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诒和刘氏女 章诒和10年文革牢狱书《刘氏女》:哭着写情欲与暴力
章诒和坚持把自己的特长只概括为“讲老故事”:“因为我只能讲故事,讲那种陈腐不堪的故事。说到时髦的话题,我好像很不合适。”章诒和的确讲了很多老故事。作为章伯钧次女,她在《往事并不如烟》里讲“反右”往事,轰动一时;作为戏曲研究学者,她在《伶人往事》里讲戏曲人的老故事,令人唏嘘;作为历经十年牢狱之灾的坚强女性,2011年,章诒和提笔写下自己经历过的女囚故事,并以《刘氏女》一举拿下《亚洲周刊》“年度十大华语小说”第二名。
章诒和说,写牢狱中的故事非常痛苦,“每一篇都是哭着写”,但她仍然将这种写作视为某种意义所在。
十年牢狱,十个故事
1963年,21岁的章诒和在日记里写了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得罪江青,被下放到四川川剧团艺术室工作。1970年,她被四川省革命委员会、四川省公检法军事管制委员会宣布为“现行反革命罪犯”,并判有期徒刑20年,从此开始了将近十年的牢狱生涯。在人生的黄金十年里,她和女囚们朝夕相处,没有书、没有父母庇护,只有劳作再劳作,直至1979年被无罪释放。
无辜受难的牢狱生活对于身心之摧残,不是外人所能想象或是三言两语可说清的,但是形形色色的女囚故事已经深深烙在了章诒和的心里。1979年出狱后,章诒和便动笔写了一个关于女囚的故事《殉葬》。32年后,她曾这样回忆《殉葬》:“写时,就没打算发表;写后,一直放在抽屉里;写的理由则很简单—牢狱生活对我精神伤害太大、太深。监狱里蹲了十年,出狱后噩梦十载。”
此后《殉葬》一直被深锁抽屉,未能出版。2011年,章诒和真正第一次尝试用小说的写作手法,出版了讲述女囚故事的《刘氏女》。女囚的故事,即便不加修饰也是好故事。当年吴祖光听章诒和讲完《刘氏女》的原型后,激动地说,把你讲的写出来,落到纸上,就是中篇。
虽然名为“小说”,但《刘氏女》依旧太容易看出章诒和亲身经历的影子,书中,“章诒和”被化成“张雨荷”,背景是“文革”时期的偏远监狱。故事里,女主人公刘月影嫁给了一名羊癫疯病人,难以忍受遂萌杀夫之念,最终被儿子无意揭发。
杀戮的暴力和女性的情感混合在一起,让《刘氏女》呈现出奇特的味道。章诒和亦将自己的女囚小说命名为“情罪系列”。“文革”已经足够扭曲人性,女犯人的故事则更将情感、罪孽、压抑和爆发展现到了极致。
《刘氏女》带给人们的震撼犹在,章诒和的《杨氏女》紧接着出版。在这个故事里,杨芬芳因为美丽有了改变命运的本钱,但她在所有事情上都举棋不定,任何人都能轻易走进她的生活,犹豫之间,她的情人杀了丈夫。入狱后的杨芬芳性格未改,悲剧继续上演。
和《刘氏女》不同的是, 章诒和在杨芬芳身上更多地描写了“性”在女性犯罪里的影响。刘氏女的女性特征大多数体现在“母性”上,杨芬芳则更多体现在对爱和性的渴求上。章诒和剖析杨芬芳的故事时说:“女人除了吃饱穿暖和传宗接代以外,她们需要情爱,需要性快乐。”“杨氏女们是真正的性犯罪。”章诒和同时也回忆,即便是在“文革”的特殊年代,女囚里因婚姻犯罪、性犯罪入狱的也几乎排第一位。
《刘氏女》出版后,虽受好评,也存在批评文字和笔法的声音。大约是因章伯钧以及其他名流的影响,章诒和的文笔有些民国遗风,流畅简洁,用来写散文、回忆录绰绰有余,几乎不用修饰和过多考量,但是这样的写作习惯用于处理小说上,有些时候却难免失之简单。
《刘氏女》情节惊心动魄,文字也漂亮,但有读者却认为章诒和处理得还不够充分,想象和虚构的成分太少,让《刘氏女》失去了成为中国版《罪与罚》的机会。另外通篇的自述口吻也给人构思简单之感。
新出版的《杨氏女》中,章诒和明显开始调整写作方式。《杨氏女》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杨芬芳入狱前的生活,全部用第三人称展开;后半部分时,“张雨荷”才出场,开始讲述杨芬芳入狱之后的故事。从形式上来说,《杨氏女》的“自述”味道越来越淡,“小说”的味道越来越浓。
章诒和说,接下来她还要写作《邹氏女》,讲述监狱中的女同性恋故事。她说,已经开列了十个女囚的名单,打算以她们为原型,一共讲述十个女囚的故事。
“要说话,就说真的”
章诒和不喜欢露面,不过自从开了微博,就经常在网络上发言,颇有点“网络红人”的态势。章诒和的积极发声,让众多年轻人对这个自称“只会讲老故事”的女人产生了极大兴趣。
她关注地沟油的报道:“我看了之后,很难过,很沉痛。我难过不是说这地沟油怎么样—你知道我什么感想吗?天啊,同胞骗同胞,同胞害同胞,同胞坑同胞,老百姓自己做,这边老百姓做完给那头的,这个社会现实太恐怖了!这是什么现实?”她关注当下局势:“我觉得我们的问题就是,我们常常不看故乡。
我们结束了政治运动,有了改革开放,都以为好了,个性能解放了,民主自由、文明,历史进步了,我们都可以(把自己)释放出来。但是我们现在的日子,从知识分子到普通百姓,日子基本上让位给了物质生活的欲望。人成为社会经济结构中的工具,人变成了一种社会经济结构中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