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生个人崇拜 个人崇拜影响并侵蚀了所有的艺术
前几天,正当我在街上步行时,有位女士从另一头向我高声喊道:“嘿,你是名人吗?”我回答说“不是”。她接着就说:“那好!那么邮局在哪里?”我当时并不完全明白这个思维的逻辑:难道不向名人问路是一种新的礼节吗?若果真如此,那仅仅是因为他们总是坐在加长型的豪华轿车里到处旅行,从不自己去邮局寄信?也许她能透视我的心灵,因为当时我正在思考关于成名及其对创造力的影响。
我们都看过英国电视音乐选秀系列节目《X因素》(The X Factor)与美国一年一度的电视歌唱大赛节目《美国偶像》(American Idol)。
这两个节目都是由西蒙・考埃尔策划,与更早期的选秀节目《运气上门》(Opportunity Knocks)一脉相承。
当古典音乐界也被卷入其中,宣称要借此寻找未被发现的古典音乐天才时,我的一位大提琴手朋友纳塔利・克莱恩曾拒绝了要她出任裁判的邀请,并告诉我说她害怕彰显个性将掩盖天分。她当然天分很高,16岁时即获得年度青年音乐家的称号。
但她当时并非靠推广与人气获得荣誉,而是因为她像杰奎琳・杜伯雷(Jacquelinedu Pre,1945-1987,英国当代著名的大提琴演奏家)那样出色,虽然两人风格迥异。
我知道,古典音乐在性感明星身上得到了复兴,而今纳塔利・克莱恩正是她们中的一员。然而,一个好的外表、魅力与志向不应该是评判严肃音乐家的标准。诚然,音乐家必须既会表演又能演奏,但个人崇拜正在影响着,而且我相信,正在侵蚀着所有的艺术――并非仅限于表演艺术。
具有天分的人们常常性格内向。那难道是对他们的工作不屑一顾的理由?从理论上说,作家可以选择过一种离群索居的生活,因为作家不是表演者,评判他们的唯一标准是他们的作品。
比起听爱略特低沉忧郁的录音,还不如去读一读《荒原》,或者听一听爱尔兰戏剧表演艺术家菲奥纳・萧(Fiona Shaw,1955?-)对该诗歌的朗诵。对此,我们不会有何异议。但爱略特若生活在今天,在人们还没来得及说出诺贝尔奖之前,他很可能就已被怂恿着去参加《X因素》的选秀活动了。
问题在于,在我们这个媒体狂热的时代,作家们必须做的远不仅仅是写作。他们必须在世界各地的文学节之间奔波、露面,与读者互动、联谊,对所有事情都要发表意见,甚至还要向公众开放自己的书房。
英国《卫报》的读者们对瞥一眼作家的书斋乐此不疲。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进入到“游客指南”,然后开始收取门票了。我住在英国心脏地带的科茨沃尔德区。
我会泡茶。够格吗?拜伦会觉得今日的状况对他来说如鱼得水。然而,布莱克将会遭到逮捕,这倒并不是因为他喜欢与夫人赤裸地在自己的花园里闲荡着,而是因为痛打了一个手举长镜头蹲伏着的摄影记者。可怜的华兹华丝,在轿车、电子邮件、手机上到处写着“这个世界对我们真是苛刻”,可能已经神经失常或者去墨西哥投奔了劳伦斯。
格特鲁德・斯坦因当年一直希望出名,可能早有了自己的脱口秀节目。伍尔夫可能很喜爱社会新闻,但对那些八卦传闻却横眉冷对。
然而,作家交出的是他们的作品,而非他们自己。再过多久,那些志存高远的作家们必须为获得一个出版协议而互相竞争?我开创了新的电视选秀节目《X文字》(The X Word),将特别推出文学创作班新星们与自学成材涂鸦者们的特写,并且把他们展示给一位顶级文学经纪人、一位鲨鱼鼻的出版家、一位有见解的书商与一位公关专家面前,让这些专业人士告诉我们他们能够出版作品的理由。
当然,他们将不仅能写作,还必须貌美、风趣、能说会道、讨人喜欢、身材匀称修长而且人格还要有点变态。
狄更斯可能完全符合以上条件。艾米丽・勃朗蒂可能会把自己第一轮就被淘汰的纸条用二类邮件递到霍沃思的牧师寓所。上面所说的事其实正在发生着。
网络上的自我出版也就是自我推广。就像应召女郎那样,那些希望成为作家的人们需要拿出比虚拟页面上的文字更多的东西才有可能被挑选上。请看一看Facebook(一种社会关系网的网站)或Myspace(有关社会关系网站的百科文章,往往包括网站历史、用户简介、特写文章及一些论争观点等)吧。
你就会发现整整一代希望获得成功的文学青年们,在出售自己作品的同时把自己也搭售了出去。我不相信文学或其他任何的创造性艺术与知名度或个人崇拜有关。
当一个人创作出了某件重要的作品时,那并不真的是关于他们自己的――不管这件作品看起来与其本人是多么地休戚相关。像海明威的那么张扬,像狄金森的那么羞怯,在公关权威们洗手不干很多年以后,其作品照样光芒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