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安阳市委书记张笑东落马:疑因非法集资
在豫北地区重要的区域性中心城市——安阳,市长张笑东转任市委书记不到一年就被省纪委立案调查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他是前景看好的年轻干部!”5月9日,法治周末记者在安阳市采访时,有一些官员声称是意料之中的事,更多的官员则感到惋惜。
法治周末记者在采访中得到证实,4月7日,官方发布“安阳市委书记张笑东因涉嫌严重违纪被省纪委立案调查”的消息后,当日下午,安阳市委便召开常委(扩大)会议,河南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王保存代表省委宣布关于安阳市委主要领导同志职务调整的决定:丁巍任中共安阳市委委员、常委、书记,免去张笑东安阳市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
就在一年前,2012年的4月26日下午,也是王保存代表省委宣布关于安阳市委主要领导同志职务调整的决定:张笑东任中共安阳市委书记。
不到一年,张笑东的仕途生涯就发生了如此变化。对于其落马原因,官方仍然沿用“涉嫌严重违纪”的说法,但民间的猜疑也开始四处流传,有多个版本则与安阳市近年来爆发的“非法集资”案有关。
此时,49岁的张笑东已在安阳工作了11个年头。
“可以说,组织上对他的能力是肯定和认可的。但信任代替不了监督,也挡不住对其违纪问题的查处。”安阳市一位不愿具名的官员说。
协助过三位市委书记
张笑东当时表示,坚持清白做人,干净做事,坚守为官从政的“底线”
翻开张笑东的简历,不难看出,他年纪轻轻便进入了组织的视野,成为重点培养的青年干部。
张笑东1963年9月生于河南省虞城县,22岁开始担任共青团商丘地委宣传部副部长,不到32岁就担任了共青团商丘地委书记、党组书记,还在1995年11月至1996年11月间,在共青团中央挂职任组织部部长助理。1997年9月,他转任商丘县委书记、代县长,1998年2月,被提拔为共青团河南省委副书记。
2002年10月,39岁的他以共青团河南省委副书记的身份“空降”安阳,出任安阳市委常委、秘书长,一年后,转任安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2008年3月后,他出任安阳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市长,直至2012年4月26日,被任命为安阳市委书记。
“他经过多个岗位锻炼,特别是长期在安阳工作,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对经济工作更是非常熟悉。他由市长转任市委书记,是意料之中的事,也有利于保持安阳工作的稳定性和连续性。”据安阳市一位干部介绍,张笑东思维敏捷,思路清晰,他从到安阳工作,到接任市委书记,协助过的方晓宇、靳绥东、张广智等三任市委书记,全部被提拔重用。
张笑东初到安阳工作时,时任市委书记是方晓宇。方晓宇也曾任共青团河南省委副书记,两人经历有些相似。2003年12月,在方晓宇升任海南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前一个月,张笑东由市委常委、秘书长转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接替方晓宇任安阳市委书记的是时任市长靳绥东。1954年出生的靳绥东也是团干出身,曾任共青团河南省委学校部部长,初到安阳工作时,任市委常委、秘书长,再转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然后担任市长、市委书记。在担任市委书记4年后,靳绥东当选河南省政协副主席。
2008年3月,张广智出任安阳市委书记后,张笑东从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上被提拔为市长。2012年1月,张广智当选河南省副省长后不久,张笑东接任市委书记。
当时,河南省委对张笑东的评价是:事业心强,责任感强,勤奋敬业,作风务实,坚持原则,为人正派,办事公道,虑事周全,处事稳妥,要求自己严格,有较高的群众威信。
当时一位参加会议的领导干部,清楚地记得,张笑东在履职市委书记时说,深感压力很大,动力也很大。
张笑东口中的压力大,谈到了三个方面:一是因为安阳是豫北工业重镇,是八大古都之一、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无论政治、经济,还是历史、文化,在国内外、省内外都有很大影响,工作只能干好,不能出错,要求很高;二是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化,经济社会发展长期积累的问题正在逐步显现,体制性矛盾和结构性矛盾日益凸出,经济和社会生活中的难题较多,都亟待妥善加以解决;三是深感担子重、责任大,唯恐力不从心、有负重托。
张笑东当时表示,坚持清白做人,干净做事,坚守为官从政的“底线”。
“非法集资”引发震荡
很多群众反映,之所以敢把钱放在担保公司,是因为很多担保公司就是打着政府的旗号
安阳市政府自2011年1月发布《关于防范和打击非法集资有关事宜的紧急通知》之日起,不得不把大量的精力放在处置非法集资问题上。
一些集资群众为达到早日追回集资款的目的,不断采取过激行为。
“最典型的是2012年1月1日和今年的4月1日。”安阳市多位市民向法治周末记者证实,2012年1月1日上午9时,安阳数千名集资群众聚集于火车站、文化宫等地,导致该市解放大道等道路不通。今年4月1日,安阳市部分集资群众到北京聚集。
有网友公开发帖称,安阳这两年出现这么多的问题,大片的烂尾楼,银行系统预警被中央点名,民间借贷崩盘。他作为市长、市委书记,扮演了什么角色?很多群众反映,之所以敢把钱放在担保公司,是因为很多担保公司就是打着政府的旗号。
当地被卷入非法集资的部分市民,希望通过政府的力量,帮助他们追讨回集资款。实际上,安阳市委、市政府一直在组织专门力量,集中处理非法集资问题,并专门成立了处置非法集资工作领导小组,多次对市民表示,最大限度地为参与非法集资的群众挽回损失,能追回一分是一分。
市民张鹏说,在“血本无归”等小道消息的传播下,不少参与非法集资的群众把怨气直接指向当地政府,出现非法上访等现象。
如何妥善处理非法集资的“烂摊子”,已影响到安阳市社会大局的稳定和经济发展。
“张笑东在任常务副市长时,就负责金融工作。”安阳市一位官员对法治周末记者说,张笑东在安阳工作11年间,有9个年头都在市政府工作,对非法集资现象应该不陌生。
虽然官方没有对外公布张笑东违纪的更详细情况,但因其距4月1日安阳市民为追讨非法集资损失上访为时不远,而颇为引人注目。
“安阳地处晋、冀、豫三省交界处,是河南省的北大门,经济发展活跃,民间集资借贷现象比较普遍。”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河南省华通翻译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宋跃福在安阳通过采取高额利率回报等形式,至2003年9月案发时,已经先后集资2.8亿余元,并最终给被卷入的安阳居民造成5950万余元的巨额损失。2005年12月,河南省高院以集资诈骗罪判处宋跃福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此案的发生,似乎并没有让安阳民间集资热“退烧”,民间集资热潮愈演愈烈,几乎呈现公开状态。
市民李勇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曾有几家大的房地产公司在市区设立六七个接待处公开融资,参与者包括商贩、公务员、退休职工等各类人群,少者数万元,多者不下百万。
2011年7月开始,安阳民间借贷频现危机,政府着手处置,先后成立了近60个非法集资案件侦破专案组,以帮当地百姓挽回损失。在3个月之内,就有40多家本地和外地借贷企业被列入非法集资黑名单,但安阳还是因非法集资而爆发了大规模群体性事件。
2012年1月14日,安阳钢铁集团的病退工人刘洪飞因犯集资诈骗罪,一审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判决书显示,在2005年8月至2011年10月间,刘洪飞以自己投资股票能赢利、需要大量资金为名,隐瞒自己投资股票、期货连年亏损的事实,以高额利息为诱饵,向社会上不特定人员非法集资,累计集资金额高达8537万多元。
此外,安阳市还查办了环球创富基金案、祁石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安大房地产非法集资诈骗案件等案件。
据一位参与非法集资处理工作的政法干警介绍,除了安阳本地企业外,一些来自天津、黑龙江、内蒙古等外地的企业,以开发能源、研发高科技项目、成立投资基金为由,通过月息0.06元乃至0.1元的许诺,卷走了当地不少居民的血汗钱。
如今,这些曾经幻想高额回报的居民,开始逐渐失去理智。
“看着这么高的利息,一开始,我也担心会出问题,就先投了2万元,到期后,这家公司未拖欠借款与利息,就继续开始投,还拉亲戚朋友投钱。”一些参与非法集资的市民认为,如果当地政府在非法集资乱象刚露出苗头时,就及时加强监管,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上当受骗。
省里早有察觉
就张笑东落马的原因,有的猜测其与部分“非法集资”案当事人关系密切,有受贿或监管失察之嫌
张笑东的落马,不仅在安阳引发震荡,在全省官场也产生震动。他是河南省近年来被查办的唯一一位市委书记。
“在处置形式上也比较特别。”一位官员透露,4月7日,张笑东因涉嫌严重违纪被立案调查及市委书记任免的通知,是通过内部电报的形式下发的。这份通知要求认真吸取张笑东的教训,更加重视廉政建设。
而与安阳相邻的鹤壁市,在这份内部通知下发前,市委书记丁巍正在与班子成员研究鹤壁市的发展问题。
当日下午,安阳市委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传达省委关于丁巍任安阳市委书记的决定。而他将不得不面对困扰安阳的非法集资处置难题。
据4月8日《安阳日报》“社会新刊”版一则名为《依法表达诉求拒绝违法上访》的消息称,4月1日,部分安阳市集资群众到北京聚集,经过劝返,部分群众回到安阳,但“仍有部分群众不听劝阻,在北京滞留聚集”。这些人被带回安阳后,安阳警方以“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的名义对部分群众处以行政拘留10日的处罚。
就张笑东落马的原因,有的猜测其与部分“非法集资”案当事人关系密切,有受贿或监管失察之嫌。
“张笑东在政府担任领导期间,一直致力于经济发展,包括扶持民营企业及招商引资工作。”一位熟悉张笑东的干部说,安阳在近年招商引资大潮中,承诺不到位者有之,抽逃资本者有之,套取财政补贴者有之,甚至招摇撞骗者也时有所见。
支持企业发展,繁荣当地经济,必须在法律法规政策的框架下进行,并且要有严密的监督机制和违约处罚措施。这位干部还说,政府代表和维护着人民的利益,承载着群众的希望,在引资时不仅要有热心,有诚心,也必须有戒心,对资本逐利的本性时刻保持着警惕,在强化互信的同时不忘有效地监督。
翻阅安阳市委机关报《安阳日报》不难发现,张笑东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4月3日,他当时以安阳市委书记的名义,到安阳高铁站迎接女航天员刘洋返乡。
“张笑东的违纪行为,不是突然被发现的,组织上应该在较早时候已掌握。”密切关注安阳市非法集资案处理工作的一位人士说,张笑东被省纪委决定立案调查后,新的市委书记就上任了,这说明河南省委高层之前已经慎重研究过。
猜疑不断拷问信息公开
对于非法集资问题的处理,以及张笑东落马的原因,在社会上引发的震荡和信息公开形成了断裂,致使各种猜疑不断
这位人士说,河南近年开展的吏治风暴,刮落了不少高官,与安阳有着或多或少联系的人最多。
2010年5月,原安阳市委副书记李卫民在任上出逃,后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检察机关对其立案侦查。2012年12月,法院认定,李卫民贪污、受贿800多万元,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2011年年初,河南省交通厅厅长董永安被“双规”,而此前他任安阳市长。张笑东是董永安离任后的接任者。董永安被判处无期徒刑。
2011年4月,安阳市副市长张胜涛被“双规”。
“谣传止于透明!对于非法集资问题的处理,以及张笑东落马的原因,在社会上引发的震荡和信息公开形成了断裂,致使各种猜疑不断。”有学者认为,“周岁书记”、“短命市长”等事件严重影响了群众对党和政府的信任度,如何缩短腐败的“潜伏期”避免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遭受重大损失,成为摆在组织人事、纪检监察机关面前的一道课题。
“作为党精心培养多年的一名年轻干部,如在言行上严格要求自己,牢牢坚守自己的底线与原则,张笑东是不会出问题的。”一位干部颇为痛心地说,不少出问题的官员在被提拔时是比较优秀的,上级也是出于公心的,但在仕途这条路上诱惑太多,再好的干部如果不置于有效的监督制约机制下,都会有蜕变的可能。
主观的伯乐相马要变为客观的考场试马,赛场选马。再值得信任的马,也要被套上缰绳,不能任由其天马行空。
也有学者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认为,在一把手的管理上,要信任与监督并重,以信任弘扬其善,以监督防范其恶,权力的制衡、严格的监督远比个人的自觉更可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