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母者张红兵 红卫兵文革时期犯下的"弑母大罪" 对待他的忏悔我们应持什么态度?
谁在统治我们的世界?权力、金钱、上帝?真相竟是……
世界宛如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统治,但这力量既不是权力,也不是金钱,或者上帝……
国王与大帝是我们这个星球上最有权势的人,但他们离统治世界还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金钱看似无所不能,但即便富可敌国,依然无法真正掌控整个世界。在历史上,他们还面临随时被剥夺的风险,如石崇、胡雪岩。
而上帝也罢、真主也罢,他们只是在各自的教徒中拥有无尚的权柄,不仅无法影响非教徒,甚至还会被某些异教徒视为魔鬼。
那么,到底是什么力量在统治着我们这个错乱的星球呢?
先来说说张红兵的故事吧。
1970年,张红兵的母亲方忠谋在家发表了一番言论,说毛泽东搞个人崇拜,万岁已经变色,她就是要为刘少奇翻案。16岁的张红兵与父亲对她的“反动言论”进行了最坚定的斗争。做丈夫的让妻子把“反动言论”写成书面材料,然后拿着材料出去检举。
做儿子的也不甘落后,马上写了一封揭发信,要求“枪毙方忠谋”,并与自己的红卫兵胸章一起,塞进军代表宿舍的门缝。两个月后,政府“听话”地按照他们父子的要求,对“现行反革命”方忠谋执行了枪决。
几十年后张红兵主动出来忏悔,很多人听说此事无不表现出极大的愤慨,不少网友直接骂他怎么还有脸活到现在、应该去母亲墓前寻死等等。
张红兵也称自己犯下了“弑母”大罪,畜牲不如。
如果张红兵真是天生的恶魔,那他的故事对于我们来说就只是一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想不到世界上真有这种魔鬼投胎的人。仅此而已。对于魔鬼,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消灭他就完了。然后继续过我们的太平日子。
但是很遗憾,这并不是真正的事实。
张红兵举报母亲基于两种心态:一是盲目崇拜,二是为求自保。前者源于张红兵长期接受的一元化意识形态洗脑教育,是社会大环境的影响;后者出于恐惧,是为了让自己摆脱反革命家庭出身的影响而罔顾其他。这两者之中,更大的动力是后者——恐惧的驱使。
陶东风教授在《探索“文革”参与者的心理世界》一文中曾经指明了这一点:
他们即使具有独立思考、明辨是非对错的能力,但是因为利益考量(从最基本的生物性功利计算,到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其他诱惑),由于缺乏坚持独立思考、特别缺乏说出真理的胆量和勇气,他们仍然有意识地(理性地)选择了放弃,选择了违心地说话与做事(说谎、跟风、批斗自己知道的好人等等)。……由于恐惧、由于利害得失的考量,他们不敢坚持自己的独立思考,更不敢说出真理。
因为母亲表示将公开表达自己的观点,这让深陷无休止批斗的父亲和苦于“走资派家庭”出身的儿子有理由感到害怕。在那个年代,有多少人像他们父子一样,因为恐惧的驱使而分外积极地“争取进步”呢?对此,张红兵的主动忏悔还是比较坦诚的:
从表面上看,我所追求的并非私利,志向纯粹高远,而实质上自保的成分占了非常重的比重。甚至我也把它算作自己的一种政治表现。政治表现可能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境遇。
出于恐惧就把母亲推向死亡,16岁的张红兵当然称不上良善之人。但他的父母同样难辞其咎,因为他们在家庭教育中不仅没有教给孩子超越政治纷争的基本善恶观,还为孩子做了最不好的示范。
他的母亲方忠谋,当年也曾举报过自己父亲的右派言行。而他的父亲,则在儿子第一次贴自己大字报的时候,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把他当作大人来看待了,对他的态度变得更加客气和平等,可以说,正是他的父亲让他初次尝到了揭发亲人的甜头。
就在一个家庭之内,一代代地上演着检举亲人的戏码,而且一个比一个演得更为卖力,能说,这只是张红兵一个人、一个家庭的问题吗?恐惧已经全面接管了红色的东方国度,这个家庭当然概莫能外。
封建时代里,中国的法律体系长期维持着一个传统——亲亲相隐不为罪。父母子女、夫妻、兄弟等亲人之间可以互相隐瞒罪行而不受处罚。
早在春秋时期,有人对孔子说,俺们那旮有个直率的人,父亲偷了羊,他便去告发。孔子不以为然地说:俺们那旮的直率跟你那旮旯不同,父亲会为儿子隐瞒罪行,儿子也会为父亲隐瞒罪行,直率坦诚就在这里面了。(吾党之直者,异於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其后,无论汉唐,直至明清,都基本保留了这一刑法原则。
这一原则的合理性在于,亲情是维系整个社会稳定的先决条件,亲属间的爱是人的本能反映,是一切爱的起点,以及人类一切感情的基石。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有着悠久的“亲亲相隐不为罪”、“亲亲得相首匿”文化传统的国家,在历经了数千年文明演化的20世纪里,竟然上演了举报并要求枪毙母亲的旷古悲剧。
真正统治我们这个世界的,不是权力、金钱,或上帝,而是恐惧。
无论警察国家还是民主国家,都是如此。
区别在于,警察国家通过暴力让民众产生恐惧,而恐惧带来驯服。民主国家则通过分权与监督让当权者产生恐惧,不敢妄为,从而有效制约权力的滥用。
换言之,好制度对掌权者制造恐惧,坏制度对民众制造恐惧。
在这个恐惧统治的世界里,人们除了警惕制度之恶对人性的扭曲,还应当在家庭教育中,为自己,为孩子筑起一道人伦的底线,人性的雷池。要让自己的孩子知道,有些基本的人伦和人性原则,是不可逾越的,任何理由、任何情形下,无论面临多大的恐惧或者诱惑,都不得逾越,因为那是人之为人的根本。
纪录片《凛冬烈火》里一位乌克兰示威者讲:“如果我们不想明天再害怕,我们今天就要走出来捍卫我们的位置。”同理,如果我们不想害怕明天再上演人伦悲剧,我们今天就要走出来捍卫人伦与人性的位置。这样,就算类似文革的灾难来临时,张红兵式的“大义灭亲”事件至少不会发生在你的家庭里。
一切道德建设与家庭教育,都当先保底线,再谈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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