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浩梁大雪飘 钱浩梁大连讲述人生故事唱了现代戏又唱《洪羊洞》
“拜师演唱会”上,钱浩梁(右)送给陈德勇(左)的一份“大礼”,是一盏红灯。
坐在轮椅上的曲素英动情讲述与钱浩梁的情感往事。
本报记者郝岩 摄影周卫兵
8月28日晚,“传承京剧艺术 唱响红色经典——‘馨东方之夜’著名表演艺术家钱浩梁夫妇携弟子暨陈德勇拜师演唱会”在宏济大舞台举行。虚岁80高龄的“李玉和”——钱浩梁先生不仅演唱了传统京剧《洪羊洞》选段和《红灯记》中“手提红灯四下看”的精彩唱段,更是首开山门,收大连票友陈德勇为徒。
在舞台上,钱浩梁动情讲述了1992年他因中风瘫痪后,妻子曲素英对其无微不至的照顾之情,为怕当时体重近200斤的他生褥疮,瘦小的曲素英每次为他翻身都累得大汗淋漓,为了能让丈夫重新说话,她一个字一个字纠正钱浩梁的发音,直至他能重新唱戏,其中的甘苦应该只有他们自知。
坐着轮椅上台的曲素英也“报料”,前几年患上腿疾后,钱浩梁也曾给自己端屎倒尿从无怨言,开朗的曲素英笑称这是老天爷让老伴在给自己“还债”。舞台上,两人合作《白毛女》片段时,要强的曲素英从轮椅上站起来,说要把最好的状态呈现给观众。
在演出前一天的傍晚,记者辗转采访到刚来大连的钱浩梁、曲素英夫妇,原定一个小时的采访居然聊了一个半小时,从艺术到生活,这对梨园界的老前辈谈起来颇为从容、淡定,此前记者心存的“话题顾虑”俨然已是多虑。
周信芳把他招进戏曲学校
钱浩梁祖籍绍兴,1934年出生于上海梨园家庭,6岁时随父学艺。1950年,中国实验戏曲学校(中国戏曲学校前身)在全国招收学员。钱浩梁到学校考试,钱老说:“当时的考官是周信芳先生,他考我《夜奔》,我13岁就已经学会这出戏。
见我功力好,就录取了我,所以他是我的伯乐。”就这样,钱浩梁从上海考入北京,他师从过的名师无数,从19岁开始,就跟尚和玉、迟月亭、沈三玉、茹富兰、傅德威等大家学戏,系统学习长靠武生戏。
1956年,他成为中国实验戏曲学校的首届毕业生,并被留在校实验京剧团。1959年,不满25岁的钱浩梁师从名家李盛斌,因一出《伐子都》一炮走红。《伐子都》是出文武戏,武有翻打扑跌,文有唱念表演,高腔更是需要演员有副好嗓子,当时只有25岁的钱浩梁凭借此戏一炮而红,成为行内公认的“全活”大武生。
时任中国京剧团的当家人李少春和袁世海特地到上海看了他的戏后,跟实验京剧团要人未果,只得动用文化部的力量,才在1962年将钱浩梁“挖”到中国京剧院一团。
在团里时,李少春、高盛麟、盖叫天等京剧名家经常给钱浩梁说戏,李少春和袁世海还特意为钱浩梁排了一出大戏《战魏南》,这出戏里,一号角李少春唱老生,二号角袁世海唱曹操,作为三号的钱浩梁演马超,“当时有个说法儿叫‘传帮带’,二位老师这是送了我一份大礼,一部戏里,老生、花脸、武生都有了,我们憋足了劲,搞出这出戏,果然一炮打响啦!”
1958年曾来大连学过京剧《甘宁百骑劫魏营》
此次,是钱浩梁第三次来大连,而第一次,是55年前的1958年。说起那次来大连的往事,钱老先生记忆犹新。当时,他还是中同戏曲学校实验京剧团的演员,刚走出校门只有两年,那次在大连,他逗留的时间比较长,因为要学习东北四大武生之一、时任大连京剧团团长张铁华先生的代表剧目《甘宁百骑劫魏营》。
“那是出文武老生戏,张铁华是京剧武生。看了他的《甘宁百骑劫魏营》,我很喜欢,学完之后我们又进行了一些调整,经常演,很受欢迎。”
在8月28日晚的演出中,钱浩梁又特地提起这段往事,他的感恩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演《红灯记》追到了“李铁梅”
如果不是这次采访,记者还真不知道钱浩梁和曲素英的结缘居然正是因了《红灯记》,而比钱浩梁小了4岁的曲素英还是李铁梅的第一位扮演者,钱浩梁当时其实只是《红灯记》的B组李玉和。
钱浩梁和爱人曲素英的结识可以追溯到他们同在中国实验戏曲学校实验京剧团的时候,快人快语的曲素英虽然已经76岁,说起当年的“恋情”,自称有点“小聋”的她还是有些羞涩,曲老说当年团里追自己的男演员可不少,她都没有动心,这是因为当时根本不想找自己的同行,钱浩梁当时因演《伐子都》已经大红大紫,可她也没在意。
在全国各地演出时,钱浩梁经常主动帮着曲素英打理行李,她还以为是同志间的互相帮助,“他第一次约我是在海边,开口就叫我写入团申请书,谁能想到这是谈朋友?”曲素英说那时候大家都管钱浩梁叫“大个”,他一到宿舍找自己,女伴们便说,“大个又来了。”
让两个人真正开始有了深入的接触,是调入中国京剧团之后。当年排《红灯记》时,曲素英是A组李铁梅的扮演者,和李少春搭戏,钱浩梁是B组的李玉和。“李少春先生特别喜欢浩梁,排戏的时候,经常让浩梁上台演,他在台下指点。
可在全国汇演前几天走台时,李先生发现我在舞台上显得比他高,这不是要把李玉和的高大形象给比下去了?李先生左思右想,让美工给自己做了一双高跟鞋,将自己的身高骤然升高了几厘米,但效果还是不理想。有一天,他告诉我,明天给你找个高个子的‘爹’,第二天,来的居然是浩梁。
”由于分到了一组,两人每天都聚首在红灯下,对每一句唱词、每一个眼神、每一个造型,都要反复揣摩设计。钱浩梁是南方人,其中有一句“擀面杖儿吹火儿——一窍不通”的台词,钱浩梁怎么也说不好“火”的儿化音,曲素英便一遍遍地教他,两人也在反复的切磋中让感情升温,《红灯记》彩排大功告成之时,两人的姻缘也瓜熟蒂落。
不过,让曲素英“耿耿于怀“的是,后来随着《红灯记》的大红大紫,已经升任团领导的钱浩梁却不想让她和自己在同一舞台上演李铁梅了,钱浩梁说:”我是领导,不能让大家觉得活儿都让你们自己家人干了。”
后来拍摄电影《红灯记》时,钱浩梁又不同意让曲素英出演,采访中,曲素英提起当年的旧事,指着钱浩梁佯装“生气”地训斥:“你害我一辈子!”
一度不愿再演《红灯记》
“文革”中“文革”后,钱浩梁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高峰深涧,他的生活也一度谨言慎行,小心翼翼。但钱浩梁深知自己是一个演员,他并没有放弃专业。当合适的时候,钱浩梁便登台演出,把一身绝技献给广大观众。毕竟,一个京剧演员的荣耀,是在舞台上。
戏迷也没有忘记钱浩梁。受邀演出时,钱浩梁一出场总是伴随着火爆的掌声。1992年,钱浩梁中风突然跌倒在舞台上,在曲素英的精心照料下,钱浩梁重新站立起来,并回到了戏迷中间。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商演时,钱浩梁会坚决拒绝演唱《红灯记》的唱段。
曲素英透露,袁世海先生在世时,一直想重新排演《红灯记》,多次在国家领导人面前呼吁。2001年,袁先生终于和钱浩梁、曲素英等聚集在一起,开始在全国巡演《红灯记》,可惜在沈阳演出遇上寒流,只演了一场。回到北京后,袁世海就一病不起,不久病逝。
致力在戏迷中传播现代京剧
话题回到前面。钱浩梁第二次来大连,是在1999年。也就是这一次的大连之行,钱老认识了大连票友陈德勇,钱老不会想到,在14年之后,他居然会为陈德勇首开山门,收他为徒。
陈德勇说:“1999年,从研究生班毕业的杨赤想办一场汇报演出,于是我俩相识。就是在那次演出上,袁世海先生和钱浩梁在‘文革’结束23年后第一次见面,在握手时,两位老人眼里都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泪水。”当时,钱浩梁刚刚恢复身体,第一次来大连公开出演。
来大连前,钱浩梁便对杨赤明确表态,不唱《红灯记》,要唱只能唱传统戏。陈德勇一听,坚决不同意,来大连必须唱《红灯记》,否则就别来,因为在观众的眼里,钱浩梁所出演李玉和是非常成功而期盼的,尽管钱浩梁演的传统戏很见功力,但不唱《红灯记》,就失去了钱浩梁的意义,在杨赤的一再工作下,钱浩梁终于答应唱一段《红灯记》。
陈德勇清楚地记得,演出那天剧院爆满,很多市民得知钱浩梁来大连演出,纷纷前来讨票,只是一票难求。
当时还是中央电视台的张正担任主持人。演出后,观众给予长时间掌声,久久不愿离去,钱浩梁一再谢幕,观众还是不愿离去,纷纷要求钱浩梁签名、合影。陈德勇在旁边看得非常感动。
结识钱浩梁后,陈德勇被老人晚景的清寒动容,也被两位老人的厚道和坚强深深打动。“从石家庄回北京后,他们就住在中国京剧团家属大院里的一栋背阴筒子楼里,屋子只有52平方米。我登门拜访时,钱浩梁正踩着凳子更换灯泡。”后来在北京前副市长张百发的争取下,老两口在亚运村有了一套90多平方米的房子。
采访中,钱浩梁和曲素英多次提到,现代京剧要发展,一定要汲取传统京剧的养分,现代京剧只有走群众路线,才有可能会成为经典一直传唱下去。这也是钱老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会首开山门收一个票友为徒的原因。
在8月28日晚的“拜师演唱会”上,钱浩梁送给陈德勇的一份“大礼”,是一盏红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