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溪:视wto为第一“情人”

2017-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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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中国入世了.你可知道,大家广为传诵的"入世"一词,是谁提出的吗?这是37岁的刘光溪博士1996年3月在日内瓦首创.这个中国第一个WTO专业博士现在就工作在上海,

中国入世了。你可知道,大家广为传诵的“入世”一词,是谁提出的吗?这是37岁的刘光溪博士1996年3月在日内瓦首创。这个中国第一个WTO专业博士现在就工作在上海,他曾自始至终参与了13年中国复关/入世的实质性谈判工作,并从1997年3月起任外贸部首席谈判代表龙永图副部长的秘书。

1964年1月3日,刘光溪生在山东沂蒙山区的五莲,谈及自己的名字,他以山东人惯有的爽朗说道:“人如其名,‘光’指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心态磊落、质朴乐观;‘溪’指我犹如沂蒙山中小溪,穿行于山河之间,汇成小河,融入大海。”

高中期间,刘光溪严重偏科,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里,一心想学好数理化的他偏偏在英语、地理和历史等人文学科上显示出天赋。物质生活的艰难、精神生活的匮乏反倒激起他的渴望,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走进学校图书馆,无意中发现一本60年代的中国地图,“北京、上海、济南、青岛和家乡……”原先概念模糊的地名在图上清晰显现,他的心中一下子亮堂起来,拿着小草棒和尺,他充满好奇地一次次地丈量:自己家离济南近,还是离青岛近?姥姥家有多远?父辈、祖辈的居住地那些模糊的东西在心中清晰了。

这以后,收藏和研究地图成了他的一大爱好,无论学习多忙,每到晚上,这个少年都会拿出心爱的地图来看看,仔细研究一番,渐渐地,研究范围从自己所在的那个小小的点,向外扩张,到西安、北京……除了中国地图,他开始研究省区地图、城市地图、世界地图……并从研究地理位置,走向研究社会位置,研究地图中的文化、经济、政治……

至今,他已经收集了100多幅地图,其中最为他的同学津津乐道的是他在1979年仔细研究过的一张世界地图,当时这位年仅16岁的高中生在上面用红笔画了一道连线:五莲—济南—北京—华盛顿。20多年后,刘光溪博士坐在我面前,略带遗憾地说:“可惜,当时没有认识到世界名城日内瓦的重要性,惟独缺了一个日内瓦。这五个城市在我的人生轨迹中都占有重要地位。”

刘光溪的求学经历富有一些传奇色彩。从1980年7月高考只差0.5分一度落第,数学作为参考分只考了个18分,到后来在国际贸易和世界经济领域学业有成,满腹经纶,在硕士、博士阶段勇做第一个吃螃蟹者,真叫人大跌眼镜。

刘光溪说,我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个人再聪明,不要有小聪明,而要有大智慧。学会不要小胜,首先必须学会中胜,才能大胜。必须首先战胜自己,容纳百川,才能贵人多助。

在刘光溪人生的许多偶然中,许多忘年交———一些他父辈年龄的人起了决定作用。

1981年8月,刘光溪考入了山东师大外语学院,入校不久决心报考英美语言文学硕士研究生。刘光溪非常喜欢他的专业———英语,他觉得很好玩,很合自己的口味。虽说他的普通话里含着山东口音,可是他的英语发音是一口纯正的美国英语,这是他长期大声朗读的结果。

一个偶然,在上海做远洋海员的亲戚无意中的一句话让他偏离了文学的轨道。亲戚说:“你也别光研究文学和文艺理论,既然学了半天英语,最好能学些business什么的。”“business”在英语中的原意是“实务”。

暑假还未过完,刘光溪匆匆返回泉城,在山东师大的图书馆找个遍,只发现托马斯·孟的一本《英国人得自对外贸易的财富》,这是17世纪英国晚期重商主义学派的奠基之作,但是晦涩难懂,令这个初学者苦不堪言。后来,他又从山东经济学院借到一套《进出口实务》,刘光溪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居然用暑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将57万字的对外经贸大学校内用书一字不漏地抄了下来,从此打下了外贸实务的坚实基础,附带练就了一手好字。

19岁的刘光溪全力准备国际贸易专业考试。在求学的路上,最令他难忘的有两件事,一是1983年年底,为了得到专家和名师指导,他向北京发了十几封信,没想到,时任外经贸部国际贸易研究所所长的舒自清先生亲笔回了一封长信,鼓励他,并给了他许多具体的指导,这封信,对他最终以优异成绩考取理想的大学起了无法估量的作用;第二件事是1984年暑假,他借了76元到北京“朝圣”,拜访了北大教授厉以宁,外经贸大学的名师教授,并偷偷听课,买书……

功夫不负苦心人,刘光溪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情景:我当时正在演美国的一幕名为《星外来客》的英文话剧,一听北京来信了,兴奋得连戏也不演了,一个人跑到校园的毛主席雕像前独享这份快乐:“刘光溪同学因初试成绩优异,免予复试,被外经贸大学研究生部录取。”他是山东第一个跨专业考上外经贸大学研究生的人。

他师从中国惟一的WTO专业方向博士生导师薛荣久,恩师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1988年研究生毕业,刘光溪有幸成为中国大陆培养的第一批被纽约教育委员会承认的MBA。

毕业后,刘光溪到了外经贸部国际司从事当时并不起眼的复关谈判工作。没想到,这一谈,便是13年。

从1988年毕业到1991年8月,刘光溪全面参加了复关谈判第一阶段有关我国经贸体制的答疑工作,成为代表团的业务骨干。

1991年,复关谈判陷入低潮,根据前方工作需要,时任中国驻美大使馆公使衔参赞的王天明点名要他去美国工作,于是,本来要去日内瓦工作的他临时改派赴美工作,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结识新的朋友。

刘光溪到中国驻美国使馆经商处工作,具体负责美对华投资和中美关贸总协定关系的协调工作。他结识了有世贸组织“教父”之誉的约翰·杰克逊先生、著名中国问题专家李森智、哈丁、柯白,著名经济学家巴格瓦底、美国贸易代表希尔斯大使和前任代表尤特,还有华盛顿顶尖律师事务所、一流跨国公司、游说集团等大而有影响的行业组织,以及智囊团、思想库布鲁金斯研究院、传统基金会、美国经济研究所、兰德公司等。

当然,他也与大使们、外经贸部的领导等建立了工作上的密切联系,他还是中国驻美大使李道豫先生的业余网球教练呢。

1993年11月,就在美国西雅图APEC第五次贸易部长会议期间,他从来信得知,恩师薛荣久将在1994年招收第一批WTO专业博士。他又一次激动起来,趁机,他向当时的外经贸部部长助理龙永图汇报想读WTO博士,龙欣然表示同意,然后向当时正在西雅图参加部长会议的吴仪女士谈及此事,吴仪部长说:人家要下海,你要读博士,当然应该支持。

1994年5月,外经贸大学开设全国独家的“关贸总协定(世贸组织)”专业博士点,著名WTO专家、博导薛荣久教授点名要刘光溪做他的开山弟子。

这样一个业务骨干,脱产几年真有些可惜!读WTO博士为何不能在职读呢?为何不能在日内瓦读呢?在部领导的大力支持下,刘光溪的调动一路绿灯,很快,他从“最大的双边贸易关系”———美国,调到“最大的多边贸易关系”———“经济联合国”总部所在地日内瓦,由薛教授采用函授的方式在职攻读“世界贸易组织与区域经济合作”专业方向。

一边谈判,一边钻研学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1988年来,刘光溪始终战斗在复关入世的第一线,与美国人上下周旋,觥筹交错,纵横捭阖,饱尝了入世谈判中的种种滋味。

30岁出头的刘光溪曾深有感触地说:朱总理说中国入世谈了13年,首席代表的黑头发都谈成白头发了!你再瞧瞧我,年龄不大,头发没剩几根了,虽不敢说是因谈判谈没了,但与13年来一直从事这项清苦而备受社会各方压力的工作不能说没有一些关系。

说起刘光溪的头发,还有一段故事。

1995年7月,莱蒙湖畔群山连绵。中国复关/入世首席代表龙永图在紧张的谈判间隙,惟一的放松项目就是爬山。爬着爬着,眼看一同爬山、头发日渐稀疏的刘光溪,龙永图不禁口占一联:一座山、两座山,座座美景;一根发、两根发,根根文章。横批是溪氏大作。

龙永图的对联显然有着深意。他用爬山来比喻治学爬格子的艰辛和乐趣。刘光溪回忆:当时,谈判又一次陷入低潮,我正在写作博士论文,写到第七章时出现了畏难厌战情绪,想急于煞尾。龙部长为了鼓励我,特意作了这幅对联,虽有些戏笑成分,但联中更多的是鼓励之意。仿佛在说:你小子可不能偷懒,必须善始善终,形成自己的独到见解、能自成体系的学术观点。

在许多前辈、领导的热情鼓励下,刘光溪以目不窥园的惊人毅力从事博士论文的研究和写作,每天工作到凌晨2点,从1995年5月动笔,到同年11月底完稿,刘光溪没有理过头发———他的头发竟然不长了!

1995年11月25日晨3时,43万字的博士论文《互补性竞争论:区域集团与多边贸易体制》完成了,加上7万字的英文摘要,重达6公斤。共用去33根圆珠笔芯。该论文1996年9月出版后,荣获1997年度中国经贸研究最高奖———“安子介优秀著作一等奖”,为我国积极参与APEC合作与尽快启动复关谈判提出了重要的政策思路。

在人生的跑道上,屈指算来,视WTO为第一“情人”的刘光溪也已进行了15年的感情马拉松。记得,历时最长的谈判是1994年11月~12月在日内瓦开的中国工作组会议,持续20多天,夜以继日,最紧张的时候甚至没有休息天。这对官员和学者气质兼具的刘光溪博士属于小菜一碟,因为他极具拼命精神,复关之初,曾将关贸总协定的38个英文条款强行复述下来,积极参与入世谈判工作之余,他写下了200多万字的科研文章。

在中美双边和日内瓦多边经济外交第一线,刘光溪亲身经历知识产权、市场准入、中美恢复关贸总协定谈判等一系列事关我们对外经贸关系全局的重大事件,不遗余力地献计献策,多有建树。

一度,最惠国待遇之争是中美经贸斗争的焦点,美国动辄以取消最惠国待遇相威胁,无理干涉中国内政。刘光溪献策:“要想打赢最惠国待遇之战,就不要参与美国国内对于最惠国待遇的争论,搞全民最惠国待遇大讨论,对此事进行冷处理:美国国会两党议员嚷嚷得虽欢,可是谁也不敢打破两党1972年共识的政治风险———一旦最惠国待遇取消,连最基本的经贸关系都没有了,还谈什么中美关系?”此策虽不能说产生了立竿见影的直接效果,但克林顿总统于1994年5月宣布将审议最惠国待遇与人权问题脱钩,至此一年一度的美国国会审议中国最惠国待遇波澜不惊了。

1993年,在为江主席成功参加APEC西雅图首届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所准备的诸份材料中,两份最具参考价值的调研报告———“美国为何关注APEC”、“美提出亚太共同体的战略构想”也出自刘光溪之手。

因为这工作,刘光溪已经走遍了美欧两大陆,在机上的闲暇时刻,刘光溪常想:原来世界之大不过这样,飞来飞去,小小寰球,地球在他眼中,真是成了一个“地球村”,又成为中学时代那张虽小却总也研究不完的地图。(顾军/文,摘自《新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