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岁月]看电影

2017-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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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七十年代初,文化生活极度匮乏,除了八个样板戏轮番轰炸,就是"老三战"反复折腾.有民谣为证:"摘不完的'平果',看不完的'战线',演不完的'老三战'".虽然视觉疲

七十年代初,文化生活极度匮乏,除了八个样板戏轮番轰炸,就是“老三战”反复折腾。有民谣为证:“摘不完的‘平果’,看不完的‘战线’,演不完的‘老三战’”。虽然视觉疲劳,有胜于无,总比窝在炕头抽蛤蟆烟强。 

 

不过〈卖花姑娘〉的上映,却有如一股飓风,卷起倾盆泪雨。同为朝鲜电影,与《鲜花盛开的村庄》中“六百工分儿”的胖姑娘不同,<卖花姑娘>绝对堪称重磅级催泪弹,即使你是铁石心肠,即使你是混世魔王,也由不得你无动于衷! 

消息像长了膀的飞鸟,扑喇喇飞向十里八村,村民从四面八方涌入猴石。蜿蜒山路、羊肠小径,到处都是疾行的人群,少的扶着老的,当娘的背着孩子,骑毛驴的,拄拐杖的,好不壮观?这里不是城市,无法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但说是“家家闭户”绝不为过。 

很快猴石一处空旷广场上,塞满了看露天电影的人,黑鸦鸦一片,就连银幕后面也挤满了人,或坐或蹲或站,没有一丝空隙。再瞧房盖上、树权上、自行车后架上,也都是站满了人.呼儿喊娘的,调情说笑的,扯上一嗓子吓人的,压抑多时的情绪,在偌大的空地上集体发作。 

好不容易盼到日头沉入西山,上万束目光聚焦到放映员的身上,那一刻,谁家有闺中待字的女儿,笃定会首选放映员作新郎!随着机器的嚓嚓声响起,场内顿时鸦雀无声;随着剧情的发展,感情脆弱的人已经率先低声抽噎。进入高潮,模糊了双眼的观众,已不再试图忍住哭声,有的一个劲地擤鼻涕,有的给身边的人悄悄递上手帕,有的干脆失声痛哭起来。

作个假设,倘若今天复映这部影片,艺术感染力仍不会消失,但催泪的级别和当年相比,肯定会相形见绌。在那个政治高压年代,即使是最听话、最好唬弄的农民,心里也是一肚子委屈,一肚子苦水,无非是借着主人公的悲惨经历,集中爆发、宣泄出来而已。 

我也哭得一塌糊涂,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把个外衣抹得脏兮兮的。上大学学文艺理论,教授说:最容易淡忘的是情节,最不易忘记的是细节。而一首好的主题歌,也往往会随着影片的放映不胫而走。那段日子里,几乎人人都在哼唱《卖花姑娘》;就像几年前的朝鲜,都在痴迷地传唱《渴望》的主题曲。

1999年我从图们出境,沿着朝鲜海的东岸前往平壤,途中停电,电气火车临时停靠在一个无名小站上。我们下车唱起《卖花姑娘》,引得列车上的朝方乘务人员也心存感激,跟着大声合唱;更出人意料的是,唱罢<卖花>,接着他们就唱起《渴望》里的“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虽然双方语言不通,但歌声、音乐是相通的,它可以超越国界,也可以通过歌曲找到同时代的人。

因为当年只有朝鲜电影,我们就变成“哈朝一族”。更有好事的盘锦知青,把《鲜花盛开的村庄》的旋律重新填上歌词,就是那首著名的《沈阳啊沈阳》,不但成为当年知青思乡,渴望回城与亲人团聚的代表性歌曲,若干年也约定俗成地被公推为沈阳市的市歌。 

能称得上催泪弹的影片,其实屈指可数,除了《卖花姑娘》,还能挺进前三的也就是《星星知我心》和《妈妈再爱我一次》,至于〈云水谣〉编导宣称的催泪当量,我却不以为然。也许是时过境迁,悲情不再;也许是老有所乐,不易动容? 

〈卖花姑娘〉能赚出观众哗哗眼泪,客观上说是与当时国情有关。〈卖花姑娘〉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当今韩剧的滥觞。韩剧之所以能赢得国人尤其是新生代的垂青,赚得大把眼泪,已不只是移情作用,得承认人家成熟的制作功力。 

让我对《卖花姑娘》耿耿于怀的,不仅是感动,还缘自生命的又一次历险。观看完《卖花姑娘》,已是夜深时分。猴石离我插队的村子有八里多山路,还得淌过柴河。散场后,众人都急于赶路,致使道路突然发生拥堵,人潮排山倒海似的朝路口涌去,一时间,发生踩踏,我身子骨单薄,一下子被后面的人浪压倒,若不是身手敏捷,紧紧抓住前面人的衣服站立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青年点,细看一下外衣,除了鼻涕眼泪,还有黑黑的鞋印,又一次虎口逃生啊! 

时间模糊了许多往事,在落笔前,打电话向一男知青伙伴咨询,确信电影放映地点为猴石,但具体时间谁也想不起来了。百度一下,方知道《卖花姑娘》是1972年10月在中国大陆隆重上映。片子到了乡下,至少也是次年的事了。一部影片能让人们记那么久,又如此刻骨铭心,恐怕只能是那个蹉跎岁月才有的奇迹。现在进影院看电影的除了喁喁私语的小情侣,中老年人恐怕没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