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周轶君 中国战地女记者周轶君:加沙战火让人变麻木
难忘同事女儿稚嫩的声音:“听,轰炸” 2002年6月至2004年4月,周轶君曾是当时惟一常驻加沙的国际记者。
2004年4月,出于安全考虑,新华社命她撤离加沙。在这之后,直到8月份离开以色列,周轶君曾几次试图回到加沙,但终未成功。 青年周末:你还记得当年离开加沙时的情景吗? 周轶君:我记得在我临走之前,我和新华社在加沙的雇员阿马德通话告别的时候,哭成个泪人。
那是我第一次哭得那么凶,好像要把自己抽干。
我想起一天夜里,窗外狂泻14枚导弹的夜里,他3岁的女儿在电话里说,“听,轰炸——”那个稚嫩的声音我一直无法忘记。 出加沙的那一天,几个小时后,我躺在耶路撒冷绿油油的草坪上,看瘦骨嶙峋却一脸高贵的宠物狗经过身旁,看以色列儿童的风筝在蓝天白云间飘荡,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走了,但他们呢? 青年周末:这次回到中东有没有见到当年的朋友? 周轶君:没有,因为进不去,我只能给他们打电话,但里面通信条件很差,有的时候一天都打不通。
通了的话我会让他们注意安全,我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往最不安全的地方去。加沙记者圈是个充满情义的圈子。虽然各为其主,竞争残酷,但在仅仅365平方公里的加沙,大家总是经历同样的空袭和枪战。
有一天,我和一个当地记者开玩笑说,巴勒斯坦记者比普通巴勒斯坦人幸运,因为有冲突,才有高额收入。他沉着脸说:“你总有一天要走的,可这是我们的生活!” 青年周末:经历了这么多空袭和枪战,是不是让你越来越勇敢? 周轶君:时间长了以后,与其变得越来越勇敢,不如说变得越来越麻木。
后来就觉得,开车去爆炸现场和开车去修理厂没什么区别。 青年周末:你好像很不愿意说自己很勇敢。 周轶君: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我在那里的时候听广播,有一个节目采访了加沙里面的国际医药组织的志愿者,他们是从塞浦路斯坐船,突破以色列的封锁线进入到加沙里面去救助伤者,一共80个人。他们才是真正勇敢的人。
我在巴以地区呆了两年,流血和死亡在我的意料之中,是我去之前能够想象到的,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仇恨是如此简单而深入骨髓,似乎仇恨是理所当然的。
那些痛苦的面孔,他们看久了会非常麻木。所有一切,都在无希望中前进。这个地方只有旧的思维,新的算计。 青年周末:当地人看到死亡,也已经麻木了? 周轶君:我想不只是当地人,包括我们,包括你,巴以冲突的新闻看多了你会不会麻木? 青年周末:我们毕竟只是通过电视画面,可当地人看到的死亡是真实的场景,也会麻木吗? 周轶君:会,会,真的会。
在贫穷、绝望和战乱中,人不再尊重生命。我们几乎不能改变战争的进程,所以我希望给大家一个提醒,人在战争中是很容易变麻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