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骏飞少将退役 退役“少将”刘以善的普通人生活

2017-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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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67岁的退役少将刘以善,骑着机车(摩托车)载着我,以50迈以上的速度从台北中山南路上狂奔到一个饺子馆.不料饺子馆关门歇业.他掉转车头又载我到一条小巷子里,在大排档上点了几个菜,打开一瓶金门高梁酒,和我对饮起来.酒足饭饱夜已深,他走到巷子深处的两辆车之间,撒下一泡尿.然后,他和大排档的老板.和邻居们打着招呼,叼着烟,到公园里去踱步.这是一个曾经在台号令千军的将军,一个曾经经常与台湾当局领导人.军方高层往来的高级"退休干部",在某一个夜晚的普通人生活.退休后学会坐公交和地铁我和刘以善约在中

67岁的退役少将刘以善,骑着机车(摩托车)载着我,以50迈以上的速度从台北中山南路上狂奔到一个饺子馆。不料饺子馆关门歇业。他掉转车头又载我到一条小巷子里,在大排档上点了几个菜,打开一瓶金门高梁酒,和我对饮起来。酒足饭饱夜已深,他走到巷子深处的两辆车之间,撒下一泡尿。然后,他和大排档的老板、和邻居们打着招呼,叼着烟,到公园里去踱步。

这是一个曾经在台号令千军的将军,一个曾经经常与台湾当局领导人、军方高层往来的高级“退休干部”,在某一个夜晚的普通人生活。

退休后学会坐公交和地铁

我和刘以善约在中正纪念堂前的自由广场牌匾下见面。他说,这儿不好停车,所以他骑着机车来,问我是否介意坐他的机车。我当然不介意。

只是,将军骑机车,让我有点小惊讶。

一个退休的高级将领,平常的生活也能和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平头小百姓一样?

刘以善给了我一顶头盔,让我坐上他的机车。台北的机车速度之快、车流之多,令人胆战心惊。这是我第一次在台北坐机车。将军的机车和众多的小汽车并行在大马路上,风驰电掣,你追我赶,我很是紧张,紧紧地抓住机车后座扶手。但将军却很淡定:“台北道路对机车的限速和对小汽车是一样的,汽车能跑多快,机车就能跑多快,没事的。你看,多方便啊!”他还告诉我,他家有两部机车。

将军原本要带我去吃饺子,但巷子里的那家饺子馆因是周末,关门歇业,将军便将我带到南昌路二段四巷巷口吃大排档。

将军打开他的双肩包,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白酒,两杯茶和一包调料。调料是他为了这次吃饺子亲自在家里做的,没想到没派上用场,他便让我沾着菜尝一尝。

几杯酒下肚,本就热情健谈的将军畅聊起他退休后的生活:“刚退休时,我不会用电脑,不会坐公车(公交车),不会坐捷运(地铁),买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买,这些都是我后来才学的。”将军说,在部队服役时,他说什么话,都会有人记下来,用电脑打成文字材料发给大家执行或学习;想办什么事,说一句话就行了,有时不用说,一个眼色也会有人去办了;出行则有专车和专门司机,行程有人安排得好好的。

但是退役之后,就完全回归到一个普通老百姓,什么都得自己亲自做。

“不管你曾是多大的官,退下之后就不再有任何特权。”刘以善说,他过去的许多同事、他所认识的许多台湾当局高官,都是如此,“即便是在任时,个人生活和待遇上也不会比普通民众多享有任何特权。特殊的只是工作职务的不同。”

五六十岁读了硕士读博士

刘以善将军退役前是台湾某军团政治部副主任,兵种属陆军,但他却在陆军里当了14年飞行员。他的高中和大学读的都是军校,但在军校念的却是影剧系。

2000年,陈水扁上台,来者不善,刘以善觉得与其理念不合,提前从军中退役。

退下来后去做什么?有人以为刘以善会去从政,有人以为他会去经商。他的同学中,有军政部门首脑,有商界巨贾,他是唯一一个将军。谁也没想到,他退下后却读书去了。将军对我说:“总觉得自己年轻时书没读够,只有读书会让自己心安。所以,现在退休有时间了,我要去读书、去学习。”

他以54岁的“高龄”,考上了台湾淡江大学中国大陆研究所的研究生。在大陆,50多岁能考上研究生,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而在台湾,像他这样“高龄”且“身处高位”考进研究所的,大概也是绝无仅有。刘将军的硕士论文,研究的是中国大陆新编小学义务教育的语文教材。

他将大陆小学语文教材的几个版本进行对比,对其增、删、修、改,做了大量定性、定量的细致研究,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他将硕士论文拿给我看说:“你看看,我觉得我的硕士论文比博士论文做得还要好。”

硕士刚一毕业,他又想考博士了。他对中国历史有兴趣,读中国历史,当然要到中国大陆去读。有人推荐他考南京大学的历史学博士。2003年,他第一次参加南京大学的博士生招生考试,却没有被录取。

“第一次考试还闹了个笑话。”将军告诉我说,他当时不知道考试中途可以出来上厕所,硬是在考场上憋了几个小时。“那个难受啊!你不知道年纪大的人,几个小时不上厕所是什么滋味!我还在心里暗骂大陆考试太没人性。”

第二年,刘以善继续报考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终于被录取。“我后来才知道,为了录取我,南京大学还派了几个教授专门以访问名义来台湾考察了解了我的情况。”将军说。

读博期间,刘以善每学期去南京大学几次,但每次去听课,却总是让很多老师很“为难”。因为老师们都知道,这位比老师年龄还大的将军“学生”,读了不少书,对很多问题见解深刻,发表了不少政论文章,他完全可以当大家的老师。

刘以善不仅是一位将军,他还是中华两岸文教交流学会监事长、中华港澳之友协会监事主席,他在香港中评网上开设的政论专栏,有广泛的影响,是在两岸都有一定影响的政论家。所以,老师们总是让将军去准备一下,来给大家开设讲座。“本来是我去南大听课,结果常常变成了我去讲课。”将军笑着说。

历经8年的苦读,2012年8月,刘以善将军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今年3月4日,南京大学专门为这67岁的将军学生举行仪式,南大洪银兴教授亲自给刘以善颁授了博士学位证书。

“民众要的就是这样平淡从容的生活”

刘以善将军的博士学位为何读了8年才攻下?如果不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证件给我看,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有一个如此不寻常的家庭;我也不会了解到,这位将军在生活上是如此的坚毅。

这是两张身心残障人士证明。他的一儿一女,照片上看非常帅气、漂亮,但是他们自小饮食起居就不能自理。他每天都要给孩子们做菜做饭,照顾他们的生活。几十年来,刘以善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家庭,将军当上了,对孩子们的照顾也没落下。他烧得一手好菜,顾家出了名。刘以善的同学、台湾散文家吴錡写文章说,刘以善以“迟到”和“顾家”出名,连会议都敢迟到,外号“刘到齐”,只要他到了,人就到齐了。

但刘以善从未埋怨过。在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他还将妻子送到纽约大学艺术系攻读硕士学位,自己一个人照顾孩子和老人。然而妻子还是在几年前离开了他,目前妻子独自住在新竹县。那时也正是刘以善攻读博士学位之时。“她也是身心俱疲了,我能理解她。”刘以善说。

将军的爸爸今年94岁了,妈妈86岁,没有和将军住一起,而是住在新北市一个由眷村改造而成的社区——贸商二村社区。就在我们在大排档喝完酒的第二天,刘以善开着一辆老旧的福特车,载着我去了新北。将军开的车有点旧。但坐着很舒服。“我这辆车开了十几年了,虽然旧了点,但是车况保养得很好。”他说。

他的车上装着他已经在家里做好的各种菜:一大锅整鸡、鱼、虾,以及一些蔬菜。“爸妈家里请了一个印尼佣人,我怕她烧得不好吃。”到了家里,刘以善指导佣人怎么做菜,但最终还是他亲自下厨,完成了这顿大餐的烹制。

将军的爸爸刘自铭先生黄埔军校15期毕业,曾是陆军上尉,后来来台湾后,退役在乡下当了一个小公务员。妈妈来台湾后担任小学老师至退休。刘以善3岁时跟随父母来台,幼时住在一个用篱笆围成的屋子里,尝尽了人间艰苦。

94岁的刘自铭老人得知我从大陆来,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大叠他河南老家和在黄埔军校时的照片给我看。老人家思维清晰,耳聪目明,只是偶尔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当年有家不能回,现在回去也没家了”。

我后来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以善哪,没有家了,没有家了!哪里能生存,哪里就是家。”这是刘以善将军在后来发给我的多篇回忆文章中,反复提到的一句话。那是他的二叔在河南老家给他打电话说的。

饭端上桌了。刘以善的外甥也坐了上来。他在澳洲呆了十几年刚回来,准备参加一个类似公务员的考试,回台湾工作。刘以善将军端着鱼在祖宗牌位前拜了几拜,然后开饭。他说:“大家都能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我们现在非常知足。”

我想起在吃大排档时,他指着吃大排档的邻居们,曾说过一句同样的话:“民众们要的就是这样平淡从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