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克振儿子杀人 儿子杀人躲进深山 糊涂母亲包庇儿子成了情感"奴隶"

随着周克华被击毙,周克华案件,包括周克华的家人,引起了世人的广泛关注。同样是在重庆,因杀人被通缉的他曾躲在大山中半年之久,而他的母亲天天坚持给儿子送饭,但她最终没能“拯救”儿子。老母亲竭尽所能去救自己的儿子,她哪里知道自己已成为了情感的“奴隶”—— 

2012年8月14日,重庆市检察院第四分院的检察官通过电话找到了李习梅,并对她进行了回访。两年前因窝藏背负两条人命的儿子,她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如今老太太在彭水县城打工,正在别人家中做保姆的李习梅对于检察官的回访,并没有感到突然和惊诧。自从她自己被宣告缓刑,儿子判死缓入狱以后,在她看来,一切似乎都已归于平淡了。她现在只想两件事——给人做工,隔3个月去看一次儿子。

李习梅告诉检察官,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安宁,当保姆每月有固定的收入。今年6月下旬,她还到位于重庆南川的水江监狱,探望了正在服刑的儿子,并给儿子带去了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1000元钱。她说,儿子很体谅她,又给她退回了600元,只留下了400元。

让检察官没有想到的是,李习梅说,自己现在辛苦打工,一方面是为了挣钱,另一方面是为了尽量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我决定3个月去一次,这样方便向雇主请假,也好多攒一点钱去看儿子,希望能改善一下儿子在里面的生活,让他在监狱里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法在心中放下儿子,即便儿子是一个罪犯。

可对于自己被宣告缓刑,她倒没有表示一点怨言,并且感到十分后悔。她认为自己当时很糊涂,不但没帮到儿子,还使自己成了罪犯。她对检察官现在还来关心她表示感谢。

办案检察官介绍说,案件发生在两年前,这起彭水县一个偏远小山村里的大案,当时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年42岁的村民冉茂润因为长期的家庭纠纷,一怒之下将嫂子和侄儿杀死,随后逃入深山中躲藏。在被公安机关通缉后不久,他又返回家中,出现在了老母亲面前。

60多岁的老母亲不仅没让儿子去投案自首,反而将他藏进了一个山洞中。因为在老人心中,小儿子是家里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没有他的话,这个家马上就会四分五裂。 

老太太一夜间变了 

2010年3月至9月间,彭水县那个小山村里的村民发现,平日里和蔼的老太太李习梅突然变了,变得寡言少语了。乡邻们过路打招呼,李老太也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背着个背篓,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也难怪,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老人家的心里好难受哦!”不过,村民们对李老太的变化并不感到太意外。

这年3月初的一天,李老太的二儿子冉茂润,在家因为一点小纠纷,就和大哥李定国的妻子吵起嘴来,两人继而动了手。当时13岁的侄儿小华看到母亲被打,也跑出屋来帮忙。冉茂润在一怒之下,用木棍将嫂子和侄儿一起打死。随后,冉茂润逃进了深山中躲藏。

当时,公安民警和当地村民进山搜寻过数次,但都未能发现冉茂润。于是冉茂润也就成为了通缉犯。

从那以后,村民们就察觉,李习梅老太太变了。但让他们更加奇怪的是,变化的不仅是她的性格,还有生活习惯。

“有人看到老人家(李习梅)到场镇上赶场时,买了很多饮料和方便面。后来老人还买了啤酒,用背篓背回家。”村民冉兴国说,住在深山里的人家,家庭都不算太富裕,方便面、饮料这些东西,他们确实很少用到。可李老太却一背篓一背篓地往家里背。

之后,还有村民看到,李老太背着背篓,往后山走去。 

杀人儿被捕疑团解开 

就在命案发生后的6个月后,即2010年9月28日,随着犯罪嫌疑人冉茂润的被捕,村民们心中的疑团才终于解开了。

原来冉茂润出逃后,并没有走远,他一直就在当地大山中躲藏。而老母亲李习梅的异常改变,缘于为了给儿子送饭。

彭水县棣棠乡四坪村,也就是当年的案发地点。进村的路口,是在彭水往石柱的老路上,那里距最近的龙射镇约有10多分钟的车程。从进村路口到冉茂润家里,汽车至少要开1个小时的山路,而到当年冉茂润藏身的山洞,还要走1个多小时的山路。

同村的罗盛勇出门打工已经五六个年头了,当他得知冉茂润杀了人被捕的事情后,睁大了眼睛:“不可能哦,以前我们都是住在一起的……”罗盛勇说,冉茂润、李定国两兄弟的母亲李习梅,以前和他家住得很近,这个老太太为人和善,平时说话轻言细语的。

从村里的干部那里得知,如今冉茂润家里已经没人了,冉茂润被捕后,他的妻子改嫁;大哥李定国因妻子和儿子遇害,也外出打工去了;老母亲李习梅因犯窝藏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后来也到彭水县城里打工了。

以前两兄弟居住的那栋小木楼,随着主人的离去,已显得摇摇欲坠。木楼周围没有其他邻居,偶尔有村民路过,也根本不会向木楼里望一眼。在许多村民心里,两年前发生的那场命案,仿佛就是昨天的事。不过,小楼已经人去楼空。 

给逃犯儿子送饭半年 

李习梅,这个瘦小的老太太,如今住在彭水县城。

满是老茧的双手,饱经风霜的脸庞,矫健的步伐,让李老太看起来比城里很多同龄的老人都要健康。

老人说,之所以来县城里打工,一来是因为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二来县城能离儿子近一点。如果允许探视冉茂润,老人就能很快地见到儿子。

据当时冉茂润的交代,他在杀人后,就往山里跑。好几次民警和村民的搜寻,都离他很近了,“有一次都能听到手机声了,还有一次晚上手电筒的光一闪一闪的……”可冉茂润都侥幸逃脱了。几天后他下山回家见到了母亲,说他自己想自首。

“是儿子下山来找我要自首的,我让他先躲进山里去。”虽然大儿媳和13岁的孙子遇害,但李习梅丝毫没有埋怨和责怪小儿子冉茂润的意思,反而让冉茂润继续进山躲藏,不让他自首。

“最开始,我还是担心其他人知道,就在背篓上盖上一层布。”李习梅说,儿子进山躲藏的几天,她就买了“营养快线”、矿泉水等饮料,还有方便面上山。但几天过后,看到儿子每天都啃方便面,老人又买了小锅,还有碗筷等生活用品,给儿子送上去。

李习梅说,儿子在山洞外搭起了一个塑料棚,因为在山顶,而且周围树木茂密,其他人根本无法发现。再加上山顶人迹罕至,几乎没人去,因此儿子躲在那里是安全的。因为熟悉山路,李习梅只用半个多小时,就能从家里到儿子藏身的地方。

“平时冉茂润在家就喜欢喝点啤酒,吃点肉。”后来,老人又从场镇上买了许多啤酒送上去。有一次,老太在上山时,背篓里的一些啤酒瓶摔坏了,到了儿子藏身的山洞时,酒早就漏光。她放下背篓后直叹气,冉茂润来安慰她,母子俩竟抱在一起伤心地哭了起来。 

为了母亲他下山被捕 

冉茂润被捕后,在他的供述里曾提到,他躲藏在山顶的那段时间,每逢赶场天,老母亲就要买些东西给他送上山来。从3月至9月,半年多时间里,老母亲从来没有中断过。

“母亲送饭很累,为了不让她再辛苦,我搬到了山下……”在2010年9月28日被捕前的一些日子,冉茂润从山顶的柳叶湾(小地名),搬到了山腰的双坑(小地名),并在那里搭起棚子,躲藏了下来。

说起儿子被捕的经过,李习梅也感觉到有些奇怪:“茂润搬下来后,有一天居然跑到山下的空坝上晒太阳,结果就被别人抓住了!”而当地村民说,冉茂润可能是故意被捕的,因为他早就有自首的念头,为了不继续拖累母亲,他选择了下山。

冉茂润犯下命案,这件事儿当地都知道,但为儿子送饭,将儿子藏在深山中,村民们却少有人知晓。

那半年里,李习梅的身上多了许多伤疤,都是摸黑爬山时摔伤的。因为白天往山上背东西,容易引起大家的怀疑,因此老人经常在天黑之后才上山。 

儿啊,你不该做这种事 

在这起命案的背后,是两个家庭的破碎。其实受伤最深、最痛苦的,还是老母亲李习梅。 

李习梅说,10多年前,他的老伴就在一起意外中身亡,不过当时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老大李定国和老二冉茂润住在一栋木楼里,大儿媳妇(死者)平时就有点霸道,两家人因为点小事,经常吵架,闹不和。”

李习梅称,出事当天,也是冉茂润和大儿媳妇因为饮水的问题,为一根被拔掉的水管而起了争执。不过,两个兄弟之间并没有任何怨恨,“从小到大,兄弟两人都没拌过嘴。”他们种粮食,每年有五六万元的收入,在这个小山村里也算过得不错。

可命案发生后,冉茂润的妻子见丈夫犯了重罪,便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了;大儿子李定国家里,也只剩下了他一人,之后就出门打工,再没回过家。家中只剩下李习梅老人一人,孤零零地守着那栋小木楼。

老人说,在她给儿子送饭的那半年里,她经常和冉茂润谈家里的事儿。但老人还是很埋怨儿子,因为在她看来,冉茂润杀死自己的嫂子,那可能是一时怒气上头,但13岁的侄儿却是无辜的。

“儿哪,你确实不该做这种事情……”这是老母亲李习梅那段时间经常在冉茂润耳边念叨的一句话,也是现在她最想给儿子说的。

2011年5月16日,重庆市检察院第四分院将冉茂润和李习梅起诉后,9月7日该市第四中级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同年11月27日,重庆市高级法院作出终审判决,冉茂润因犯故意杀人罪,被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李习梅因犯窝藏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办案检察官认为,在这起命案的背后,他们看到的是母爱,而这个母爱,却因当事人对法律的无知,变得那么苍白而让人叹息。

李习梅曾说,她在两个儿子之间并没有任何偏爱,大儿子李定国有一定的文化,读过中专,但身体不好,有慢性病。小儿子冉茂润虽然没读过书,但体格健壮,是个壮劳力,最关键的是,小儿子特别知道孝敬父母。“以前我和老伴赶场,都是小儿子打着手电筒,晚上沿着路来接我们……”

自从知道出事的那一刹那,李习梅心里就知道,小儿子是这个即将破碎家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

办案检察官说,当时正是考虑到李习梅年事已高,而且情有可原,因此建议法院对她从轻处罚。“母爱是人之常情,从这个角度,我们能够理解,但另一方面,法不容情。”

检察官也表示,从这个案子可以看出,农村普法的重要性。冉茂润和母亲李习梅无疑都是法盲,特别是李习梅,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触犯法律竟然丝毫不知。

(文中除冉茂润外均为化名) 

案后说法: 

热爱生命 

前几天从新闻报道了解到,在得知周克华的死讯时,他的母亲足足怔了有20秒钟,握扇子的手微微抖了几下。这20秒钟,终结了一个母亲和一个儿子一生的关联。从呱呱坠地到被民警击毙,一个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尽管他是一个背负数条人命的凶犯,尽管他是无数母亲的噩梦,可他仍是他母亲的儿子。除非离开这个世界,他的母亲是无法忘记他的,即便是带着屈辱和悔恨。爱是无法忘记的,即便是对这样一个罪人。

母爱是伟大的,没有它,你无法想象一个老太太每天夜里在崎岖山路上跋涉,只为了给儿子送口吃的;母爱也是盲目的,当儿子要去自首时,李老太却把儿子藏进了山洞。如果我们简单地用法盲来解释李老太的行为,那难免是肤浅的。事实上,当孩子的生命和自由受到威胁时,就连一头母兽都可能牺牲自己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似乎是一种本能。 

但人是需要超越本能的。于是就有了秩序,有了法律。如果没有这些,人类恐怕也不会有目前的文明。但在严肃的法律面前,母爱是什么呢?母爱是要建立在信念之上的。具体来说,你起码要热爱生命,你自己孩子的,还有其他母亲孩子的生命。道理简单,做到却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