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贞观吴兆骞 纳兰性德 顾贞观和吴兆骞
书中载有《醇王府谈往》一文,对晚清醇亲王府(亦称旧府,即原荣亲王府,位于宣武门内太平湖)和北府(亦称新府,位于后海北岸,历史上曾先后为康熙朝大学士明珠和乾隆朝成亲王府邸)的历史沿革,建筑格局,历届主人及其社会交往的情况作了翔实介绍,而对北府的介绍尤为系统详尽。北府的首届主人明珠虽系权倾当朝的相国,然而其知名度却远逊于其子纳兰成德(后改性德,字容若)。
成德诗文书画无一不工,且精鉴赏,尤擅填词,在文学史上地位显赫。成德喜交往,笃友情,所交游皆一时隽异。《醇王府谈往》一文对此亦有详细叙述。在言及纳兰性德、顾贞观和吴兆骞三人友谊时谓:“顾贞观的童年好友江南才子吴兆骞,恃才傲物,拒不参加顺治丁酉科场舞弊案而重开的科考,而被清庭降罪,发配至黑龙江宁古塔充军,二十余年不得赦归,在行将老死北荒之际,寄《金镂曲》词二首给顾贞观,讽言救拔。
顾将词呈纳兰成德阅览,成德感于吴词情凄切,不觉恻然而叹道:‘都尉《河桥》之作,子荆《楚雨》之吟,并此而之矣。
此事三千六百日中,弟当专任其责,勿烦兄更务言也。’成德乃以其事托其父明珠。不久,吴兆骞就被援例赦还。”(笔者按,词牌《金镂曲》原文“缕”误为“镂”,当系误排。)此说有数处失误。
首先,“顺治丁酉科场舞弊案”一句语焉不详。顺治十四年(1657)岁次丁酉,曾发生三次科场舞弊案,分别系丁酉顺天乡试案、丁酉江南乡试案和丁酉河南乡试案。吴兆骞字汉槎,江苏吴江人,顺治十四年参加江南乡试中举,讵科涉入丁酉江南乡试科场案。
福临(顺治帝)大怒,遂于次年将该科已考中的江南举子押解至北京,由福临在中南海瀛台亲自复试,复试合格者保留举人资格,不合格者治罪。两名主考官被斩,十七名同考官处绞。吴兆骞系著名江南才子,少有隽才亦傲岸自负,愤然拒绝复试,因而下狱。
后虽经礼、刑两部多次严审,查明吴确无舞弊行为,但仍被流放宁古塔。应指出,这次系复试,亦即对该科江南乡试所中举人再甄别一次,而非“重开科考”。
顾贞观字华峰,江苏无锡人,为清初著名文士。顷检顾所著《弹指词》,在两首《金缕曲》词牌后有副标题:“寄吴汉槎宁古塔,以词代书,丙辰冬寓京师千佛寺冰雪中作。”可见此两首《金缕曲》系顾贞观寄给吴兆骞的,两词的内容亦证明这一点,而不是吴寄给顾的。
限于篇幅此处不引原词。在此词之后又有附注:“二词容若见之,为泣下数行,曰:‘河梁生别之诗,山阴死友之传,得此而三。此事三千六百日中,弟当以身任之,不俟兄再嘱也。’余曰:‘人寿几何,请以五载为期。
’恳之太傅,亦蒙见许,而汉槎果以辛酉入关矣。附书志感,兼志痛云。”西汉苏武和李陵友谊深厚,苏武有《别李陵诗》,李陵亦有《与苏武诗三首》,其第三首诗首句云:“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河梁生别之诗”即指此。
东汉范式与张劭友善,重义守信,后世遂以范张事为生死之交的典范。范系山阳人。“山阳死友之传”即指此。容若将顾吴之间的友谊与李陵和苏武,范式和张劭并列,可见对其评价之高。
《帝京景物略》载:千佛寺“在德胜门北(内)八步口。”此处与明珠府隔街相望,相距甚近。丙辰为康熙十五年(1676),顾贞观时任明珠家馆塾师,与成德交契,作二首《金缕曲》为成德见到,因词情恳切,成德遂营救兆骞。
兆骞抵京后,成德待之优渥“三载宾筵,锦衣鼎食。”辛酉为康熙二十年(1681),上距丙辰恰为五载,距丁酉则二十四年矣。顾贞观系当事人,所记自然可靠。《醇王府谈往》所引容若的话与顾文不符,显系有误。然上述之误在书中仅为白圭之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