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昕宇《侣行》 用生命记录
2012年开始,北京人张昕宇用摄像机记录了自己和妻子梁红经历的一系列探险之旅:在切尔诺贝利,他们给自己设定的上限是辐射总数不能超过500毫西弗,如果超过马上撤离。谁想到刚走到离4号反应堆六七公里的树林,他们测到了最高值——10000毫西弗;在马鲁姆火山,张昕宇本想下到525米——熔岩湖的最底下。但他在275米的点终止了,他的摄像机全坏光了。结果上来才发现,绳子两处断裂……
今年6月,《侣行》在优酷播出。三个月后,点击率超过1亿。7月,张昕宇、梁红和四位朋友再次扬帆起航,从香港出发,途经24个国家前往南极举办婚礼。由这段旅程剪辑而成的《侣行》第二季自11月28日上线以来,点击量超过1500万。
“想看看,除了海盗,还有什么?”
今年7月,张昕宇、梁红和四位朋友,途经24个国家前往南极举办婚礼
四年前,北京人张昕宇带着一支救援队,去了四川地震灾区。回来后,自感生死无常,他决定换一种活法:不再想尽办法鼓捣着挣钱,而是开始满世界去探险,折腾人生。
2012年开始,他用摄像机记录了自己和妻子梁红经历的一系列探险之旅:在“世界寒极”奥伊米亚康,他们拍到当地的渔民从冰面下把鱼打上来后,仅需30秒钟鱼就会被冻住。这里的人不知道牛奶的液态是什么样子,因为商店里卖的都是象牙色的一块块牛奶冰坨;在“恐怖之都”索马里,枪声和礼拜乐,成了当地的主题曲。
但张昕宇和梁红用镜头告诉大家,那里除了海盗,还有会唱《北京的金山上》的老夫妇、能讲流利中文的当地医生。虽然外面战火不断,但人们的内心仍然充满对生活的美好憧憬;在“核爆死城”切尔诺贝利,他们的镜头下,植物疯长,四周寂静,盖格计数器警报不断,“二十多年过去了,那里依然有强烈的辐射。
很多报道说,再过几十年,切尔诺贝利就会安全了,根本就是欺骗”;在新西兰马鲁姆火山,他们遭遇了台风和暴雨袭击。
他们租了四架飞机,飞机飞了23架次才把队员和700多斤重的装备运到火山顶上。距岩浆270米高,张昕宇举起中国国旗,空气中酸性太大,红旗瞬间被腐蚀成白色。为了拍摄这个镜头,张昕宇潜降到火山口内部300米的地方,前后用了五个小时,其中有半个小时他听不到同伴说话,“恐惧感像蚂蚁爬满了全身每个毛孔。”
2012年优酷副总裁李黎受人推荐,看了马鲁姆火山这段视频,决定制作《侣行》:因为“火山是怎么回事,世界到底是什么,跟你听来的完全不一样。现在中国的年轻族群,就需要这种行动力。”今年6月,《侣行》在优酷播出。
三个月后,点击率超亿。7月,张昕宇、梁红和四位朋友再次扬帆起航,从香港出发,途经24个国家前往南极举办婚礼。由这段旅程剪辑而成的《侣行》第二季11月28日上线以来,点击量已超过1500万。在网友的留言中,有赞赏者,“很多人都想在路上,真正走在路上的人有几个?我们有太多舍不得放下的东西,所以我始终在原地。”也有质疑者,“南极之旅耗资2000万,这是有钱人的游戏,没几个玩得起。”
“侣行”到底是探险、挑战,还是折腾人生、自讨苦吃?对此,张昕宇都不置可否,他说,去奥伊米亚康露营是为了向一位曾质疑他的英国朋友证明,外国人能做到的中国人也能;去索马里则是好奇,“想看看,除了海盗,还有什么?”“我们是探险,不是冒险”
第一次出国,就被黑社会拿枪顶着腰
《侣行》中,张昕宇和梁红用镜头记录下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最真实的状态。节目上线后,有网友留言“这不是在玩命吗?”而张昕宇的回答则是“这多好玩啊!”实际上,他们人生第一次旅行就充满了这种“好玩”的危险。
梁红:第一次是去泰国清迈收购首饰。当地有个穆斯林区,治安混乱,有个黑社会老大,(张昕宇插嘴,“穿着高跟鞋身高1米4,长得特黑,腰里别着把特长的左轮手枪”)。他垄断了当地所有手工艺品,按规矩我们只能和他做生意,但我们直接找了底下的人。
当时特别搞笑,我正拿着相机拍照,一把枪就顶着后腰了,我以为是老张呢,一把把枪拨拉开,嘴里还说“你别闹”。结果一回头,发现他在特别远的地方,正在喊“你别动啊!”还有一次我们去金三角,晚上觉得床有点晃,外面特别乱,有人敲我们的门,我俩谁都不想动弹就没开。第二天早上一推门发现,所有人都在楼下,披着毯子或者披着浴巾,一问才知道昨晚地震了……
我们是探险不是冒险,所有风险必须心里有数
镜头中,张昕宇和梁红似乎无所不能,他们在开水泼向空中瞬间就会变成冰霜的寒极露天宿营,下到500米深的活火山口,近距离拍摄翻滚的岩浆……不过采访中,他们特意强调“我们所做的是探险,不是冒险。我们只做知识储备能覆盖的事”。
张昕宇:2008年到2012年,我们用了四年准备资金、储备知识、学习技能。在途中,各种风险也必须时刻心里有数。比如切尔诺贝利,我们给自己设定的上限是辐射总数不能超过500毫西弗,如果超过马上撤离。去之前,我本来打算通过27号走廊,进4号反应堆控制中心。
按我的计算,从进到出7分钟,我们能把所有辐射量用光。谁想到刚走到离4号反应堆六七公里的树林,我们测到了最高值——10000毫西弗。听说有些游戏玩家穿越切尔诺贝利森林去探险,没走出森林就死了。
在马鲁姆火山,我本想下到525米——熔岩湖的最底下。但我在275米的点终止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的摄像机全坏光了。结果上来才发现,绳子两处断裂,说明我们的放弃是正确的。
《侣行》第二季驾船去南极,张昕宇和梁红还带上了四个“小伙伴”,他们有交往10年的老员工,有共过生死的好兄弟,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刚入社会就被拉上“贼船”的白纸。
梁红:旅行是非常考验友情和爱情的。巴掌大的地方,时间一长,所有的缺点都会被放大。我们在船上定的规矩是,每天吃晚饭的时候,所有人必须在一起,要吃一块吃,要吐一块吐,六个人必须聊天、必须交流,否则你会感到特别孤独无助。我们用三个月证明,我们的爱情是值得相信的,友情更是值得相信的。所有人把命放在一起,可以互相托付生命。
唯一一次恐惧是和同伴的默契消失了
第二季中,张昕宇拍到了《少年派》中的奇幻情景,数十米长的鲸鱼在远方喷水,狂风骤雨过后,发现船上有很多飞鱼和沙丁鱼……然而这样的场景并非全是浪漫。
张昕宇:多美好的一个画面。但事实是,最多美好十分钟,你就开始担心——千万别撞上来啊!船上的日子同样难过。我们所有的淡水来自于储存,要尽量节省,所有人不能刷牙,只能拿湿纸巾擦牙。梁红一个女孩子,半个月不能洗澡……
洞底潜水的时候,我是真的怕了。下水之前,我跟我的潜伴对了所有的手势,结果他们在水下做了一个不一样的手势——“Stop”,我理解成“Go”,结果我一个人就走了,再回头,什么都没有。看水底,都是一千年以前的尸骨。那会儿我真是慌了。后来,我看自己吐出的气泡,才发现自己正在像比目鱼一样竖着游……洞底潜水其实技术上无所谓,最难的是心理负担,我慌是因为和同伴的那种默契消失了。
梁红:我们制定了一个五年计划,所有走过的点会串到一起。比如,会把切尔诺贝利和以后的福岛、罗布泊、广岛、长崎组成一个核系列;把火山、熔岩湖组成火山系列;把南极、北极、各种极点连在一起等等。五年后首先要生个孩子,然后带孩子一起玩。之所以五年之后才要孩子,是因为我们在第一年去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对身体有影响,五年后才是安全期。 “我们的梦想不能让他自己去干”
索马里枪林弹雨下动荡的人群,马鲁姆火山口红旗瞬间褪成白色,这样的场景稍纵即逝,而能够把这一切全部收录在镜头中,靠的是张昕宇和梁红在18年相处中形成的默契。这对神行侠侣经历传奇,爱情同样传奇。
张昕宇和梁红都是中石油子弟,从“发小”长成了“青梅竹马”,又变成现在的“老夫老妻”。在小学时代,张昕宇是学校有名的“机灵鬼”加“刺儿头”,因为受伤留过两次级,一次是拿着钢丝放铁轨上“轧刀片”,钢丝掉了他去捡,被飞驰而过的火车扫到了三个手指头、一个手腕。另一次他骑自行车追汽车,汽车停了他没停……但是,留级的他却等来了梁红。坏孩子和好学生从此开始了偷偷摸摸的“早恋”。
1996年,张昕宇高中肄业当了兵,梁红上了大学。1998年大裁军后,张昕宇和梁红的轨迹又重合起来。复员后的张昕宇没多久就因为摩托车事故再次骨折,医生建议截肢,他死活没干,结果腿保住了,他用了一年的激素,从此丢掉了一尺八的“小蛮腰”和“倒三角”的身材,成了现在的270(体重270斤)。
两个人外加张昕宇的“宠物”摩托车全靠梁红每个月300元的生活费活着。不过很快,他们就找到了生财之道。他们从废品收购站用300块钱买了一辆长江750,然后全部拆掉,一件一件搬到位于三楼的宿舍。
在之后的三个月,两人每天手里拿一张砂纸,逮着什么磨什么,所有的螺丝、钢条全部磨得贼亮再电镀、组装,成本花了1000多元,摩托车卖了6500元。那年两个人一共改装了四辆车,当年就成了万元户。不过换来的代价是,梁红走到哪儿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机油味。
2003年赶上“非典”,两人又开始在家鼓捣螺旋仪飞行器。买不起螺旋桨,张昕宇的办法是买材料自己粘。大夏天,为了保持黏合的温度和湿度,屋子里也不能开空调,粘着粘着,砰的一下,人就倒了——中毒了。
默契就是一个眼神,那边就全明白了
在这种“共患难”中,两人的默契与日俱增。优酷网上,有个视频叫“史上最牛放鞭炮”,就是张昕宇传的。视频中,张昕宇开直升机下面挂着“一万响”。最疯狂的还是张昕宇给自己的飞机上装了个点烟器,装的时候,老外就已经疯了——“你开飞机还抽烟啊?!”那边张昕宇嘿嘿一笑,“谁让我是烟鬼呢!”以后赶上开飞机想抽烟的时候,张昕宇就顶一下梁红,梁红接手飞机,张昕宇开始抽烟。
不但默契地开飞机,两人还默契地搅局。一次朋友的节目缺夫妻,两人临时去救场。节目的规矩是,几对夫妻比拼默契度,最后的胜者赢得1克拉钻戒。人家其实早内定了获奖人选,张昕宇和梁红负责凑数就行。不过“群众演员”不甘寂寞,开始临场发挥,最后节目组只能拱手奉上钻戒,自认倒霉。
他把她变成了“女汉子”,她把他变成了“当家人”
张昕宇动手能力强。《侣行》中,在美军荒废的军事基地捡到了一辆报废的汽车,顺手修了就能开。在荷兰岛上,捡了个洗衣机,随手改成了“钢铁战士”,吭哧吭哧在那洗衣服。墨西哥潜水时,水下拍摄用的灯也是他自己设计的,看得老外们一愣一愣的。
他的动手能力也传染了梁红。18岁,梁红学开车,学会后第一件事就是被张昕宇逼着换轮胎。“路边上,一个女孩穿着高跟鞋踩扳子,一脚一脚往下踩……”梁红说她感谢张昕宇的“无情”,让她从18岁开始,就知道“即使他在我身边,我也要学会自己独立,有些事必须自己扛过去。”张昕宇则对自己的改造成果很满意,“前年,她终于能把扳子号认清了,现在我让她拿3/16套筒加长杆,她不会拿错。”
“许多人看了《侣行》都问我,你吐成那样,为什么还上船啊?”结束航行之后,梁红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有两点原因,第一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我们的梦想,所以我不能让他自己去干,我们必须一起做;第二,很害臊地讲,是因为我爱他,他喜欢的事,我觉得就应该是我也喜欢的。
有了这个坚定的信念,再加上老张每天在你耳朵边上磨叽'当你内心无比强大的时候,很多事情你是可以超越的。你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你一定可以超越你自己……’日子一长,就真的扛过去了。”
18年,两人一起创业,积攒了千万元家资,又一起败家,把在米其林星级餐厅的大餐败到街边拿汉堡充饥,没有谁对谁的亏欠,没有谁对谁奉献。18年啊,这两个人早活成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