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存仁抗战时代生活史 陈存仁的《银元时代生活史》
去年过年回家十多天,没事就看看书,主要是看陈存仁的《银元时代生活史》(以下简称《银元史》)。看完之后书就给了哥,因为哥也是医师。我似乎是有个习惯,就是看到什么一般不马上发表意见,不是说我沉得住气,而是反应慢。
什么事情总要过很久才能想明白一点。但这篇读后感,也是早想写的,越来越懒罢了。最近在微博上看到两个观点让我认同:一、小乔说写作让人思考;二、娟子说立志读完一本书就写一篇读后感,不论长短深浅,要的是一个坚持。懒人总有懒人的理由。《银元史》到现在我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懒人的解释是能禁得住时间的冲刷,留下的一定是好的。铺陈了这么多,已经坏了文章,那么干脆就不做认认真真文章的架势了。
看《银元史》是因为陈丹青在《笑谈大先生》中提到它。我因为对民国文人的故事感兴趣就买了。但看下去之后发现让我感触的反倒不是那些老文人了,当然那些人也感动。比如《银元史》里提到吴稚晖,躲在一个老楼里,陈去见他,他毫无顾忌的谈男女之事,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
吴非常有语言天赋能说好几国语言,陈有一回跟他请教,他让陈第二天再来,于是见他穿了笔挺西服,做出绅士的动作,说一口纯正的法语。后天再来,又换一口纯正的德语。(具体什么语我记不清,这里法语德语系泛指。)但这些感动显得遥远,而陈存仁作为一名医师,不仅医术上颇有造诣,在医学之外也是硕果累累。
据陈存仁自己和他儿子所述,他常年坚持写作,除特别的事情之外,比如应酬喝多了酒等,每天专门抽出至少两个小时写日记,大事小情一一记录在案。《银元史》一书中记载了大量的细节,小到一个鸡蛋多少钱,坐一次电车多少钱,大世界的门票多少钱等等。
似乎那一辈人都有记日记的习惯,鲁迅日记也是很细致,我没有看过鲁迅日记,《笑谈大先生》中引用了一段鲁迅买书的记录。最近有考据癖的人甚至考据出来,鲁迅每一次在日记里写到洗脚,是暗指和许广平行房。
连这个都记,那的确是事无巨细了。陈存仁在《银元史》一书中,只提到过一次鲁迅,是在说上海的书店时说到内山完造,说内先生温文尔雅,是个中国通,人也热情,曾帮助他去日本求购古医书。因为内顺便提到大名鼎鼎的鲁迅。现在有人分析认为内山完造可能是日本的间谍,不过也查无实据。
《银元史》的封面介绍上还说陈存仁是一个理财家。陈先生在《银元史》里则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发家史。从上海中医专门学校毕业后,于丁甘仁处,谋得一个抄处方的职位。因他做事认真得体,且听得懂丁老先生难懂的方言,渐渐受丁老先生器重。
借丁老先生的诊所挂牌,创办《康健报》,是为国内第一份医药卫生常识方面的报刊,后来这份报纸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收入。写到这段陈特别提到一个小细节,当时有另一个在丁处做事的人,见陈存仁做得风生水起十分嫉妒,陈察觉之后,便请他吃了顿大餐,也就没事了。
过了两年就自己独立开设诊所。当时他也就20出头。27岁时主编三百余万字的《中国药学大辞典》。得到一笔稿费,又参谋于丁老先生,用这笔稿费置了一块地,不久地价急剧上升,转手一卖净赚过万银元。(我记不太清是不是过万了,有必要再买一本,逐一校正。)不过后来陈存仁去了香港,身无长物,仍然行医度日。国内的房子带不走,战乱也把老百姓的财产吸干了。
陈存仁在《银元史》里甚至提到他的初恋。说是一个大小姐看上了他,他又如何殷勤,每日里送她花,带她吃美食,而最后家长不同意,因为陈家庭条件不好,不门当户对。陈最后有一句,说是听说她后来跟了某个次长的儿子,现在还活着(写《银元史》时陈大概70左右,也就是70到80年代的事),但很艰苦。
那意思像是说真不如跟了我。次长大概是现在副部的级别吧,现在来说也是高官。放到如今,哪个女人又能选择陈先生这样的呢?那时候的陈先生,虽然开了一家诊所,但中国年轻医生的生意,总是差一些的,有时一天一个病人都没有。
但这也并不是全没有道理,中医更多依赖经验,年纪越大经验也就越多。现在中医有凋谢之势,实在是因为如今我们都太浮躁,急功近利,没有几个人能沉得下去学习医术。陈存仁后来能成为名医,是靠真本事。
陈存仁因为是医生的缘故,和社会上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均有接触。于右任他给看过病,看好了。后来由于机缘,陈陪着于先生在上海找一个曾经帮助过于先生的妓女,没有找到,却被新闻爆出于右老出没风月场所云云。1948年,于右任曾和李宗仁竞选总统还是副总统,当时陈是医药界代表。
于右老准备了一堆照片和书法送给来访的人,而另两个竞选人则都贿赂代表,又送钱又请客。最后于自然没有当选。当年叱咤上海滩的杜月笙,陈存仁也和他很有往来。《银元史》里的叙述我已经记不太清,后面我又买了几本他的书。在《阅世品人录》中他详细描述了他和杜月笙的关系。
“晚间,我将此事禀告国学老师姚公鹤先生,并问杜氏是怎样的人物。姚师告我杜氏大约是一个粗鲁大汉,但对世故人情极为通达;我们读书人坏就坏在自认为清高,结果却成‘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班人不要小看他没有学问,但可以说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所以他对我说:‘去也不妨,常常去见识见识,或有领悟世情之处’。”这里禀告姚师之事指有人要给他引见杜月笙,他询问老师的意见去还是不去。后面他去了,而杜月笙待他以上宾。杜月笙看起来则很瘦弱,显得儒雅。
陈存仁一生好学,在上海后期,经济宽裕时,还曾请一个西医每周给他讲两个小时的课。也足见他的思想开放。他一生中接触过许许多多的名人,先后拜了若干名师,包括医学界和文学界。前文没有说到的一个重要人物章太炎,陈存仁也是一再提起。
在《银元史》的最后,陈存仁的儿子写了篇追忆老父的文章。文章中提到一段趣事。说是当年大红大紫的电视剧《上海滩》,片头打出顾问陈存仁的字样,虽然陈存仁并不知情,而且对其内容大为不满,认为只是打打杀杀,太肤浅,但说起此事,陈存仁还是很高兴。
补记:《笑谈大先生》是陈丹青近年来谈鲁迅先生的文章合集,共8篇。刚才又翻了一遍,发现没有找到他提到《银元时代生活史》的地方。兴许是在他的《荒废集》里提到的,我已经不记得了。上文恐多处有出入,实在不是一个严谨的文章,这也很不符合陈存仁先生的作风。
最近也因为陈先生谈到胡适的严谨的考据,又买了一本《胡适的声音》,只是因为书的宣传中说:附赠1958年5月4日胡适演讲原音CD《中国文艺复兴》。胡适是90后,那时67岁,声音还是有些老了。
也只能慨叹我们生不逢时。但他说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法则,我还是认同的。所以按道理是不应该发出来的,好在这篇文的重点不在于长短深浅,对我来说写出来就是好的。但我会再回头修改的,虽然没有几个人看。
当时听胡适的声音,我觉得有几分熟悉,我想到另一个胡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