团伙成员主要来自“贱民”
山口组的顾问律师山之内幸夫曾经撰文说:“暴力团伙的成员主要是在日朝鲜人及贱民出身的人。”
日本在很长一段时间吞并了朝鲜半岛,有不少朝鲜半岛的人来到了日本,但他们在语言及文化上并不能立即和当地融合,当地居民也一直把半岛人看得不如自己高贵。在日本古代,那些从事屠宰等行业的人,被认为是贱民,虽然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但同样不具备普通的人格,要比一般人地位低下。贱民必须居住在特定的部落,他们也被称之为“部落民”。
“如果没有日本人对半岛人、部落民的歧视,也就不会有山口组。”山之内律师说。但除了这些被日本社会视为低下的人之外,那些游手好闲,以赌博、诈骗、倒买倒卖为业的人,也往往会成为暴力团的成员。在通过正常手段能够谋生的时候,他们也会成为港口挑夫等,组成一个垄断集团,靠集体的力量和船主交涉。目前所有日本港口的装卸业务等,多多少少和这样的团体有联系,即便是美军要在港口装卸,也需要这些人的协助,美军不得介入。
暴力团通常会组成一个虚拟的绝对服从的家长制体系,内部等级森严,不得有任何越轨行为。通常组长(也有称会长、总长、总裁的)之下是组员。组长与组员之间靠交换酒盅(换杯)来建立关系。组员与组员之间按大哥、舍弟等排等级。组员也可以发展自己的“组”,到时成为组长,下面有绝对服从自己的组员。这样一层层建下去,最多有达到5层的。每层之间的等级同样因组长等级的不同而高低不一。
组长退休或者死亡时,通常由其长子继任组长,但也有由其副手继任组长的,但此时需要新组长与老组员之间重新换杯。特别是在上一代组长突然死亡的时候,争夺组长就会特别激烈,往往会爆发血拼事件。
地盘等远不如现金来得快。组员不论采用何种方法,必须定时向上一级组织交纳运营费,而且每次去上层组织那里开会需要有见面会费、庆祝费等等。这就让整个组织必须经常性地获取暴利,否则就运营不下去。不正当的手段包括贩毒、抢劫、杀人、偷盗、地下钱庄、金融欺骗等等。
那些被社会另眼相看的半岛人、贱民,往往就担负起了这个任务,成为暴力团伙的成员。但近代自愿堕落的人已经成为暴力团伙成员的主要来源。
地震期间最先“施粥”
有一个比较怪异的现象是,在1995年发生大阪神户地震的时候,第一个出来施粥的正是总部设在神户的山口组。民众最困难的时候,山口组出来赈济,而且并没有借机发展组织的意思,单只是施粥。在总的组织形式上,每个组员不管是哪个层次的都需要敛财,但到了民众受灾,特别是国家尚未行动,民众动摇不定的时候,山口组能第一个出来赈灾,表现出了与其他国家暴力组织有很大的不同。
日本有大量的电影、电视节目描绘了暴力组织。比较著名的电影有《极道之妻》《续·极道之妻》《马鲁萨之女》等。其中真正批判暴力团的作品不多,像《教父》《美国往事》一样,对暴力团采取了批评加猎奇的态度,但对社会解读的深度上则远远不如美国深刻。
现在日本暴力团也受到了一些来自外国黑社会的挑战,外国黑社会动辄就用枪实施暴力行动,让以拿刀为主的日本暴力团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