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榘与粟裕 粟裕与叶飞在宿北战役的矛盾(应为陈士榘)

2017-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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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宿北战役的过程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且整个过程要详细分析所占篇幅也很大.不过出于个人的兴趣,还是想就其中两个地方作一番考辨,这些考证只是作为本贴的题外议论,请勿将其视为正文之内容.1.叶飞的失误以及曹家集战斗在宿北战役中的重要作用<叶飞回忆录>中提到,12月15日黄昏,突然接到野司,说敌人已经向南全线溃退,决心全面追击.叶飞接到命令,展开三个旅,第一旅抢占井儿头,第二旅攻击晓店子,第三旅袭击曹家集.但与敌人接触后发觉,敌人没有溃逃迹象,叶飞判断是敌人收缩兵力,调整部署,于是决定部队撤回原集结位

宿北战役的过程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且整个过程要详细分析所占篇幅也很大。不过出于个人的兴趣,还是想就其中两个地方作一番考辨,这些考证只是作为本贴的题外议论,请勿将其视为正文之内容。

1、叶飞的失误以及曹家集战斗在宿北战役中的重要作用

《叶飞回忆录》中提到,12月15日黄昏,突然接到野司,说敌人已经向南全线溃退,决心全面追击。叶飞接到命令,展开三个旅,第一旅抢占井儿头,第二旅攻击晓店子,第三旅袭击曹家集。但与敌人接触后发觉,敌人没有溃逃迹象,叶飞判断是敌人收缩兵力,调整部署,于是决定部队撤回原集结位置。

《陈士榘回忆录》却说到,(16日凌晨)一纵副司令员何克希来指挥部报告,说一纵两个师已经撤到八师阵地的后面。他们的撤退并未得到陈士榘或陈毅的命令,这样一来,八师右侧全部暴露,因而陈士榘严厉批评了一纵。

抄起来太费时,以上是大概意思,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参考两本回忆录。关于叶飞和陈士榘两人不同说法的,我放在后面和17日撤退命令一起辨析。这里只说这次撤退所造成的后果和失误。

一纵16日凌晨撤回时,因为联络不及,三旅旅部及所属之八、九团未得到通知,继续向敌纵深挺进。旅决心以第九团攻击曹家集,以第八团一个营攻击王圩,其余部队占领冯庄、郭庄,阻击东北方向之敌。据二十军史记载,九团参谋长余慕耕率第二营向曹家集发起攻击,突入曹庄,歼敌工兵营、骑兵营大部,俘敌六百余名,并将敌炮兵团击溃,随即占领民便河公路桥梁,直逼曹家集西侧,距敌师指挥所仅二、三百公尺。

这一突然袭击打得十一师措手不及。该师指挥所当夜仅一个步兵连及特务营防卫,午夜过后(即16日凌晨)约2:30分,才又调来一个工兵营构筑工事。据时任该工兵营营长的陈培雄回忆,当时整十一师工兵营编装为美式战斗工兵营,46年初增配重机枪、六零炮、火箭筒和冲锋枪等,颇有战斗力。

双方战至16日午后,由于一纵突入的部队不多,遂组织撤退,但其中第九团二营、第八团三营基本损失掉了。而军史中所谓歼敌工兵营大部的说法,和敌方的记载相对照,似乎也未必准确。不过,正是因为三旅九团二营的勇猛作战,导致十一师指挥官从麻痹大意到惊慌失措,处置失当,使得战役进程发生了变化。

胡琏因曹家集遭受袭击,紧急抽调各部队回援师指挥部,一时部署错乱,给华东野战军以分割歼敌的良机。十八军军史不得不承认,“虽然共军损失一个团兵力,却使支援友军作战的整十一师所属各旅,个别主动回头攻击共军第一纵队之侧背。

因而,使得陈毅有充裕时间放手突击,整六十九师被切割孤立,被动挨打之各旅,经过一昼夜之激烈战斗,先后突破各旅据守的阵地,而迅速达到其作战目的”;“因曹家集整十一师司令部被袭击,其所属各旅、团因情况不明,而急于回头攻击在曹家集附近之共军,陈毅得乘此机遂以其主力再兴攻击,达到所望目的”。

这里道出了此役蒋军失利的重要原因,即曹家集被袭击以致于导致部署上的错乱。当然,十八军军史为胡琏讳,有意隐瞒是胡琏令各部回援的事实,而说成是该师各旅团“个别主动”的行为。但国民党史政局“沭河以南战斗”的总结,就载有“嗣胡兵团司令电话指示:‘据守绍店之一团,即抽回相机策应曹家集整十一师作战’”的纪录,可见各部均是奉胡琏命令而撤退的。

因此,国民党军此役的检讨中,对胡琏的指挥颇多批评,指责其放弃来龙庵、侍家岭,“未能适当通报,以致影响整六九师蒙受重大损失”;“胡兵团司令之律定师指挥所位置及团以下之行动,成[诚]影响此次作战至钜”;“师旅指挥所及各战斗部队,应有纵深配备,以免为匪有力一部突入,即影响全盘作战”。

除此之外,胡琏的战场指挥也受到质疑,蒋介石就在胡琏的沭河战斗报告后批注,指责胡琏:“曹家集与人和圩,乃两师司令部所在地,之间相距十里,隔有大河(注:指民便河及其以北的大片湿地),而指挥官事前毫不知悉,在十一师北进救援始行发现,有碍前进,作战指挥官对地形观察过于疏忽”;“十一师行动迟缓,促成该师增援不力”。此役亦可见胡琏之才能及战场指挥水平。

反观一纵,叶飞擅自将主力撤回,也是导致战局一度出现的有利态势未能被紧紧抓住,从而使战斗延长,也使得一纵在随后的战役进程中承受到更大的压力。

从双方军史对于曹家集战斗的描述可知,一纵三旅仅使用了两个营对曹家集进行攻击,其中九团三营从西向东,经曹庄占领民便公路桥梁,据曹家集敌师指挥所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另一营(八团之一个营)由东向西,从王圩进攻曹家集,但不知何故该营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以两个营兵力要袭占敌两个营以上守备兵力的曹家集,自然是很困难的。如果当夜一纵全力猛插,则三旅能以三个团兵力作战,就有可能以一个团以上兵力攻击曹家集,即使不能迅速攻克,俟一旅袭占井儿头之后派出部队西援,则十一师司令部必然不保,形势将起到极大变化,十一师即便不溃退被歼,至少也需要两天的调整时间,这样一纵也不至于17日打得那么苦了。

一纵撤回致使袭击曹家集部队孤军无援损失后,再于16日夜间楔入,十一师已经缓过气来,为救援六十九师,当然要猛攻一纵,这样损失自然就大了。故此,山野参谋处“宿北战役要报”中指出“此次战斗中的最大弱点”中第一条就是:“有的指挥员尚不够大胆挺入敌后,致未能获得更大战果。

原定一纵两个旅挺入曹家集、井儿头、晓店之间地区,因纵队决心不坚,只去两个团”。可见,叶飞此役中的回撤命令是错误的,如果不是一纵三团二营勇猛攻击,如果不是十一师因惊慌失措,全面收缩后未及调整,此战结局确实难料。

2、叶飞和陈士榘的不同说法辨析

这涉及两个不同说法。一则就是上述“全面溃退”的追击令。另一则是叶飞回忆16日夜再次插入十一师、六十九师纵深之后,17日遭到敌人南北夹击,情况危急之时,接到“山野前线负责同志”的电话,要其撤退,和叶飞发生争执,叶飞摔了电话。这一情节,在陈士榘的回忆录中根本没有被提及。

叶飞的说法目前比较流行,究竟谁是谁非呢?过去我是相信叶飞的说法,但近年来看了一些资料,发现事实有所不同。回忆录的说法往往是从各人自己角度出发的,且受到立场、记忆等因素的影响,如果不结合原始材料,则很容易产生错误的结论。

有的书籍(《百旅之杰——二十军史话》)中曾说明,叶飞回忆录原稿中“山野前指负责人”,在打印稿中原文是“陈士榘参谋长”,且专门辨析说《叶飞回忆录》中“山野前指”指代的是“山东野战军前方指挥所”,而“野司”、“野战军司令部”则是指山东野战军司令,是陈毅、粟裕作战指挥的司令部,“野司首长”则是指陈毅、粟裕。

《百旅之杰——二十军史话》中认为山野、华野还没有合并,华东野战军也还没有明令组建,因此“野司”指山东野战军司令部。这个说法不准确。就在陈毅、粟裕会合后的第二天,即10月13日,以陈粟谭陈(士榘)名义发布的预备命令中,用“本野战军”下达给各部的部署,署名时已经明确是“华东野战军”,且陈毅为司令员兼政委,粟裕为副司令员,谭震林为副政委,陈士榘为参谋长,都是按照中央9月23日的指示。

但宿北战役时华野司令部留在东线,而前线指挥部用的是山野司令部的名义(参见温镜湖的“陈毅粟裕宿北战前会合考”)。这个细节在当时并不曾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大家所关注的正式合并实际上47年初的事。

如果按照《百旅之杰——二十军史话》的说法,叶飞回忆中的“野司”和“山野前指”所指代对象不同,那么叶飞的回忆和六十年代编写的二十军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史中的说法就产生了矛盾。按照二十军史,这个电话是来自“野司参谋处”的,该军史后记中并专门写明编写过程中采访了叶飞等老首长,那时候叶飞为什么不指出是“山野前指”?

解释只有一个,即六十年代编写军史时,叶飞并未注意到山野指挥机构和榘唐指挥所之间的差异,而到了八十年代写回忆录时,注意到陈士榘和野战军司令部是分开的(叶飞回忆录是88年出版的,陈士榘回忆录则是95年才出版。

但陈士榘回忆录中几乎所有内容基本上都来自85年5月陈士榘写的关于解放战争第一年华东战场的回忆录[征求意见稿]),所以才加上“山野前指”的称呼。换句话说,叶飞所说的“前指”和过去军史里的“野司”都是指代同一事物,即陈士榘所带领的指挥所。但实际上此役并未成立前线指挥所,连陈士榘自己也只说是分工指挥,而没有说成立过前指。在当时的作战文件、阵中日记里也未出现前指的说法,用的是“榘唐指挥所”的名义。

另外,叶飞的回忆和军史的记载在时间上亦存在不同。叶飞回忆说是黄昏时部队正在吃晚饭时接到电话命令,而军史则记载为:“15日上午,我纵正根据当面敌情按野司008号作战命令重新部署战斗之际,接野司参谋处作战指示”,这其实是命令发布时间和接到命令时间上的差异(后详)。

另从军史所载“野司008号作战命令”一句也可以看出,当时所指的“野司”和后来叶飞讲的“前指”是一回事,因为该命令署名的就是陈士榘和唐亮,是由唐店子山野本部发出。此时,陈粟的野战军指挥所则位于阴平西南的叶庄。

叶飞接到的命令是怎么回事呢?究其根源,在于九纵14日夜间九纵发觉敌主力似转向东。当夜24时,陈粟致电榘唐及各纵、师、旅领导,指出:“敌主力似已转向邵店、来龙庵”,因而要求“一纵、八师、五旅应即不停留的作第二步行动,以截断宿沭路上敌之退路,明(十五日)晓完成对该敌之包围”。

榘唐在山野本部发布的008号作战命令即是按照该指示布置的。该命令中,有十一师两个旅分别增至晓店子、曹家集的判断,但加了“待证”两字,实际则十一师之十八旅当天也用于来龙庵争夺中,曹家集附近仅约两个营兵力。

12月15日8时陈粟致电榘唐王(德)并叶潭何丁王,判断来龙庵以西之敌为一一八旅,宿迁城尚有十一旅,“如该方敌人不多,则一纵主力迅速经晓店子以东北地区,向曹家集以北地区以配合二纵截断一一八旅退路,使宿迁十一师第十一旅无法增援”。

15日上午,依据来自九纵的不准确情况(即饶子健回忆的判断敌改变了进攻方向,估计敌人已经发觉一纵和八师行动,正变更作战计划。这个判断是错误的,如前所述,十一师并未觉察一纵的行动),陈粟于11时发布如下命令(陈粟致榘唐王并叶潭何丁王电):

(一)由来龙庵及曹家集向保安圩进犯之一个多团已经被四旅解决,邵店敌约两个营似向西南撤退。

(二)一纵、八师应不为嶂山、晓店之敌抓留,除以一部攻歼之外,主力立即由嶂山、晓店间及嶂山以北向东南猛进,首先断敌退路,而后各个歼灭之,勿在延误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下午八师(见魏学诚日记)和一纵会接到陈士榘的指挥所发来的“敌人已全线溃退,可能已察觉我军行动”、要各部“提前开进,迅速接敌,乘敌收缩时抓住它包围歼灭之”电话命令的原因。

据宿北战役阵中日记,十五日午后,命令(该日志上只有“示”,现在已经不清楚究竟是陈还是粟发布的指示,从该指示对各部详细规定行动这一点,似应是粟裕发出的):“要一纵攻占小[晓]店子在向东南至曹介[家]集攻击之”。从记录人员误“家”为“介”来看,似亦可以推断是由粟裕的湖南口音所引起。

因此,这一桩公案的结论是,叶飞接到的命令实际上是来自陈粟的指示,陈士榘等不过是传达及具体布置者,叶将板子打到陈士榘头上是打错人了。这也是为什么战后叶飞找陈毅要追究此事时,陈毅表示“不必了”。

第二件事情更有意思(but兄前面其实已经提到了,很佩服他看书细致),叶飞回忆录里言之凿凿,而陈士榘、王德等回忆中只字未提。叶飞的说法大致上来自六十年代编写的二十军三次国内革命战史,该战史是这样写的:“敌一一八旅占我蔡林、菴庄后,继以两个团兵力,向我张林、高家洼阵地猛攻,敌十八旅进占叶庄、上涧沼后,亦向我高家洼阵地进犯。

且观察得宿新公路上敌炮车、汽车川流不息,纷纷北调。与此同时,敌以大量空军猛轰我友邻峰山阵地。在此紧急情况下,野司曾电令我纵后撤”。

如前所述,军史里的“野司”即叶飞回忆录中的“山野前指”,但叶飞回忆录中增加了“山野前指负责同志”的话,说飞机狂炸,大炮猛轰,敌人连续攻击,八师峰山阵地很难抵挡,要求撤退。

奇怪的是,遍查当时的阵中日记、作战命令及战后总结,均未看到有这种说法。而对照八师峰山战斗的进程,则可以看出这种说法不甚可靠。原因如下:

一、时任八师作战科副科长魏学诚的日记里,没有提到陈士榘或其他上级给八师撤退命令的事情,照理此事对作战科来说是大事情,魏甚至还在18日补记了17日的情况,都没有涉及,是很奇怪的。

二、八师最紧张的时候恰恰是一纵撤回后的16日白天,因为一纵并未按照预定计划攻占三台山、晓店子,而八师则于16日早晨占领了峰山,故此整个16日白天遭到六十旅和预三旅的狂攻。至当天黄昏,八师将敌数次猛攻击退,巩固了峰山阵地。当天晚上,嶂山镇之敌也撤逃至晓店子。

三、参照魏学诚日记、八师军史、何以祥的回忆等材料可知,17日整个白天八师都在准备攻击晓店子(当晚18时开始攻击),峰山当天并未受到任何威胁,陈士榘为什么无缘无故会要八师撤出峰山?

要八师撤退一事看来是有误,那么要一纵撤退也值得怀疑了。当然这件事目前只能是推测,这个说法的产生及当时实际情况,希望今后有更多材料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