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陈白尘 大学之“大”在哪里:识文忆白尘
陈白尘( 1908年03月02日——1994年05月28日) 原名陈征鸿,又名陈斐,江苏淮阴人。青年时代在上海求学。1930年参加左翼戏剧家联盟,从事戏剧活动,曾参加南国、摩登等剧社。
后回家乡从事革命活动,1932年7月任共青团淮盐特委秘书,后因叛徒出卖而被捕。在狱中创作了一些短篇小说和独幕剧。1935年出狱后在上海从事文学创作。抗战开始后,在各地坚持进步的戏剧活动,创作了大量剧本,代表作有《乱世男女》、《结婚进行曲》、《岁寒图》,《升官图》等。
解放后参加创作了电影剧本《宋景诗》和《鲁迅传》等。1977年创作了历史剧《大风歌》。曾任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1978年后受聘为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系主任,主持建立了戏剧影视研究所,这是国内第一个戏剧学专业博士点,培养了许多戏剧人士。
大学之“大”在哪里:识文忆白尘
转眼间,白尘老逝世已经整整十年了。记得去年年初,也就是离十年祭还有一年多的时候,就有朋友建议搞点有意义的纪念活动,如演一台他的戏、开一次有关他的学术研讨会之类。现在时间到了,似乎还没有真正落实什么活动。但令我欣慰的是,大象出版社的“大象人物聚焦书系”中的陈白尘专集———《陈白尘:笑傲坎坷人生路》(陈虹、陈晶著)出版了。这是对陈白尘最好的纪念。
陈白尘(1908—1994)是大作家、名教授。这本画册扼要地展示了他的一生,选图好,撰文亦好。我能感到,有一股试图撞开人的灵魂之门的“情”与“识”,洋溢在画面与文字间。讲陈老的一生,抓住了“坎坷”(这是客观事实),突出了“笑傲”(这是主观态度),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二十年前我出过一本《陈白尘创作历程论》,虽也触及过这两点,但却没能更加有意识地将其突显出来。坎坷从来人人有,各人坎坷不相同。一是坎坷的内容、方式不同,二是各人对坎坷的态度不同。
就前者而言,陈白尘的坎坷,除了与别人相同的社会、历史原因之外,从他个人的特殊性来说,则多由被人算计而起。这一点与他的老师田汉有些相似。他诚实、磊落,只顾自己做事,从不会算计人,可是他却常常被算计,吃了大亏还久久不知祸从何起。
他之遭张春桥等人算计,画册中有真切描述,读之令人感慨万端。凡算计,多是隐蔽的,是暗中使坏,陈白尘却忍着痛,不去打听虚实,不去剖白、洗刷,大大咧咧地照做自己的事。
其实张春桥暗中使坏,于伶早在解放初就暗示过,他却没当回事,多年后见到于伶、张光年、张庚这些知道内情的老朋友,他也不去打听。为什么?第一,他看得透,不信邪,心中有数。第二,这就要说到对坎坷的态度———笑傲了。
陈白尘的笑傲,不是金庸武侠小说的那种,而是高明的喜剧家俯视人间一切黑暗、丑类而笑之的笑傲。陈白尘是中国20世纪难得的大喜剧家。他一生贡献给人民的“笑”是精神财富,是思想武器,是文化成果,将被历史永远铭记。
他幽默、智慧、大度,解剖社会、笑傲人生。他创作的《魔窟》、《乱世男女》、《禁止小便》、《结婚进行曲》、《升官图》、《天官赐福》、《乌鸦与麻雀》这些喜剧作品以及根据鲁迅小说改编的喜剧《阿Q正传》与充满喜剧性的长篇散文《云梦断忆》,都是他的伟大喜剧精神的载体,都是现代中国人民的“笑”的文本。他是“治世之能臣”。
陈白尘的最后十六年(七十至八十六岁)是在南京大学度过的。现在一般人在六十多岁就退休了,他却在这十六年做出了特殊的贡献,放出了耀眼的光辉。“文革”结束,阳翰笙催他回北京任全国文联秘书长,但他毅然接受了南京大学老校长匡亚明之聘,走上了大学讲坛,成了南京大学戏剧学科博士点的创建者,成了一位桃李满天下的名教授。
早在解放前,陈白尘就在大学任过教。中国现代文学有一个好传统,就是它与大学的密切联系。大作家多是出自大学,或者任教于大学的,从鲁迅可以一直数到闻一多、朱自清。
戏剧家任教于大学的,则有田汉、洪深、曹禺等。走上讲坛授课,拿起笔来写作,自由的精神、创造的境界便是大学的灵魂,也是文学的生命。人们对陈白尘从文坛走上教坛的意义一直估计不足,只看到他培养了一些优秀的人才,却没有看到他在重建一个久被丢弃的传统,他在重建大学的精神。
走上教坛后,他并没有放松创作。《大风歌》、《阿Q正传》、《云梦断忆》等,都是在大学里写出来的。
大学之大,“大”在哪里?第一,研究学问,真理为大。第二,精神空间大。第三,“立人”为本,人格为大。第四,大学之大,因有大师。这四“大”,近来常被人提起。当1978年陈白尘毅然弃“官”从“教”之时,一般人还没有看到现代大学的意义,那时离“文革”之日尚近,更多的人对大学之可怕遭遇还留着余悸。
我想,陈白尘是比别人更早地看到了大学精神之可贵价值的。喜剧的自由精神使他走向了马克思主义;喜剧的自由精神也使他走进了当代大学校园,创造了他一生中最后十六年的光辉业绩。可惜,现在的大学校园里,这样的大师已经很难见到了,所以我更加想念陈白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