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家赵冷月 怀念书法家晦翁赵冷月先生

2017-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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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东方早报·艺术评论>前不久刊出了关于赵冷月先生书法的文章.转眼间,赵冷月先生离开我们已经十三个年头了.这多年以来,整个国内艺术领域都发生了天翻地覆之变,这个由经济繁荣国家富强和人民安居乐业而起的社会文化现象,显然是当时人们所不曾料想的.从书法一道的审美视角看,历史上的海派书坛,向来就有崇尚正统.恪守规整的主流创作风气,晚近以来,这种积淀深厚的传承形态愈见凸显且代代相 沿.举如彼时海上诸多名家赵叔孺.王福盦.沈尹默.潘伯鹰.白蕉.邓散木.马公愚.李天马,以及胡问遂.任政.单孝天等前辈,也大都以

《东方早报·艺术评论》前不久刊出了关于赵冷月先生书法的文章。转眼间,赵冷月先生离开我们已经十三个年头了。这多年以来,整个国内艺术领域都发生了天翻地覆之变,这个由经济繁荣国家富强和人民安居乐业而起的社会文化现象,显然是当时人们所不曾料想的。

从书法一道的审美视角看,历史上的海派书坛,向来就有崇尚正统、恪守规整的主流创作风气,晚近以来,这种积淀深厚的传承形态愈见凸显且代代相 沿。举如彼时海上诸多名家赵叔孺、王福盦、沈尹默、潘伯鹰、白蕉、邓散木、马公愚、李天马,以及胡问遂、任政、单孝天等前辈,也大都以秀美安雅、整饬工稳 的艺术风格见长。故而在这个大背景之下,此类风貌之外的书法创作样式,便会格外受到人们的关注。

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初,我路过福州路,犹记得在当时上海水产公司对面沿街一住家的门框玻璃上端,竟贴着一张风格很不一般的斗方字幅。后听同道友 人讲,那正是海上名书家赵冷月先生的家。某日,初生牛犊的我壮着胆子叩门求教,从此得识了朴实无华毫无名家架势的赵冷月先生。

那时的赵先生精力充沛正值壮 年,而我二十岁刚出头。甫一坐定,赵先生劈头便问我怎会对他的字感兴趣?言下之意,一个年轻人何能懂得他的这路绝不通俗的写法?而后便旁若无人似的大谈书 写之道和书法之妙。

他的这般爽直性格我当然喜欢的,从此我只要经过福州路,就一定会去虽称逼仄狭窄然人气却旺的“缺圆斋”小坐。印象中每次去看望他,书法 几乎是唯一的话题,尤其是他那神情专注不容别人插话和滔滔不绝的模样,往往引人入胜。

有几次我去时正逢赵先生在写字,只见他从执笔运笔时的从容不迫,到信 手作书顷刻之间的大功告成,真可谓神完气足别开生面。当时我想,这大概也算是老先生给年轻人练字开窍的一种行为演示吧。

久而久之,我便留意起赵先生那种看 似不经意于用笔之法的独特书写方式。再后来,待我和他渐熟,赵先生看我对此道像是有点明白起来了,这才和我越来越多地扯起了书法一门的板板眼眼。

在书法审美和书法创作上,赵冷月先生有不少独到的见解。长期的艺术实践,已使他的艺术观念和艺术手段变得不同寻常。我曾亲睹过赵先生临摹《张 黑女墓志》的情景,那是一种疏朗有致、既严谨又富变化,为何绍基盛赞为“化篆分入楷,遂而无种不妙,无妙不臻,然遒厚精古,未有可比肩者”的书体,一度竟 让他痴迷不已。

在整整两三年当中,他书桌上放的始终是这本帖子。我问先生临写过多少次了?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不下于百遍吧。我以往读过有关邓石如用功 练字每每“临摹百本”的事例,却不曾料到这回让我当真见识了有这般练帖情形的。

记得当时赵先生曾经让我刻制一方“思翁八十始学柳”的启首印,我由此得知他 开始对明代一代大家董其昌的关注和兴趣。

一次,他与我议论到董其昌的书法,当我脱口道出董氏创作的“举重若轻”时,先生竟十分亢奋地说,董思翁书法妙就妙 在用笔上啊!并且还说,临摹时只有笨写死写反复写,才能充分体验古人的高明之处。理解古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认识古代书法之作的第一步, 便是首先要懂得古人的用笔之法。

临摹,就是体验古人用笔的最基本和最重要的必修课目,但是要得法,或重或轻或粗或细或枯或湿或收或放,那是很有讲究的呢! 虽说笔法、结体为书法两大创作要素,但用笔的重要性却远在结字之先。

就一件书作而言,如果光有漂亮的结体而缺乏正确的笔法,那便像一个徒有躯体之美的病西 施,抑或是毫无神采可言的美术字和写家字而已;反之,虽然结体稚嫩但笔法到位,如天分不低,则也会随着书写工力的不断积聚和眼界的日益洞开,而逐渐走向成 熟和完美的。

因此,长久以来,赵冷月先生已经养成了一种上午临摹碑帖锻炼笔法、下午裁纸展毫投入创作的习惯。我曾在拙文《别部余话》中,也谈到过赵先生的 这种创作状况。

令人十分敬佩的是,类似清代书家王铎隔日练功隔日自创的情形,如今发生在赵冷月身上的这种半日练功、半日创作的“角色转换”,在他的书作中 居然表现得如此轻而易举且丝毫不露描摹刻勒之迹。尤其是,当他一旦进入创作状态之后,那种畅响心曲般地吞吐腾挪和自难抑制地恣意挥洒,是足以感染周围人们 的。

赵冷月书法艺术给予我们的启示是多方面的。讲究作品的意境之美,是赵氏创作的一贯追求。谈吐中的“格调”和“气息”二词,是他的话语中出现最 为频繁的。先生曾说过,所谓艺术创作,原本就是阳春白雪的事,不然要艺术干啥!

他还多次将苏州拙政园中四棵柏树作话题作比方,并说“清”、“奇”、 “古”、“怪”之喻,何尝不也是书法创作的至高境界呢,写字最要紧的是格调和气息之异,舍此便是地地道道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娟秀巧丽固然称美,然 而,除此之外的美照样是存在的,就看你有没有触目能及的本领。

这么多年以来,我才慢慢揣摩出,赵先生为什么会特别推崇像沈曾植、鲁迅、弘一法师以及徐生 翁,甚至是当代王蘧常、陶博吾等先人的书法之作了。

他多次赞不绝口地与我谈起鲁迅的字,并说字能写得既得气息之胜又全无写家习气,这是最为难得的。不少书 家所书气息不高,毛病通常出在太熟练太会写上。会写,说明写家的书写技能好,固然也难得,但写字画画之道岂能以技巧表现为唯一?因此,观念上的差错,往往 会导致主次不分甚至是险象环生,这是人们在创作中需要提防的!

在1984年六十九岁时,赵冷月先生在上海朵云轩,举办了他的人生第一次个人书法展,当时观者如云好评如潮。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开始,赵冷月 先生走上了艰难而漫长的衰年变法之路。他的晚年之作,主要表现在1989年6月上海美术馆的他的第二次个展中。那次展览虽然评价不一,然而,赵冷月先生的 创作才华和迥异于时的个人艺术风格,却在书法界乃至社会各界引起了巨大反响。

赵冷月先生将平生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献给了书法艺术,他的稳健中见奇崛、沉雄中见霸悍的作品风格,已经在国内书坛享得声名。在赵先生七十九岁 时,举办了他人生中的第三次展览,再一次将自己的创作心得奉献给社会。他在《赵冷月八旬书法集》序言中,道出了自己在艺术上“向往豪华落尽见真淳的大雅之 境”的心声。

至晚年,他愈加钟情于书法一门,友人们学生们去探望他,他始终兴致极高地与大家一起谈艺论道,开口闭口除了书法还是书法,甚至到了喋喋不休的 程度。

有言是,任何艺术创作都是以张扬作者的独立思想和鲜明个性为终极目的的,一心一意地筑建属于自己的艺术王国,成了赵冷月先生的毕生追求。在赵先生的 至晚岁月里,他曾沉沉地对我说,看来我的时间很有限了,如果上帝再给我一次生命,我将继续我的追求!

在艺术家眼中,真正的作品高度是永无止境的,在艺术和 生命之间,赵先生所选择的依然是自己怀揣一生的崇高艺术。在此,人们不是已经触摸到了这个艺术赤子的平凡而又伟大的心跳了么?

上世纪80年代起,自上海一地而起的独立特行的赵冷月书法风格,已经为时人瞩目,上世纪90年代以后,赵氏书法的艺术价值更是日 益显现。回望数十年海派书坛,放眼当代中国书坛,仅从传统书法审美方式的更异和当今创作领域的现状来看,便已能足够说明赵冷月书法的存在意义,而赵冷月先 生作为一名具有艺术先行者意义的相关话题,将永远不会过时。

赵冷月,字亮,号晦翁,别署缺圆斋。1915年出生于浙江嘉兴,1964年寓居沪上,2002年病逝于上海。

今年是赵冷月先生诞辰整一百周年,为了缅怀这位艺坛前辈及一代书法大家的创作精神和不朽行迹,兹作此小文以表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