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出生 女婴刚出生额头被母亲刻刀疤 多年后找到灭门仇人她明白真相

2017-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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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女王刚刚甍逝,那旨遗诏便传了下来.遗诏中说,寝宫背后的石室,放着她一生挚爱之人的尸首,待她西归后,着人将其与她合葬王陵,并追封为王夫.宫人将那寝宫后的冰棺抬出时

女王刚刚甍逝,那旨遗诏便传了下来。遗诏中说,寝宫背后的石室,放着她一生挚爱之人的尸首,待她西归后,着人将其与她合葬王陵,并追封为王夫。

宫人将那寝宫后的冰棺抬出时,我终于明白,她居然花了五十年的时间,求这一个结局。

慕苒五岁之前,跟着一堆和尚在空蒙寺里念经打坐敲木鱼。一天的香油钱,有时候还换不来一顿饱饭,所以她每次念经饿了时,就一边敲木鱼一边把念的内容换成了馒头土豆吃不完,香油天天有人捐。

那天她照常敲木鱼,念自己编的打油诗,正好我和师父一起上了空蒙寺,我们听她念了许久的打油诗。她发现我们时,脸一红,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起身,问:“施主有何事?”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师父便一把将她单手抱了起来,轻声对她说:“苒苒,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看得见师父眼中的心疼,一个已经五岁了的孩子,竟然瘦弱到他单手就能抱起。

那年我十六岁,是师父的关门弟子。苒苒五岁,她姓慕,叫慕苒,这样的年纪和姓氏,让人一眼就猜得透她的身份。东女国向来尊女权,五年前,先女王病逝,传位于大公主,三公主白幽便携夫家慕家军一路逼宫,却不想中了师父的埋伏。

师父这个人,一向以东女国的安危为己任,所以那一场宫变中,他毫不犹豫斩首了慕将军。三公主是王室后裔,师父有心放她,那个烈女子却拔出师父腰间的长剑,自刎在他面前。

我那个时候也还小,但我记得三公主最后的那句话,她说:“长渊,自古便是成王败寇,你看我这样的下场,你满不满意。”

师父没有言语,满城烈焰血色燃烧在他眼底,他一路直奔公主府,劫下了下人想要送出去的小孩,那是三公主未足半岁的婴孩。然而当他揭开襁褓时,却愣住了,粉雕玉琢的小孩,额上一颗鲜艳的朱砂痣。其实那不是朱砂痣,是被人硬生生做出来的朱砂痣。

他放走了那个小孩,因为他知道,大公主在位一天,即便明里不能动那小孩,暗中她也不会放过三公主的遗孤的。

从那之后,师父性情大变。东女国王室向来由国师扶持,但国师是从来不会妄加干涉朝政的,可那一场政变后,师父的手逐渐伸向了庙堂。那位刚刚即位的长公主还来不及感谢师父为她平乱,便被莫名其妙架空。

朝中势力被他一一笼络,王室衰微,众臣商议立王储时,师父却不远千里,接回了慕苒。

没有人看得懂他想干什么,但所有人都猜出了慕苒的身份。

他为慕苒换上了青黑的衣袍,背后绣着翱翔的白凤,青黑在东女国是最高贵的颜色,而凤凰,也只有王室能绣。他要在朝堂之上,逼大公主立慕苒为皇储,所以他在马车上,抱着五岁的慕苒,一遍遍告诉她,“苒苒,你要记住,你是已故二公子的遗孤,你姓白,叫白苒。”

然后他回头看我,“临溪,你记住了吗?”

我连忙点头,原来师父也有这样声色俱厉的一面。

师父在朝堂力排众议,坚持慕苒是已故二公子之女,身上流着白家的血,是白家名正言顺的接班人,并立她王储,封为长乐公主。

王位上的女人煞白了脸,眸中有杀意闪现,或许她终于明白,走到这一步,她已然是颗弃子,师父当初怎样让她坐上王位,如今就要怎样将她拉下来。

“既然是二哥的孩子,立为王储自然是好的,不过既然是王储,那么是不是该放在孤身边养着,也好同孤亲近亲近。”

女王的提议合情合理,况且他已经逼得女王立白苒为王储了,若不做些退步也着实说不过去,他便没有说话,算作允了这个要求。

宫人一路将白苒抱到了女王面前,白苒回过头来看了看朝堂上没有动作的师父,突然一口咬在了女王伸出的手上,嚎啕大哭起来,不顾宫人的阻拦向师父跑来。过长的衣裙将她绊住,她一下便从宫阶上滚下来,师父慌张跑过去,她便抱着师父不撒手,哭着喊着说我不走。

我从来没有见过师父这么宠溺一个人,白苒犯下了这样的大错,他最后还是由着了她的性子。女王大度地没有责怪白苒,然而越是这样,满朝文武越对白苒不满,连带着暗中也对师父颇有微词。

有尽忠女王的臣子私下不满于他们的行为,他们暗中管白苒叫逆臣之女,在白苒去国子监的路上还曾多次派过杀手暗杀。这些统统被师父拦截,他将那些杀手的人头装在匣子里,寄回了各个官员家,以此作为告诫。

然而,即便保护得这样严密,白苒仍然免不了被欺负,国子监的小孩大多任性跋扈,又是天家贵胄,他们心中不认白苒这个王储,而且看她年纪小好欺负,总是忍不住暗中动些手脚。

白苒年纪小,她总是记不住那些欺负她的人长什么模样。师父再怎么样,也不能对那些小孩做什么。他让我去拿药,然后安抚哭泣的白苒,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师父给白苒一根鞭子,他对她说:“谁欺负你,你就抽她,不管谁都不要怕,有我替你撑腰。”

我默默把药放在了一边,他这样教育一个孩子,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从前若是和别人起冲突,不管对错,总要挨罚。师父说:“这做人嘛,便是什么样的委屈都要受些,才能成才。”

我曾问过师父为何要这样教她,他说:“我想让她这一生活得肆意些,不要受什么委屈。”

我是一路看着白苒长大的,她十五岁及笄前夜,坐在池塘边久久不眠,月光泻落一地,她的目光熠熠生辉。我抱着处理完的公文路过,随口问她在干什么。她回过头看我,月色下容颜似水,额间一点朱砂,明艳不可方物。

她问:“哥哥,如果我喜欢一个人,该送他些什么。”

我诧异地看她,旋即明白过来,这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我笑了笑,“红豆吧,书上不是说,此物最相思吗?”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嗔怪道:“哥哥和长渊一样,都是书呆子。”

我看着她巧言笑兮的模样,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自幼长在国师府,大家都当她是师父的徒弟,可她总是直呼师父的名字,叫我的时候还带一声哥哥,唯有对师父那样。

我总说这样是不合礼数的,可师父却只是笑了笑,说由她吧。

我没有想到白苒会那么大胆,及笄当天,师父问她,想要什么。

她便抬起头来,那么炽烈而热切地仰望着他,“我喜欢红豆,长渊送我红豆吧。”

她那样的眼神,不是一个晚辈看长辈的眼神,而是一个女人看男人的眼神。我想起昨夜月光之下,她那低眉转眼的一瞬间,眉眼中俱是风情,我心一沉,将手中的红豆手串藏在了袖子里,只觉得背脊发冷。

师父显然也愣了,不过他旋即笑道,“既然苒苒喜欢红豆,那我叫人折一枝红豆枝给你,你自己种红豆吧。”他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仿佛她还是被他宠溺的小孩。

他用如此巧妙的方法化解了这一场尴尬。

红豆枝当日便有人送来,白苒如获至宝地捧着它,亲手将它栽种,每有狂风暴雨,她都会将伞撑在它旁边,生怕它被折断。她这么小心翼翼守护它,如同守护心底的一份炙热情感。

我看着她的模样,心有不忍,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知道,养了她十多年的人,她心心念念牵挂的人,曾经杀死她的父亲,逼死她的母亲,她会怎么样。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不管师父怎样严守密防,有心人总要将这些话说给她听。

那一日,侍从来报,说白苒在街上打架,如果再不去的话,她就要把那个人用鞭子抽死了。我和师父匆匆赶到那里,只见白苒马下一个人已经满身鞭痕,奄奄一息了,我问清楚了缘由,是那人乱嚼舌根,竟然将那场宫变又说了出来。师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顿了顿,说:“苒苒要是觉得不解气,尽管打死他吧。”

白苒听到了他的声音,抬起脸来,一双眼通红,她扬起手中的鞭子,一鞭子就朝他挥了下来。我想伸手去接,被他拉住,他没有闪躲,硬生生接了那一鞭子,白衣上瞬间便多了一条血痕,可见白苒是出了狠劲的。

“你为什么不躲,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即便是那样的质问,我也在白苒的眼中看到了微弱的光芒,她希望他回答不是。

“是……”可师父没否认。

白苒握着鞭子的手止不住颤抖,终于她一鞭子挥在了马上,夺路而去。

当天夜里,我听见从白苒的房中传来了念经声。她刚刚被抱回来时,夜里睡不着觉,就让师父给她找来小木鱼和心经,一遍遍念,以此平复心绪。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她念心经了,却不想今日又听到,以她的脾气,我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国师府了,却没有想到,她房中的念经声响了七日。

七日之后,她终于走出房门,看着我,带着哭腔问:“哥哥,他养了我十年,十年,是不是什么样的恩怨都可以了结了?”

我看着她的目光,突然觉得如鲠在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但我没有想到,师父会那么做。有人提议为白苒寻一门亲事,国相的儿子,镇国将军的儿子,但凡哪一个,都是白苒日后临朝的支柱。师父同意了,他将国相儿子和将军儿子的画像摆在了白苒面前,循循善诱说:“苒苒大了,也该定亲了,他们中你喜欢谁啊?”

白苒的脸一瞬间便失了血色,她咬紧唇,半晌方问:“那你希望我喜欢谁?”

“这叫什么话,自然要你喜欢的。”

她摇摇头,“他们我都不喜欢。”

师父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笑道:“那好,就依苒苒的,不要他们做支柱也罢,苒苒喜欢谁,就选谁,还有国师府做你的后台。”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问得吃力,“我若是喜欢你呢?”

那是类似野兽的眼睛,带着危险性,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师父的脸色很快冷了下去,“苒苒,不许胡闹。”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那一次却几乎字字刺在她心上。

说罢,他就要起身离开,她拉着他的衣袖不放手,他冷冷抽出,她还是拉着。他干脆拔出了腰间的剑,一剑下去,衣袍断作两截,裂帛的声音响起时,我听到她近乎凄厉的冷笑,“那么深的仇恨我都可以原谅,可你还是要抛弃我。”

可师父的脚步却只是一顿,连头都不曾回过就走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总觉得师父的身影晃了晃,像是站立不住所以要急切逃掉。

白苒停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我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终于,她来找我时,我想我应该告诉她。

她种的那株红豆,终于开始慢慢成长,扎根于土地。她就坐在那珠红豆枝旁边,对我说:“哥哥,我想知道一些我母亲的事。”

那是很久的往事了,我从记事起,就跟着师父。东女国向来由国师扶持,只要得到国师的青睐,离王位便没有多少距离。三公主来见师父时,我们看见她雪白的胳膊上全是针孔,她不是女王的亲女儿,不然怎会伤痕累累。

先王逝去时,将王位传给了她的妹妹,而不是当时不满三岁的三公主。女王即位后,三公主便过继到她名下,她这样尴尬的身份,让女王心生忌惮,宫里那些人便总是为难她,这一日逼得走投无路,才会冒着众人非议来投奔国师。

师父看到这样的场景,领着三公主便找了女王。那之后三公主的处境渐好,与国师府也关系亲密,流言难免传开了。流言说,三公主攀附国师是为了王位,女王对她愈加芥蒂,她明里不能把她怎么样,暗地里却总是难为她。三公主每每受了委屈来这里时,师父却总是劝她说:“忍让一些。”

我懂师父的,师父曾说三公主的身份特殊,女王怕她觊觎王位,所以他希望她能学着隐忍。等时机到了,他便会请奏女王,将三公主调到离王都远一些的地方,让她自由过一生。

那是他一厢情愿以为对三公主好,可是三公主不懂,她的心中有更多复杂的东西,所以她接到那旨远离家乡的旨意时,以为女王终于要拔掉她这颗眼中钉了。师父安抚她,她却质问他,明明就是她的王位,为什么她要一昧忍让,为什么她要背井离乡。她受了这么多委屈,他明明可以帮的,却一再置之不理。

师父终于明白,三公主不是他想的那样单纯。她心中有野心,有恨意,所以一直以来,或许那些人说得没有错,她接近他,或许真的是为了王位。

师父看着她许久,只说了一句,“我不会帮你,我是国师,理应辅助正统。”

三公主却是冷笑,问道:“何为正统?”

师父没有答出那个答案,三公主也再也没有来过。她一直推脱不愿离开王城,却在不久之后,嫁给慕将军,用一支军队挡回了女王的旨意。她的心中如此留恋这个权力中心,以至于不惜出卖自己的感情。

后来,白苒起兵逼宫,身为国师的他设下埋伏圈,亲手平乱。所有人都道他重家国大义,但只有我知道,他同时也在这个埋伏圈里设下了一个死遁的局。他要带她趁乱逃走,远离王宫,从此天高云阔四海遨游,他说三公主不过是走错了路而已,他会带她出来。

可惜三公主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所有的期望,随着她的自刎了结。

“哥哥,原来如此。”白苒的眼泪终于落下,“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有仇恨。”

她抬眼问我:“他爱她吗?”

我心有不忍,可更不忍的,是看她在苦海沉沦,我对她说:

“我记得有一年大雪,师父在房内作画,画的是一株傲雪红梅。三公主凑过来,师父的画笔便在她额间一点,点出一个殷红的朱砂痣。他曾形容她的容貌,称那是天地艳色。”

“原来如此……”白苒痴痴笑了,她一路状若癫狂往前走,我便跟在她后面。她撞到一个丫鬟,丫鬟手中的茶杯碎裂在地上,她偏头看,然后疯了一般将其碎瓷片就朝额间剜去。我一惊,师父就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他紧握住碎瓷片,不顾满手鲜血,狠狠责问她:“你在干什么!”

“我不喜欢额间的朱砂,我想把它剔掉。”她的话语如锋利的刀刃,目光也近乎挑衅。

师父近乎隐忍的点了点头,声音喑哑,“只要苒苒喜欢,都依你。

他的前半生冷静自持,因为那种冷静而失去了自己的爱人,所以他这样近乎纵容地由着白苒的性子来,想把亏欠给三公主的统统还到白苒身上。

师父请来了东女国最好的医者,白苒说的话,他统统都放在了心上。一个月之后,白苒的额间,便如同无暇碧玉,那曾经烈艳的朱砂记,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抹去。那本来就不属于她,那是三公主为了让师父顾及旧情,放她一马,而用刀锋刻在她额上的疤。

白苒拆完纱布那一日,师父喝得酩酊大醉回来,他看见书房作画的白苒,醉醺醺地冲过去,将她紧紧地抱住。少女的容颜在灯焰下艳色无双,一双眼亮得惊人。她以为她多年的倾慕终于得到了回应,然而一声呼唤便将她打回原形。

他在她耳边唤:“琯琯……”如此温言软语,带着无尽的温柔,却如同一盆凉水将她浇得透彻清醒。

琯琯,是那位三公主的闺名。

他捧起她的脸,用画笔在她额间轻轻一点,目光如痴如醉,“琯琯,我想你。”

白苒突然尖叫了一声,推开师父,夺门而出。

窗外一轮寒月,我目睹了这一切,抬头看向师父时,他目色清明,哪有一点方才迷蒙的样子,他设了这么一场局,终于将她推开。

“何必呢?”连我都有些不甘心地问。

他苦笑了一声:“我老了呀。”

我突然觉得有些哽咽,身份可以逾越,仇恨可以化解,唯独时光,真是叫人无能无力的一件事。他大她二十三岁,唯有这一点,不可更改。

白苒终于被气走了,公主府早早建好,她一人居住了进去。我们在第二日发现了那珠折断的红豆枝,是被白苒一鞭抽断的。那么幼嫩的枝桠很可能就此死去,师父却把它扶起来,目光带几分宠溺,仿佛白苒还在。他笑,“你看,总是这么任性。”

时值战时兴起,吐蕃王不停发兵扰我边境。白苒便向女王请命领兵迎敌,女王是很愿意白苒上战场的,因为白苒若战死,她便能高枕无忧了,遂把这个消息瞒了下来。

当消息传到国师府时,白苒已经一路厉兵秣马,直奔沙场了。我要骑马去追她回来,却被师父制止,我问他:“她疯了,师父你也要陪着她一起疯吗,她去了战场,怎么活着回来!”

他冷静地看着我,“我不会让她死的,我会让她立下赫赫战功,一路青云直上。”

他的眼神在澄碧色的天空下静得可怕,仿佛酝酿这一场巨大的阴谋,我只能无声退下。

白苒已去一年,战报传来时,师父正作完一幅画。仿佛早料到这样的结局,他波澜不惊地起身,递给我一个锦囊,只说,若是白苒一人回来,便叫我打开锦囊。

然后他带着七十二飞云骑,连带着他一共七十三人奔向了敌营。

战报上写明了,白苒带五千精兵夜袭敌营,中了敌人埋伏圈,五千军士被齐齐杀害,唯独生擒了白苒。

我没有跟着师父上战场,那些事情,都是后来听别人说的。说师父带着七十二飞云骑,控制了吐蕃王,以自己为人质,换回了白苒。七十二飞云骑护着白苒逃出敌营时,她又喊又闹,凄厉的声音响彻敌营。

而师父就在吐蕃王帐中,一身白衣如瑶林玉树,他手中长刀抵着吐蕃王的脖颈,背后是千百把朝他举着的长刀。他用如此玉石俱焚的方法拖延了时间,让七十二飞云骑带着白苒逃出了敌营,彻底将自己陷入险境。

交战那日,吐蕃王将师父五花大绑,带到阵前,勒令白苒投降。黄沙漫漫,旌旗飞扬,师父看着白苒,说了一句:“苒苒,我欠你一个王位,等你胜了这场战役,回头就是我为你准备的万里山河。”

说完他便朝吐蕃王冲去,慌乱之间,有血喷薄而出。他在牙齿间藏了刀刃,割断了吐蕃王的喉咙,然而也死在敌军乱刀之下。

“长渊……”凄厉的嘶吼声弥漫在血色中去,他们都说那一役,白苒血红着眼,如同修罗附体,血洗了敌营。她抱回师父的遗体,在军中的祭台上,赤着脚唱了七天七夜的招魂歌,直至最后筋疲力竭昏死在祭台之上。

东女国是有那样的习俗的,死在战场上的人,你要为他唱招魂歌,他的魂魄才不至于找不到归路。

白苒凯旋归来的消息和师父为国捐躯的消息一起传来,我默然了半晌。我想过许多可能,甚至想过白苒战死的可能,唯独没有想到,马革裹尸还的,会是师父,他这一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我心中已是无所不能的神。

我想起了那个锦囊,将它打开,里面装着兵符和一封写给我的信。他要我在白苒归来之前,以他的部署带兵逼宫,逼女王退位。我又想起了三公主,想起她那句,什么是正统?只觉得,真是往事不可追,师父当年那么坚持的东西,不惜逼死三公主也要维护的王室正统,竟然此刻被他亲手推翻。

锦囊上面的部署事无巨细,不知他为此花费了多少个日夜,总之白苒归来时,我与朝臣皆跪在城门外,我手上是女王退位让贤的旨意。

登基那日,白苒身穿着青黑色朝服,背后用银线绣着振翅的白凤,冕帘之后她的模样高高在上,不近半点人情,是帝王家一贯的薄情样。

可她上朝之前,还曾用那样让人心疼的神色问我:“哥哥,他有没有心,他怎么能这么死在我的面前。”

我跪在她面前,答:“师父半生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不过是想把这山河拱手送你。”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她的话语中好像隐有哭腔,“他说欠我一个王位,可那不是欠我的,是欠三公主的。他是不是一直将我当做是她,他是不是心里从来没有过我?”

白苒一直不肯称三公主为她的母亲,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从白苒五岁进国师府,师父就想将她推上那个王位,他竭尽所能给她他能给的一切,纵容她,宠溺她,但却像极了一场迟来的弥补。我也不知道在他心中,白苒是白苒,还是那个想要王位的三公主。

白苒封我国师,将国师府赐予我。那日我整理师父的遗物时,在书房发现一幅画,画中是那半截折断的红豆枝,旁边提着两行诗: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想起那日他疲惫的眼神,他说:“我老了呀……”一切昭然若揭,无所谓谁是谁,他只是给了她他所能给的一切。

我莫名觉得有些难过,当年三公主想要王位,他却想给她自由。而终于他能将王位拱手送给白苒时,白苒的心中想要的,却已不是他能给的了。

我将那张画送入了王宫,后来听值夜的宫人说,她们半夜曾听到女王的寝宫传来哭泣声。

后来白苒曾对我说,她说这世界上,再无长渊了。我当时以为不过是一句感慨,后来才明白她言外之意,她竟然将师父彻底从东女国历史上抹去了。青史长卷中,再没有一个叫长渊的人,她的爱如此炽烈,恨也如此决绝。

直到今日,那旨遗诏传出,我才明白,她用五十年时间将他抹去,换他一个新身份,纵然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棺。

回想她这一生,五岁被他收养,十五岁爱上他,六十五岁寿终正寝,半生夙愿,终于一朝得偿。

我伸手去摸那冰棺,突然袖间有什么东西掉了,是一串红豆。我想起我曾跟在她身后六十年,她十五岁及笄那日,我亲手为她摘下红豆,做成手串,可当我看见她那样的眼神看着师父后,那串红豆便被我藏在了袖间,一藏六十年……

她的爱是烈焰之火,而我的爱却是暗夜之灰,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不为人知。(原标题:为君栽红豆作者: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