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数峰清李国文封面 江上数峰青/李国文文集(博库)
你去过巴黎吗?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这个城市,文学不是停留在书籍里、纸面上,而是文字中的一种属于精神方面的东西。在巴黎,文学是活生生的存在,是触目所及都能感觉到的物质存在。一个屋顶,一扇窗户,一间阁楼,一块墓碑,一把路边咖啡店的椅子,一家老式面包房的烘烤炉,一株我们称之为法国梧桐的悬铃木,都可能与某一部小说的某个章节,某一首诗歌的某几句诗联系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无处不可以接触到文学,独独巴黎,是文学在接触你。
当你行走在街道上,下榻在旅馆里,进餐在饭店中,乘坐在游艇上,你很可能感觉到身边的某位先生、某位女士,也许就是一位作家或者诗人,因为生活在巴黎的法兰西人,都不约而同地拥有一种文学素质,那就是浪漫。
你也许想不到,你拾级而上的某个街区,某条小巷,也可能正是海明威1921年到1926年生活在巴黎的那段岁月所徜徉过的地方。你大概更不会想到,那时还属无名之辈的他,正是由你所走的这条上坡路开始发迹,开始领受什么叫作成功的滋味,也开始将文学,将浪漫,将爱情,与艰辛的日子糅和在一起的文人生活。
海明威后来的所有一切,都是与他在巴黎的这个开始分不开的。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王勃在《滕王阁序》里大家耳熟能详的句子,用来形容这座城市,也许再合适不过了。
人杰地灵,反过来,就是地灵人杰。于是,我们无妨这样来理解:在优越的外部条件下,人才得以出头的机会,要比在恶劣的环境中,好得多多。 而对人杰来说,好的机遇,也就是地灵,可以为他提供更大的发挥余地。
人们常常惋惜天才的命运不济,生错了地方而被毁弃,生错了时代而被埋没,碰不上名师而浪费才华,碰到了小人而永劫不复,说明了外部世界,对于一个人的成长发展,具有非同小可的重要性。
巴黎,这座世界之都,提供了海明威登上文学舞台的一个阶梯。 他的回忆录《流动的圣节》,记述了这段历史。
假如二十年代,海明威不作为《明星日报》的常驻欧洲的记者,到巴黎来,在这座世界文化名城开始他的文学生涯,而恰巧又极其幸运地接触了这座名城里一群文化艺术界精英的话,也许,结局将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按他那种硬汉精神,有可能去当斗牛士,然而在巴黎的这段生活,使他决定与文学奋斗,一直到最后开枪自杀,始终轰轰烈烈。 人的周围状态,可是不能漠然视之、掉以轻心的。
中国古代的第二位圣人孟子的母亲,为了使她的儿子有良好的学习环境,曾经搬了三次家,可见这位女性懂得一个好的周围,能起到玉汝于成的作用,反之,周围比赛着谁更多一些小市民的无聊和庸俗,即使有一番振作之心,周围的安于现状,惯于苟且,得过且过,浑浑噩噩的一张张肉脸,也会像那沉重的尾巴拖住了你,想跳也难。
在充满腐蚀性的空气中,即使黄金也会失去应有的光泽,更何况懒散堕落、习惯势力、无谓消耗、虚掷时光,都是在销毁着人们的意志呢!
一位哲人这样说过:“宁肯被恶狼撕得粉碎,也不愿和一群癞皮狗苟活在一起。”这话很有道理,老跟着鸭子走路,早晚会落下罗圈腿。 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