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勰的名言 “蚁族”刘勰的五彩梦
曾经贫贱不堕青云之志、信仰奋斗哲学的刘勰就此离我们远去,只剩下一个遁入佛门的名叫慧地的躯壳。不满一年后,慧地溘然长逝。
按照现代人的说法,南朝齐梁时期的刘勰(约公元465~523年)是个典型的“蚁族”。据史书记载,刘勰出身寒族,父亲刘尚曾官至越骑校尉,不过英年早逝,自幼孤贫的刘勰沉沦于社会最底层,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因为贫困,他不得不投入定林寺长达十多年,直到过了而立之年也娶不起媳妇。
不过,刘勰自小就“笃志好学”,据他自述,七岁的时候曾“梦彩云若锦,则攀而采之”。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重要的梦。为了这一梦想,在定林寺的十多年里,他在高僧僧佑的指导下发奋读书,“遂博通经论”,还将定林寺里的各类经书“区别部类,录而序之”。(《梁书·刘勰传》,下同)搁现在,拿一张宗教学或者哲学博士学位文凭是根本不在话下的。
但是,拿到大学文凭并不意味着就能获得光辉的前程。刘勰所拥有的唯一资源就是自己的满腹经纶,但要想“学而优则仕”显然是异想天开。
于是,刘勰做了人生中的第二个重要的梦,梦见自己手捧“丹漆之礼器,随仲尼而南行”,醒来后“怡然而喜”,认为这是孔老夫子托梦给他,要他担起著书立说的大任。自此以后刘勰便“搦笔和墨,乃始论文”,用了四五年的时间著成了我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第一部有着严密体系的文学理论专著《文心雕龙》。
在后人眼里,这是一部奠定刘勰在中国文学史上重要地位的鸿篇巨制,但在当时,《文心雕龙》的价值认定并非易事。那时候还没有公开出版制度,学术著作的价值无法通过学术界的公论共识来实现,而只能靠个体的权威学者的品评。为此,他将眼光瞄向了沈约。
沈约是齐梁间名满天下的文坛巨擘,被梁武帝擢为尚书仆射,身居宰相之位。于是刘勰自负其书,装扮成卖书人的样子,守在沈约的府门前,苦等沈约出门时趋步上前。沈约停下来,“便命取读,大重之”,不仅认为“深得文理”,还“常陈诸几案”,有空就读上一读。得到沈约欣赏的刘勰终于名声大噪,并从此走上仕宦之途。
进入仕途以后,刘勰才发现身为“蚁族”,自己的命运依然得不到真正的改变。从梁武帝天监二年(公元503年)“起家奉朝请”(即朝会时奉诏出席),到天监十七年(公元518年)升任步兵校尉,刘勰历经数职,从最低层的文职官员做到六品官阶,竟然耗费了漫长的15年时间。尤为郁闷的是,六品官刚做了一年,又被崇佛受戒的梁武帝一道诏令解除了步兵校尉之职,与慧震和尚一起回定林寺编纂经藏。
苦苦奋斗数十年才打开的仕宦之门,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对刘勰无情关闭。在仕途上打拼十数年后,竟然又回到定林寺,回到人生的原点。那一刻,刘勰有着怎样沮丧、落寞的心境,现代人已经很难揣度,不过显然这种心境的落差是客观存在的,甚至于让他产生看破红尘的彻悟和“觉今是而昨非”的悔痛。
刘勰很快便完成了整理经藏的任务,遂上表“启求出家”,为表决绝之信念,他甚至用火烧掉了两鬓之发。曾经贫贱不堕青云之志、信仰奋斗哲学的刘勰就此离我们远去,只剩下一个遁入佛门的名叫慧地的躯壳。不满一年后,慧地溘然长逝。
可以说,刘勰的求学、仕宦之路是古代“蚁族”命运的一个缩影。刘勰所处的时代,士族门阀制度正在逐步瓦解,但社会阶层的固化现象远非一日之功,士庶之别依然犹如天壤。像他这样虽然满腹经纶、才华出众,但出身庶族寒门的人,由于无力“拼爹”“拼财”“拼人脉”,只能在苦闷彷徨中蹉跎大好年华,即便偶然抓住机遇进入仕途,也只能无奈地在官场底层徘徊,找寻不到正常上升的公平通道。
其实,处于社会底层、在社会资源分配中获利最少的人总是占绝大多数。这一点,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但我们要判断一个社会的文明进步程度,并不需要看底层民众有多少,而要看社会能否向底层民众提供平等的机会和平等的权利。
从这个意义上讲,当今“蚁族”现象的存在,不仅表明社会的阶层固化现象根深蒂固,凸显了社会对于底层民众的冷漠与忽视,而且更表明机会平等、权利平等的现代文明法则正在遭受无情的嘲弄与毁弃。或许,这正是1500年前的“蚁族”刘勰在冥冥之中给我们的一点启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