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技系成清波往事:家乡投资多数烂尾被指用项目圈钱
1月26日,证监会通报成清波已被移送公安机关,这意味着,在被带走调查半年之后,中技系实际控制人成清波身陷囹圄的消息终于得到官方确认,而其曾控制的中技系也已步入大厦将倾的边缘。
现年53岁的成清波,从湖北恩施的大山中走出来,由一名中学教师蜕变为福布斯富豪,只用了短短十年时间。最辉煌时,他旗下掌管的资产多达200亿元,按照坊间的说法,他曾控制着A股5家上市公司和一家香港上市公司。
然而,从辉煌到没落,成清波用时更短。早在2009年,成清波就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困境中,2014年年中,成清波因涉嫌非法集资被带走调查,随后遭到批捕。
在其身后更是留下了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与中技系有关的ST成城、*ST国创、博元投资、*ST国恒、恒立实业等上市公司相继被证监会立案调查,而据时代周报记者查阅的财务数据显示,中技系背负的债务已超过百亿元。
就连成清波的家乡也饱受其牵连。“哪个地方都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在家乡投资,更不能忽悠家乡的人。”1月30日,湖北恩施州委副书记、常务副州长董永祥对时代周报记者气愤地说道。
由长袖善舞的资本大鳄到满盘皆没的输家,资金链最终成为压垮成清波的枷锁,细数成清波的中技往事,不免让人唏嘘。但可以确定的是,在资本市场监管趋严的大背景下,善用资本包装运作和违规手段敛财的成清波最终走向失败,早已是必然。
1月25日,武汉光谷产权交易所,湖北华清电力公司资产拍卖会现场,随着一槌定音,湖北能源(000883.SZ)接下了成清波留下的烂摊子,以15.1亿元成功竞拍华清电力位于鹤峰的两座水电站。
由此,停工多年的大坝终获重生希望。“要是大坝垮了,那都是罪过啊,这很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谈及成清波介入上述两水电站项目,组织协调华清电力公司破产工作的恩施州委副书记、常务副州长董永祥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哪个地方都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在家乡投资,更不能忽悠家乡的人。”
与跌落云端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几年前,成清波还是恩施的一张名片。据采访过成清波的时代周报记者介绍,成清波身材高大、白面无须、举止儒雅,在恩施可谓家喻户晓,在当地人看来,他是恩施大山中走出的商界精英。
公开资料显示,成清波生于1962年9月1日,恩施鹤峰县下坪乡人,但现在,下坪乡却极力淡化与成清波的关系。据下坪乡一名不愿具名的政府人士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下坪乡“只是成清波长大的地方”。
上述人士称,其实成清波是隔壁县的湖南人,小时候父亲成纯光在下坪乡工作,因此才搬家过来住,退休后,成纯光随成清波去了深圳生活。
成清波最开始与鹤峰县政府接触是在2003年下半年。当时鹤峰县政府人士在广州招商,并专程见了成清波,介绍了家乡的投资环境。
彼时,成清波刚在资本市场崭露头角。2004年,成清波投资2771万元在鹤峰县城建设第一高楼中技大厦,这成为当地的标志性建筑。
2006年5月,恩施州法院拍卖了湖北施恩堂制药有限公司资产,深圳中技集团以4438万元的价格竞得。
“药厂都停了好多年了,成清波自从收购,到现在都还未生产。”谈及这次收购,董永祥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2007年,成清波加大了对恩施的投资。深中技与利川市政府签署1亿元的石膏矿深加工协议,又与巴东县政府签订了号称总投资70亿元的铁矿试验项目开发协议。
2007年11月8日,在恩施?深圳投资推介洽谈会上,深中技与恩施州签署了号称31亿元的恩施州煤矸石综合利用发电项目协议。
谈及这个煤矸石综合发电项目,恩施州一名官员对时代周报记者直言,“连个影子都没有,开什么玩笑啊。”
“成清波在恩施很多县市投资了项目,但没什么项目听说是搞成的,很多资金没到位。”鹤峰县原县委书记、县人大常委会主任谭志平向时代周报记者回忆。
另一方面,除了利用项目圈钱外,成清波在鹤峰也进行了公益投资。2007年,成清波以其父亲成纯光的名义,捐赠了100万元给下坪乡民族学校,修建学生食堂。
成纯光在出席落成典礼时表示,他们父子对下坪乡有着深厚的感情,“成清波是从下坪乡民族学校毕业的,回报母校是应该的。”
“资本大鳄”成清波发轫于1996年,当年,成清波创立深圳中技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中技实业”),注册资本仅100万,而据坊间传言,这笔初始资金来自成清波的弟弟成清涛。
此后,成清波用这家公司,在资本市场演绎着一个个空手套白狼的故事,并由此衍生出“中技系”谱系。在市场低迷时期,买入公司法人股,是成清波的早期买壳手法。
成清波最先控制的是*ST成城(原物华股份)(600247.SH),这是一家由原供销合作总社下属的中国再生资源开发公司控股的上市公司。
2002–2003年,经过一步步受让和质押,中技实业逐渐获得物华股份2373万股的股份,并最终以21.57% 的持股份额,成为物华股份控股股东,成清波顺利成为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
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是来自物华股份自身的1400万股,当时的物华股份的董事长张玉琦(后被“双规” )擅自将这些股权卖给了中技系的关联企业深圳晋鑫源计算机技术有限公司(下称“晋鑫源”).
取得了控制权,成清波却并不直接在公司任职,而是由其合作伙伴成卫文任董事长,成清波的大学同学黄俊岩任财务总监,晋鑫源董事长王勇任监事,他是成清涛的内弟。
和所有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各系资本集团一样,成清波操控中技系的手法也极为隐蔽。除了ST成城之外,在*ST国恒、*ST国创、博元投资以及恒立实业等四家上市公司中,成清波及其中技系并未直接现身。虽然外界此前也屡有质疑,但其一直矢口否认。
纵观成清波的资本运作手法,其控制企业的运作有两大共同特点:一是股权代持,且股权变动极为频繁;二是股权结构设计复杂,通过层层持股,掩人耳目。
这两种控制方式交错纵横,形成复杂股权结构网络,外界往往难识其庐山真面目。成清波的这种“谨慎”,在接下来的上市公司并购中,演绎得滴水不漏。
2004年,成清波以3.41亿元总价,从内蒙古赤峰市林西县经贸委和宏峰集团手中,受让*ST国恒(原天津宏峰)1.5亿股,一举成为其第二大股东。
这次受让成清波通过深圳国恒实业发展有限公司(下称“深圳国恒”)完成,它是中技系的关联公司。
据*ST国恒披露,深圳国恒最初由胡学军和向兴两人出资,分别持股60%、40%。2004年,彭章才从胡学军手中受让了60%股份,成为深圳国恒大股东,继而实际控制上市公司。
公开资料显示,彭章才为成清波的鹤峰同乡,彭章才曾先后出任晋鑫源董事长和深圳市中技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董事。
深圳国恒从2004年开始,逐渐主导进行天津宏峰的主营业务发展方向转型及日常管理,并最终实现对公司的实际控制。
截至2005年底,中技实业实现销售收入23.2亿元,利润总额为4.4亿元,合并总资产达到81.3亿元,其中流动资产27.3亿元,固定资产50.1亿元。
43岁的成清波由百万身家到亿万富翁华丽转身,在2005年的胡润百富榜上,成清波以12亿的身家赫然排列第140名。
2007年5月,深中技的影子公司深圳益峰源实业有限公司(下称“益峰源”)以5.44亿元受让了重庆轻纺持有的四维控股(600145.SH,现“*ST国创”)全部8940.3万股股份。
2007年8月22日,成清波的亲戚张伟、老乡田大鹏两人,以1.8亿元收购了四维控股第一大股东青海中金创业投资有限公司(下称“青海中金”)100%股份。成清波被指牢牢地控制了四维控股。
至此,成清波一举控制了3家A股上市公司。2007年,成清波45亿元的个人财富,名列胡润富豪榜第97位,这也是成清波财富的巅峰。
2009年,中技系又取得了博元投资(600656.SH)的控制权,在此过程中,成清波的下属李晓明的妻子余蒂妮出任公司董事长。但博元投资在成清波被拘捕之后,于2014年6月否认与其存在关联关系。
2013年,停牌7年的恒立实业(000622.SZ)实施定增,第二大股东华阳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下称“华阳控股”)参与增发后以3.76亿股的股份晋升为第一大股东。
成清涛任华阳投资总经理,同时还担任华阳控股的控股股东中国华阳技术贸易(集团)有限公司总裁。
在短短十几年间,成清波一手缔造了在中国资本市场呼风唤雨的“中技系”,演绎了从100万元起家到身家数十亿元的财富神话。
作为中技系核心的成城国际控股集团(下称“成城国际”),成立十年间累计投资超过200亿元,项目分布在北京、上海、深圳等多个国内主要城市,业务涵盖地产、电力、铁路、金融、工程资产等八大领域。
按照坊间的说法,成清波控制着5间A股上市公司,而通过二级市场抛售股权套现获利,成清波屡试不爽。
2007年1月23日,正值牛市,*ST国恒限售期满,深圳国恒一次性抛售了2805万股,成清波一举套现近1.2亿。此后,深圳国恒又累计减持1932万股,均价6.7元/股左右,套现近1.3亿元。
2007年12月,成清波抛售*ST成城3000万股,占总股本的9.05%,套现2.5亿元,均价8元/股以上,而最初其持股成本不足3元/股,获利至少1.5亿元。
2008年,益峰源以3.22亿元的资金,受让重庆轻纺持有的*ST国创股权,2011年9月21日,益峰源累计抛售5483万股,套现5亿元。
除了抛售股份外,成清波还善于讲述资本故事,推出非公开增发方案,再向上市公司高溢价增发注入盈利质量低下的资产,由此既转让经营风险又套现获利。
*ST国恒(000594.SZ,原“国恒铁路”)就是个鲜活的例子。位于广东罗定和广西岑溪之间的罗岑铁路,全长75.71公里,前期总投资达14亿多元,启动资金需要5亿元,罗定和岑溪依靠自身财力无法承担。
2006年8月,成清波以4186万元的低价拍得了广东罗定中技铁路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中技铁路”)100%产权,捆绑条件是建设罗岑铁路。外界更惊呼,全国第一家民营铁路或就此诞生。
然而,深中技入主后,并未按约动工。3个月后,成清波将中铁(罗定)铁路公司59%股权以4.12亿元的天价转让给了没有任何铁路建设和运营经验的国恒铁路,获利3.7亿元。
2008年9月,中技铁路又将持有的24.43%中铁(罗定)铁路公司股权,以1.64亿元的资金转让给了国恒铁路。
2008年9月,国恒铁路发布非公开增发方案,拟募集资金不超过14.48亿元,用于罗岑铁路项目,中技实业手中的铁路资产悉数注入国恒铁路。
由此,本应由中技实业承担的出资被转移给上市公司,而成清波不但获利并仍操控着项目建设资金。
擅于资本里运作的成清波,最终还是倒在了断裂的资金链上。
中技系前员工对时代周报记者证实,2009年前后,成清波的资金链就已出现了问题,由于大量债务违约,通过资本市场腾挪,愈发艰难。
时代周报记者查询深圳信用网信息发现,深中技最早一笔债务出现在2008年7月,信息显示,该债务金额为418万元,被深圳中级人民法院立案执行,目前仍未执行完毕。2009年,中技系出现了3笔总金额达1.58亿元的债务。
深圳信用网显示,2008–2014年3月,深中技共有12笔债务纠纷被法院强制执行,涉案金额高达21.74亿元,未执行完毕的有17.91亿元。
实际上,2011年前后,深中技还通过中航信托、国联信托等信托公司,共计融资22亿元左右。据此计算,深中技逾期债务已有40亿元。若不考虑重复计算和其定增资金,中技系已知债务规模超过110亿元。
深陷债务危机,成清波屡次推动旗下上市公司定增,但国创能源(现*ST国创)、*ST成城拟进行的定向增发不但都未实施,数亿元募集资金亦不知去向。
而在成清波资金链吃紧的时候,其迫切需要能够拉来大量资金的掮客,*ST国创原董事长周剑云就被称为成清波的“掮客”,而最终,正是围绕这周剑云引发的上海优道投资的非法集资事件,成为中技系大厦坍塌的导火索。
2014年3月14日,*ST国创发布公告称,周剑云代表*ST国创与优道投资等签署协议,并在融资过程中提供监管账户,从优道投资转入该监管账户资金净额达7.70亿元,而后将这笔资金转走。
*ST成城也发布公告承认,其曾应优道投资监管要求,由乾灏投资打入公司设立的账户,随后又应其要求全额转出。而上述转出的资金,最终都流向了成清波控制的中技系公司。
故事仍在继续,国创能源因此披星戴帽,公司董事长周剑云引咎辞职,2014年6月19日,周因涉嫌违反证券法规,被证监会调查,成城股份亦遭证监会调查。
整个事件的幕后操纵者成清波,在辞去成城股份董事一职后,于去年5月被上海市公安局经侦部门拘捕,事由正是上述优道投资的非法集资案。
周剑云随即失联,有消息人士称,在成清波被批捕前夕,周已经避走国外。
随着成清波的身陷囹圄,中技系亦轰然坍塌。
2014年1月,成清波及中技系作为幕后控制人的*ST国恒,原第一大股东深圳国恒持有的1.8亿股,被强制卖给泰兴市力元投资有限公司。7月17日,*ST国恒暂停上市,公司被爆出此前定增募集的9亿元资金不知去向。
同时,*ST成城的控制权易主。与深中技、成清波存在债权纠纷的国联信托,成为第一大股东。早前,上海浦东法院将深中技持有的*ST成城2580 万股股票划拨至国联信托名下以抵偿所欠债务。
2014年6月11日,涉嫌信息披露违规,恒立实业遭证监会调查。2015年1月22日,经证监会湖南监管局调查,恒立实业与鹤峰县国资局、溇水公司没有签署过《增资框架协议》。证监会对恒立实业给予警告,并处30万元罚款。
2014年10月27日,上交所上市公司监管一部对博元投资董事长余蒂妮、总裁车学东、首席财务官张丽萍和董秘王寒朵进行监管关注。
由乡村教师到资本大鳄再到身陷囹圄,细数成清波的中技往事,其经历令人警醒,而在资本市场“一夜暴富”的利诱面前,成清波不是第一个输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