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茉莉跳广场舞 我为什么支持母亲跳广场舞
在那种笔者完全无法忍受的音乐节奏中,母亲冲出了单位大院算不上愉快的人际圈子,进入了一个以兴趣爱好为基础的新朋友圈。
虚龄60岁的母亲,跳广场舞已整整10年。但凡没有雨雪,只要做完家务,她都会尽力赶往小镇上最大的广场。我和妻子偶尔回家时,她的家务会略多一些,但即便迟到,也会坚持去跳舞。不久前,我们回家度假,她更是兴奋地给我们展示之前参加广场舞表演的衣服、道具,以及发放的纪念品。从她的笑容中,我看到是喜悦和满足。
作为一个媒体人,舆论对广场舞扰民的声讨,以及对大妈审美的批判,我再熟悉不过。不过,在个人层面,我从未产生过阻止母亲去跳广场舞的念头。相反,每次打电话或当面交流时,我都表达了对母亲的爱好百分之百的支持。那些放狼狗、买扩音器反击的案例,在真实生活中实属极端。尤其在家乡这样的小镇,基本处于半熟人社会,两个人之间经常只隔着一个彼此的熟人,要制造那么大的冲突,难度可真不小。
在处理扰民问题上,母亲的广场舞活动也确确实实遵循了熟人社会的那一套准则。平素晚上6点半开场,8点半就散场了,逢周六晚,8点就结束。之所以这样规定,是因为县内最高学府——第一中学的学生们周六会回家。为了给这些未来的天之骄子创造更好的学习休息环境,大妈们也是十二分的通情达理。到了高考前夕,广场舞干脆暂停,直到考完,大妈们才重新开始嗨。
母亲所参加的就是这样一个每晚有数千人参加的广场舞活动,看上去人数众多,但嵌入在一个半熟人社会中。有过农村或小镇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熟人社会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
简单地说,熟人社会就是一种透明社会,人与人之间都知根知底。
我们家在老厂子的单位分房,院子里都是老同事、老邻居了,是典型的熟人社会。对于母亲来说,她需要作出一个选择,那就是到底是跟着一群中年妇女每天打牌,还是跟着另一群妇女每天跳广场舞。两个阵营之间的关系颇为微妙,甚至偶有暗暗的对立情绪。
打牌的妇女圈子觉得打牌可以刺激脑部,防止老年痴呆;跳舞的妇女觉得跳舞就是锻炼身体,属于长寿秘诀。在看似巨大的分歧背后,双方对养生的重视达到了惊人的一致。母亲选择了广场舞,所要承担的后果便是那些打牌的妇女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还会攻击母亲不认得扑克牌。母亲对于这种攻击的回应是坚持她的广场舞。
除了锻炼身体,跳了10年广场舞,母亲更多地获得了一种稀缺的群体认同。这里的认同有由舞伴发展成好朋友的“友情认同”,也有被选拔参加广场舞表演活动获得的“社会认同”。在那种笔者完全无法忍受的音乐节奏中,母亲冲出了单位大院算不上愉快的人际圈子,进入了一个以兴趣爱好为基础的新朋友圈。
在这个新朋友圈里,母亲获得了更多选择朋友的自主性。无论是攀比子女的发展,还是交流买菜的心得,还是商量着一起参加表演赛,母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摆脱“单位制”的束缚和“熟人社会”的牵绊。正是从这一点出发,我愿意继续支持和鼓励母亲参加广场舞。广场舞为母亲这样的中年妇女提供了新的朋友圈,乃至相对自由包容的心灵空间。(王秀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