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友师傅 相声演员追忆宗师王长友

2018-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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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电影院正放映着武术界的<一代宗师>,而相声界近日正在以各种方式纪念和追思着被姜昆称之为"一代宗师".著名相声艺术家.教育家王长友先生.提起王

电影院正放映着武术界的《一代宗师》,而相声界近日正在以各种方式纪念和追思着被姜昆称之为“一代宗师”、著名相声艺术家、教育家王长友先生。

提起王长友,老北京人没有不知道的。早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他就声名鹊起。他会的相声有几百段,素有“相声篓子”、“相声仓库”的美誉。他不仅相声说得好,更重要的是,他对相声艺术不断钻研和探索,总能站在新的视角提出新的见解。他在嗓子生病之后,把大量时间投入到培养青年演员的工作中,培养出了赵振铎、李金斗、王谦祥、李增瑞等一批相声名家,是名副其实的“名师出高徒”。

上月底,为了纪念一代相声名师王长友诞辰100周年,来自全国各地的20多位相声名家和专家学者共聚一堂召开研讨会;李金斗、王文林、姜昆、戴志诚、师胜杰、石富宽、王谦祥、李增瑞、常贵田、孟凡贵等众多相声名家举办新春相声晚会;同时,一本名为《一代相声名师王长友》的图书也正式出版发行。

陈涌泉:

给徒弟打好深厚基本功

81岁的陈涌泉是如今全国相声界辈分最长之人,他曾和王长友一起共事34年。陈老认为,拿王长友的成就和今天的现实对照,就更值得怀念:“现在相声是火了,但是孩子们的基本功不扎实啊!传统的活儿有点四不像,胡改。现在伦理哏过多,王长友当初说相声没一句荤口,靠的是过硬的功底。学相声要真下功夫在传统相声上,浮躁要不得,急功近利要不得。靠耍活宝、出洋相,只能带来相声的虚假繁荣。”

陈涌泉说:“比如电视台搞相声大奖赛,我能看的都看了,但没什么印象。因为现在有些节目是突击完成的,那活儿本身就不瓷实。这些演员,如果让他们演传统节目都得淘汰,因为他们没有基础,没有基本功。但王长友先生当年给徒弟打好了深厚的基本功。

赵振铎十几岁,王长友就严格要求他大小活儿会七十多段。赵振铎的徒弟李金斗不得不提,赵振铎的主要节目李金斗都会,而且有的比他师父使得好。现在,拜师学艺者不少,但真学者不多。有一次我问一个相声演员,我说你拜了师,你师父的活你会几个呢?一个不会!那你拜师为什么呢?拜师不是要学艺吗?他的节目一个不会,那你学什么?其实就是要一个名,‘谁谁谁是我师父’,这样的徒弟我认为不收也罢。”

陈涌泉还回忆道,自己的老师曾让他向王长友学,“但是长友师兄就说了,你听我的话不要学我,因为你跟我一个模样吗?不一样;你跟我的嗓子一样吗?跟我的体形一样吗?跟我的声音一样吗?不一样,所以你不能学我。要根据你自身的特点学技巧,把这个技巧化在你身上,这样才能有发展。学我没有用,这些话让我印象很深,而且我也从中受益。”

“相声界在传承方面,现在存在着问题,不继承怎么能发展呢?”陈涌泉对相声的现状和发展并不乐观,“从解放以后,新创相声全国不下几千段,但是现在还演的有几个?别看有些演员在电视大奖赛拿了奖,但如果要他使一段贯口,就拿不到奖。

所以有人认为相声界形势一片大好,我不这么看,我认为相声现在前途堪忧!因为像我现在80多岁,还健在,如果招学员我们还能教一些,但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这一代没有了,甚至我们下一代的人都不存在了,再打算去学,都没地方学了!”

李金斗:

给侯宝林马三立提意见

“王长友先生是我亲师爷,也是我学习相声艺术的启蒙老师。我对相声艺术从了解到喜爱并将其作为一生的职业,全得益于他的谆谆教诲。”作为此次活动的主办方,北京市曲艺家协会主席、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李金斗说:“我们借此机会纪念他,不仅是要研究和学习他的相声艺术,更是怀念和感恩他对我们从艺与做人的教育。”

李金斗从师爷王长友那里学到的比从师父那里还多,他了解很多王长友的为人处世。“王长友先生说了,要做相声大夫,要给自己看病,也要给别人看病。他给马三立、侯宝林都提过意见。谁敢给侯宝林提意见啊?谁也不敢。但王长友伟大就在这里,他敢给明星提意见。

”李金斗说,有一次侯宝林和王长友聊一段活儿,王长友当时就跟侯宝林唱了一段,还说“你看你这个跟我的不一样,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改的。”侯宝林听了,当时就接受了。王长友自己也欢迎大家给他的每一个节目挑毛病,说“只要挑得对,我马上就改。

”有一次王长友演完《哭论》,侯宝林对他说:“师哥,回头咱俩打台球,跟你说点事。”王长友就问:“什么事啊?”侯先生说:“你这‘哭’已经够艺术品了,所以不能叫《哭论》了,叫《哭的艺术》不是更好?”王长友立刻应允,并对侯宝林说:“兄弟,今天的钱我花!”

李增瑞:

亲自动手帮徒弟家糊顶棚

李增瑞是王长友的弟子,他说:“我13岁时跟王长友先生学相声,现在已经过去53年了,我都变成老头了。王先生给我最大的教育就是如何做人,然后才是做艺。我母亲对王先生的为人就一句话:‘王长友老师真是个好人!’那个时候王长友老师看见我们家的顶棚特别旧,还掉土,老爷子就说:‘你去拿点纸把棚糊一糊。

’王老师想做什么事就必须做,我星期日休息他7点多到我们家,先打糨子。我说我们来吧,老爷子说你不行,这得是行家,糨子弄坏了,棚就糊不了。

老爷子亲自下手,先把糨子弄好了,然后教给我怎么打下手,还亲自弄了丁字形的架,教我怎么把纸搭在上面,还给我往上举纸。说句老实话,我当时年轻,干了半天活都觉得腰直不起来;老爷子那时已经50多岁了,但非常麻利。因为他原来学过这手,所以半天时间就把我们家20多平方米的房子糊完了。先生为人处世特别实在,给我们做出了榜样,我母亲一想起这件事就特别感动。”

李增瑞还说:“先生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我跟王长友老师学相声学那么多年,他主要的教育方法就是启发我们,诱导我们,从来没说‘我这样做你必须那样做’的话。没有硬性要求,而是让你反复实践。他只是告诉我们快了还是慢了或者再来一遍,现在理解了,老师是让你心里去悟,去掌握节奏。

语言节奏、心理节奏都是通过这样的反复训练悟到的。我们同行当中,有些老师的教学方法最后结果就是学生非常像老师,结果自己没了。但王长友先生胸怀宽广,允许他的学生不像他。现在看来,赵振铎老师也好,包括松广、金斗这一代人,没有一个人特别像王长友老师。我觉得王先生的教育之所以是科学的,就在于他因材施教,不是每个人都一样。”

王谦祥:

临终还给徒弟录节目

1984年,电视台给北京曲艺团当时还能演出的老艺人录了一场专场演出。王长友当年72岁,已经身患癌症,后于当年去世,这是他给后人留下的唯一一段影像资料,极其宝贵。王谦祥特别感慨道:“他当时演的《文章会》,效果特别好。

后来我见着先生,问他你干吗不录《哭的艺术》呢?因为在此之前,我和李增瑞向他学了《哭的艺术》,而那场录像的时候,先生知道自己得了癌,这是他一生当中留下唯一影像的机会,但是他没演自己最具代表性的节目,把它留给我们了。”

王谦祥还回忆道:“他病到最后,我和增瑞去看他,先生说你明天把录音机提来,我给你们演两块活儿。我第二天就去了,连续三天录的《文章会》,《朱夫子》录了三块活。第三天晚上,先生那时候已经不行了,一开始还在炕上坐着呢,先是坐着录,后来只能躺着录。

他对我说:‘明天你再来,我把那个《满洲话》给你们录下来。’我说明天我们就看看您,不扛机器了,老先生问为什么?我说等您好了再说,但先生说扛机器来吧。第二天我们去,没扛机器,先生一看就说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把这个节目录下来,不就会了一个独门绝技嘛!’俗语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但他没有,他真是肚子里有多少东西就都掏出来。”

李伯祥:

他是全才艺术家

王先生是一个全才的艺术家,我有权利这么说,因为我小时候就跟他在一块儿待着。有的人腕儿很大,但是艺术和这个腕儿不配合,有的人虽然声望并不太大,但是他的底蕴太厚。王先生是平民艺术家,也是全才艺术家。我小时候学徒,总听王先生使活。

王长友先生捧逗、量活、泥缝(群口相声中的演员)都好,没有不好的地方。虽然人无完人,他的嗓音有点公鸭嗓,但是他能唱,而且唱得很好听。我小时候看过几位老先生拉洋片,其中对王先生的拉洋片印象最深。

常祥霖:

他是培养人才的相声教育家、思想家

常祥霖是中华曲艺协会的负责人,也是评论家,他说,通过李金斗,我们看到王长友先生传承的脉络,传承的精神。什么最伟大?培养人才最伟大。看到王长友弟子们的演出,再看他的思想,不得不让人由衷佩服:他不但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家,而且是一个优秀的教育家,还是一个优秀的文艺思想家。第一体现在他对传统相声的理解;第二,他提出的“教我不像我,像我者必死”,跟齐白石的思想如出一辙;还有他对相声怎么求新也有自己的见解。

《牵牛记》相当难写,大家都知道,既要符合相声本体规律,又要让大家笑,还要让内行服气,相当难,在那个时候能写出这样的本子,在今天看来是不可思议。没有非常敏锐的政治感觉、没有深厚的学养、没有深刻的理解、没有对相声本体的把握,写出这样的作品门儿也没有。另外,王长友和周围的老伙伴创作北京的化装相声不是突发奇想,化装相声的语言相当了不起,就像是语言的蒙太奇,他的文艺思想远远超越了我们杂耍的思想。

李菁:

他让年轻人懂得传统的重要

李菁是纪念王长友研讨会上年纪最轻的相声演员,他说:“我没有亲眼见过王长友先生,也没有福分得到先生的教诲,但我从7岁开始自己听磁带自学单口相声开始,耳朵里就灌满了包括王先生在内的一些相声艺术家的名字。后来也找到一些磁带听到他们的声音。

应该感谢网络时代,因为有一天应宁告诉我,你上网搜,能搜到王先生《文章会》的视频,对于我们来说,那是很兴奋的一件事。我上网把这个视频找出来,就是谦祥老师说的那场演出的视频资料。

都已经晚上十二点以后了,但我连续看了两遍,真是好,尤其是小地方。在此以前,我跟何云伟演过这个节目。就像很多前辈说的,我们年轻演员现在演出当中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年轻人应该多听老先生的意见,因为确实现在相声小剧场里面存在这样的问题。

我代表年轻演员跟各位前辈长辈表一个态:我们一定会坚守相声阵地,继承好传统相声,把这个技巧化到自己身上,指导新作品的创作,让相声沿着正常、良性、健康的轨道发展,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这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或几个人或者一两个团队能解决的,但如果大家能达成这种共识的话,一定有好的积极的作用。”

王文林:

相声不是逗人发笑而是引人发笑

王长友之子王文林,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是活跃在当今相声舞台上的名家。王文林在德云社时,很多年轻演员第一次上台都是他带着,近年来他经常和徐德亮[微博]搭档。他感激大家对父亲的敬爱,并说:“今天怀念老先生不是复古,而是现实的需要。我们这行没有正规的教材,只有通过学习传统节目,才能把相声艺术的真正特色和本质学到。”

王文林说:“只有把传统的东西学好了,才能把新的东西演好。现在好多年轻人不注重传统,急功近利,为了追求场上的效果,甚至胡说八道了,要不就是说些比较低俗的东西。但好的相声实际是通过你的艺术、你的技巧把干净的内容宣传出去。

我父亲就说相声艺术不是逗人发笑,而是引人发笑。如果你主导思想是逗人,那必然要使尽各种招数,不管低的俗的只要达到你的舞台效果。但观众看完以后,可能觉得格调不高。而引人发笑是通过你的表演引得观众不由自主就笑出来了。

你看相声界的大师、大家,都属于不温不火,不是让你乐得前仰后合,让人家觉得耍他了。而是让人家稳稳当当听着挺好。大家评价好的相声,也都是不温不火,有一定哲理性、逻辑性、政治性。现在有好多老先生过世了,带走了好多东西,所以我们应该把我们能够知道的、仅存的好东西宣传出去,把相声的真正内涵传播出去,使这个行业健康发展,使我们的相声更加辉煌。”本报记者王润 J0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