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政治明星”陈川平:被疑曾与令政策暗箱操作
陈川平—提前终止的光明仕途
许多人相信,如果不是出了问题,陈川平在仕途上可能还会走得更远。
毕竟,作为60后年富力强的干部,他连任了两届中共中央候补委员。
遗憾的是,仕途就在刚过知天命之年戛然而止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王全宝
顺着沿黄干线公路平陆至曹川段东行40公里,穿过地形复杂且高低起伏的黄土丘壑,就到达平陆县坡底乡的粮宿移民新村。
黄河岸边有一条狭窄的水泥路,倾斜着往上延伸几十米,有一排窑洞改造的民居,陈川平的“故居”便在其中。
“前两天,在电视上看到川平出事了。”村民陈全指着窑洞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他自称是陈川平同一家族的亲戚。
8月23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称,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书记陈川平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这个消息甫一传出,顿时让这个原本安静的村庄“一下子炸开了锅”。
陈川平因何被调查,目前有三种推测版本:一种说法是山西前首富张新明为自保供出陈川平;一种说法是由于老乡山西省政协副主席令政策被查牵出;还有一种说法是陈川平涉嫌插手太原水厂改造项目。
“平陆帮”里的政治明星
据陈全介绍,陈川平的父亲叫陈天奎,是平陆县坡底乡粮宿组人,早年曾在平陆县担任团委干事,还当过南村乡党委书记,之后又担任过平陆县人大常委会主任、党组书记。
小时候,陈川平跟随祖母在粮宿组居住,十几岁的时候才离开那里回到父母身边。
在平陆中学就读之后,陈川平于1979年考入沈阳冶金机械专科学校机械系铸造专业学习。毕业后,他进入太原钢铁公司机械厂,成为一名技术员。
陈川平的一生与太钢有着很深的缘分。他在这里从基层做起,一干就是25年,直至成为这家公司的掌门人。在这里,他也收获了许多荣誉,包括“太原市劳动模范”“山西省优秀企业家”“山西省青年科学家”“山西省结构调整突出贡献企业家”,等等。
2008年1月,已然是著名企业家的陈川平被提拔为山西省副省长。两年后,他又擢升为山西省委常委,转任太原市委书记。
陈川平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在他上面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哥哥陈胜平早年在北京某部队工作,后来转业回到地方。陈川平的一个姐姐曾在平陆县电力系统工作,目前已经退休,另一个姐姐目前则是运城市政府副秘书长。
据知情人透露,陈川平的妻子原是太钢公司的一名职工,2002年太钢公司进行“4050人员”集中内退时,他的妻子内退在家;陈川平的女儿则是香港巴克莱银行职员。
陈川平很少回老家坡底乡粮宿组,在陈全的记忆里,他最近一次回来是在2007年清明节时给祖母扫墓。
熟悉陈川平的人认为,他为人很低调,不事张扬。“前几年,陈天奎去世时,陈川平是太钢集团董事长,但他对父亲的丧事并没有大操大办。”
一如他的性格,陈川平的爱好大都比较安静,他喜欢下围棋和钓鱼。知情人士说,前些年陈川平患病,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二,“在这之后连酒也不能喝了”。
在这次反腐大潮中落马的官员里,有两位官员是陈川平的老乡,他们分别是太原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市公安局党委书记柳遂记,以及山西省政协副主席令政策。令政策的老家在平陆县常乐镇洪阳村,柳遂记则是平陆县原南村乡。知情人称,他们三人私交很好。
据平陆县当地一位官员透露,从平陆县走出的处级以上干部多达三十多位,这些干部遍布山西政界各个岗位,“‘平陆帮’至少在山西政界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并且很排外。”
这位人士感慨说,如果不是出了问题,陈川平在仕途上可能还会走得更远。“他连任两届中央候补委员,并且才52岁,年龄也有优势,可谓是政治明星,遗憾的是仕途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涉嫌家族利益输出
陈川平能够步入政界,与他在国企太钢集团创下的业绩息息相关。
太原钢铁在太原经济乃至山西经济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工商资料显示:始建于1934年的太原钢铁(集团)有限公司是集铁矿山采掘和钢铁生产、加工、配送、贸易为一体的特大型钢铁联合企业,也是目前全球最大、工艺技术装备水平最高、品种规格最全的不锈钢企业,具备年产1000万吨钢(其中400万吨不锈钢)的能力,营业收入连续七年超过1000亿元人民币。
2001年12月至2008年1月,陈川平在担任太原钢铁集团公司董事长期间,将一个曾经连年亏损的国有企业扭转成为不锈钢领域的龙头老大。
2001年12月,刚刚上任董事长不久的陈川平就提出,要把太钢建成全球最大最强最具有竞争力的不锈钢企业。为此,陈川平将太钢分两期工程建成世界最大的不锈钢企业。第一期工程的目标是通过技术改造,年产量达到100万吨;第二期工程的目标是年产300万吨不锈钢。
这个发展目标当时遭到企业内部领导及职工的质疑。据一位太钢集团内部人士透露,当时矛盾主要集中在三点:“太钢是走发展普钢的老路,还是走大规模发展不锈钢的创新路?投入百亿搞技改,企业被巨额贷款和利息压垮谁负责?上不锈钢项目,是小打小闹还是瞄准全球最大的规模?”
面对质疑,陈川平顶住了压力。2003年3月,太钢150万吨不锈钢项目上报国家发改委。这时正好赶上国家宏观调控,调控的重点就是冶金、水泥、电解铝,太钢项目能否批下来是个大问题。最终,在2004年9月9日,这个项目得到国家发改委批复。
“得知消息那天,陈川平抑制不住兴奋情绪,喝了白酒。大家都知道陈川平的身体不好,医生也严禁他喝酒。但谁也拦不住他!”上述太钢人士回忆说。
早在2000年3月,刚被任命为太钢总经理的陈川平被查出身患胃癌。为此,他多次到北京化疗,医生禁止他喝酒。
陈川平担任太钢集团董事长的时候,正是钢铁市场最好的时期,在推进技术改造过程的同时,太钢还从国外大量购买设备,快速进行扩张。据《山西日报》报道,2006年9月29日,太钢新不锈钢项目全面竣工投产,形成了年产300万吨不锈钢能力,成为全球产能最大、工艺技术装备最先进的不锈钢企业。
陈川平涉嫌严重违法违纪是否发生在太钢工作期间?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前不得而知。但是,有舆论质疑陈川平家族涉足钢铁贸易生意,秋冶公司是其中焦点。
工商登记注册资料显示,秋冶公司于2005年5月成立,法定代表人为付庆林。公司注册资本2000万,上海新华丰金属有限公司、陈胜平、荆玲娜三个股东分别出资1200万、400万、400万。该公司经营范围为钢铁、生铁、铁矿粉、化工产品、普通机械设备、五金交电、日用杂品的销售以及进出口贸易。
据媒体进一步证实,秋冶公司股东之一陈胜平即是陈川平的哥哥,另一股东荆玲娜则是陈胜平的妻子,即陈川平的嫂子。
陈川平和令政策的关系也受到质疑。对于这两位平陆老乡是否存在利益输送问题,目前尚无证据披露,不过,令政策在2000年至2007年间担任山西省计委副主任和发改委主任,在此期间陈川平则是太原钢铁集团“一把手”,彼此间的交集不可避免。尤其令人关注的是,太原钢铁集团在向国家发改委申报钢铁项目审批时,必须先通过山西省发改委审核,在这当中是否有暗箱操作,也是质疑焦点之一。
权力巨大的市委书记
2008年1月,时任太钢集团董事长的陈川平调任山西省副省长,主要分管工业经济运行、安全生产、劳动就业、社会保障、国有资产监管、国防科技工业等方面的工作。
为了解决频发的矿难问题,在担任山西省副省长期间,陈川平曾推动煤矿重组。2010年1月,他在一次新闻通报会上表示,山西全省重组整合煤矿正式协议签订率达到98%,兼并重组主体到位率达到94%。陈川平还特别指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采矿许可证变更已超过80%。在重组过程中,政府以资产为纽带,“兼顾了各方面的利益”。
但实际上,正是因为在山西煤炭企业兼并重组中利益严重受损,在山西投资的浙商不断在奔走呼吁。
山西煤改浪潮始于2008年,期间,被兼并重组的主要有三类煤矿企业,一是规模较小的国有煤矿,二是股份合作制煤矿,三是村办煤矿。其中,股份制合作煤矿和村办煤矿的利益是最容易受到损害的。
当时,浙商资本投资促进会认为山西煤改背离国务院文件精神,为此致函山西有关方面,要求对其合法性、合理性进行审查处理。2009年7月,浙江省国土资源厅、省经济协作办组成专门课题组,赶赴山西,走访晋中、临汾、大同等地的浙籍企业,之后将报告送达有关部门。
彼时的山西煤矿兼并重组,在全国饱受争议,时至今日争议之声依然不绝。
陈川平另一个被质疑的问题,是在太原市委书记任上所抓的市政建设。
2010年秋,陈川平接替申维辰,成为太原市委书记的同时进入山西省委常委班子。上任后不久,陈川平就提出“建设一流省会城市”的口号。为此,陈川平在太原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搞城市绿化工程;二是抓城市污水处理厂和配套管网建设。
根据知情人提供的材料显示,陈川平提出以城区和东西山绿化为重点,推进城乡生态建设。在城区大规模、高密度植树造林。其目标是到2015年,全市绿化覆盖率达到40%以上,人均公共绿地面积达到11平方米。
在加大城市污水处理厂和配套管网建设方面,陈川平则提出,新建城南污水处理厂、晋源污水处理厂、汾东新区(小店区和经济区)污水处理厂,完成杨家堡污水处理厂升级改造和太化南堰污水处理厂扩容工程。
知情人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近两年太原绿化工程以及城市污水处理工程涉及庞大的改造资金,但市政工程大多是外地企业中标,因而频遭本地企业诟病。
由此让人联想起陈川平的前任申维辰的腐败问题。申是在今年4月落马的,据知情人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申涉案大多发生在太原任职期间。
从2006年至2010年,申维辰担任太原市委书记。在此期间,太原多名规划局官员因涉嫌贪腐落马被调查,还发生过涉及60多名官员的窝案。
上述知情人表示,不排除陈川平是因为市政工程涉案,“市委书记权力大,诱惑也多,有的市政工程也许是来自其他方面的压力。”
就在被中纪委通报接受调查的前一天,即8月22日,陈川平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议,主题是群众路线和廉政建设。“在查摆过程中,有人反映陈川平工作中过于严肃,总是板着面孔。”一位知情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但在廉政建设方面,却没有人提醒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