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慧敏:王秀梅作品浅析
作为一位七零后女作家,王秀梅不断试图通过小说传达给这个世界些许温暖。她或以女性独特的审美和情感视角审视着这个世界,或以超越性别的魔幻化手法表达着某种内心体悟。
梦境中的故乡——槐花洲
在王秀梅的小说中,无论是《大雪》等长篇小说,还是《樱桃》《夏莲》《去槐花洲》《再去槐花洲》等中短篇小说,都多次对一个开满紫色槐花的小镇——槐花洲有所描述。正如她在《致敬,我的十年》中说到:"槐花洲作为一个意象,不仅仅充当了我写时间流逝和停顿时的道具,同时已经成为故乡的代名词。"
故乡对每个人的成长记忆从来就有着某种无法替代的魔力,如黑色漩涡般席卷着每个人内心深处或忧伤或隐痛的记忆,对于作家敏感的心灵来说,更是如此。槐花洲虽然是作家臆造的,却能看出它寄托了太多作家青春期的影子——带着压抑的死亡与逃离,以及在梦境与现实中的挣扎和反抗。
在王秀梅眼里,槐花洲已不单单具有地理意义,而是承担了更多的精神意义。发生在槐花洲的梦境的神秘、青春的忧伤、理想的飞升、爱情的幻灭,都代表着主人公连同作家的创伤与噩梦、纯洁和忧郁,代表着"一个站在驳杂世界边缘处的女孩那不可复制的懵懂和迷惘"。
无论是《大雪》中那个在童年目睹知青母亲为了爱情信仰,受到心灵扭曲的父亲无情的性虐待,最后在爱情幻灭后选择自杀的林雪,还是《夏莲》中在飘着槐花香气的小院里,默默相爱却注定分离的夏莲和小木匠,槐花洲就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包容着发生在他眼皮下的一切喜怒哀乐与人情冷暖。
王秀梅就如一只静静舔舐自己伤口的猫,在梦境般的槐花洲中找寻属于自己的心灵栖息地,槐花洲也成为她现实世界以外的、通过小说所依托的精神上的另一个世界。
魔幻色彩下的心灵关照
八十年代后期,随着魔幻现实主义的传入,许多作家开始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本土化尝试。作为七零后作家的王秀梅,其作品中透露出的魔幻色彩可以说是同龄作家中运用得较为娴熟的。
相对于前辈的作品来说,王秀梅小说中更多地关注了人物内心的情感变化,比如《后来》《夏莲》《黑森林》等。她就像是一个手握魔杖的女巫,带领我们在魔幻世界里寻求心灵的抚慰。其中最具有代表意味的是她的中篇小说《后来》。
小说以一个略带悬疑的开头开始,玛娃(主人公"我"的猫)在"我"一边给它准备晚餐一边思考有关失踪的唐铁("我"的未婚夫)是生是死时,在忽然刮起的乱风中跳出了窗台,也失踪了。于是在"我"找寻玛娃的过程中,渐渐还原了有关唐铁失踪的故事。
"我"始终在找寻着最后的答案,但是时间的痕迹还是渐渐显现出来,直到"我"变成了那群扭秧歌的老太太中的一个,直到唐铁的同事老高死后寄给"我"关于时光控制器的图纸,答案才最终揭晓。
与同时代的其他女性作家相比,王秀梅最可贵之处是她不仅能写出女性独特视角下的情爱冷暖,而且敢于尝试不同的写作手法,表现人性的孤独、迷茫、异化,以及与之相对应的心灵关照。像在《夏莲》中,当夏莲生下的大夏莲和曾与她相爱的小木匠生下的小夏莲打破时空界限走到一起时,故事就带有了一定的魔幻色彩;小夏莲生下的孩子又叫王夏莲;甚至小说中提过要将夏莲这个名字不断地延续下去。
那么单单是名字的重复,就不禁让人想起《百年孤独》里类似的安排。
但是小说最终没有让这样的重复继续下去,而是以小夏莲被大夏莲杀害、大夏莲取代了小夏莲的位置,甚至跟她拥有同一个丈夫和孩子为终结。从这部带有明显心理分析色彩的小说中,可以看出王秀梅试图对现实生活中的变异心灵反观的努力尝试。
异化人格下的心灵救赎
王秀梅的作品题材中更多的是描写城市生活下人的心灵变化,与之对应的乡村题材则相对较少,这可能跟她生活的都市环境有关。在这些作品中,除了表现都市生活背景下的男女情爱外,笔者在这里主要关注的是其对于城市背景下异化人格的心灵救赎。
在中篇小说《黑眼睛》中,"我"是一个在城市中摸爬滚打多年一无所有,却患了恶性胶质脑肿瘤的人。当死亡逼近,性格孱弱的"我"不得不冒险绑架前妻白冬索要十万块钱以便留给怀孕的女友安喜,但性格的懦弱却让"我"的计划在前妻面前难以得逞。
"我"开始渐渐烦躁,昏厥的次数越来越多,对周围的一切也越来越敏感,直到有一天发现了对面窗户下隐藏的另一双一闪而过的眼睛——它来自一个失明的七岁小女孩。在与小女孩的接触中,"我"得到了些许内心的抚慰,最终"我"将自己从死亡的灰暗中引向了另一个充满希望的纯美世界。
如果说危机感能让人的潜能得以发挥,那么危险情境下的人更易揭下一层层面具,剥离出最真实的本我。王秀梅擅长做这样的情景铺垫,比如说绑架,这在《黑眼睛》《坦克》里都有所体现。另外,这两个小说都说明,王秀梅在洞察人物隐秘内心世界的同时,善于让主人公在自省中完成一段心灵救赎,最终留给人一个美好的结局,或许这也是她试图通过小说传达给世界的一种善意的方式吧。
王秀梅总有这样一些作品,如果不看作者很难知道是出自一个女性作家之手,正如她说自己是一个"极其不想让人产生性别概念的女性作家"。
在她的小说里有以男性口吻叙述的,比如《黑眼睛》《樱桃》,也有忽略了性别意识的,比如《坦克》《黑森林》等。在笔者看来,一个作家若是能超越性别意识而创作出好作品,才算得上真正的好作家,王秀梅正是这样一个具有潜力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