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谢烨李英照片图 他们纪念顾城 我们纪念谢烨(图)
当年8月8日,顾城和谢烨并不顺遂的爱情,终成正果。谢烨辞了工作,随顾城返京,从此两人开始了形影不离的生活:一起买菜,一起逛街,甚至打电话都一起去。每次作协组织活动,顾城都要带上谢烨,如果对方限定只准去一个人,顾城经常索性就不去了。
谢烨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另一半”,他离不开她,或者故意使自己无法离开她。出国后,顾城不学英语,不学开车,因为谢烨学了,他觉得两个人学同一样事情是浪费生命。创作时,也常常是顾城口述,谢烨记录。 “谢烨对我,就像空气和大地一样。 ”顾城对朋友顾晓阳说。 “我不像在过日子,而是在过小说或者过戏剧”
那是个属于诗人的年代。顾城的演讲与讲座,谢烨总坐在台下第一排,一动不动地仰视。有时候顾城会念那首《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她永远看着我/永远,看着/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
丈夫的才华让谢烨充满自豪,即使到最后,她也觉得顾城是个难得的艺术天才。1986年的昌平诗会上,有个老批评家批评顾城。平时柔声细语的谢烨怒不可遏,站起来说:“你可以说你不喜欢,你可以说你不懂,你甚至还可以说你讨厌!但是你没有权利侮辱人格!”然后冲出会场就哭了。
那一天,还有一个女孩为顾城辩护,为顾城哭。那就是李英,顾谢感情的第一道裂缝,自传体小说《英儿》的女主角。顾城如实告诉谢烨自己喜欢这个女孩。 1987年顾谢出国前,顾城和李英在谢烨面前互诉衷肠。
“以后的日子不会平静了。 ”作为他们共同的朋友,文昕十分忧虑,“雷(婚后顾城给谢烨取的名字)是一个骄傲、自尊的女孩儿,我不能想象她在面对怎样的失落。但她的确一直非常平静。 ”
1990年夏天,谢烨用卖鸡蛋换来的钱给李英买了来新西兰的机票。三个人开始在激流岛上共同生活。顾城对顾晓阳形容那是一段 “神仙似的日子”:“谢烨特别宽容,她也挺喜欢英儿的。她们俩特好,说要把我给甩出去。我特别喜欢看女孩之间在一起,融洽……我喜欢女儿国那种。 ”
谢烨也乐于跟人聊李英。她告诉顾晓阳:“(李英来新西兰)所有的事儿都是我办的,他(顾城)不懂英文,什么也不会干。我们俩特好,天天挤兑顾城。 ”在岛上,连李英的衣服、内衣,都是谢烨给洗的。顾谢二人还把这一段故事写成小说《英儿》。
不过,在1991年7月谢烨给家人的信上,她却是这么说的:“我是真心想让人都快活的。我从来让人愉快。我不开心,更多的时候我哈哈大笑,我想在所有的笑声中让时间过去。他对我算好的了,没有我他不能活。他是我的责任,木耳也是我的责任!
只是我不像在过日子,而是在过小说或者过戏剧。人如果老是在演戏,还能不累吗?跌宕起伏、激动人心,二三个小时行了,二三个星期或者二三个月还不把人折腾死吗? ” “人生真是鱼和熊掌之势。
对我来说永难全”
谢烨希望事事周全,却难掩焦虑。
最伤心的是,顾城不喜欢他们的儿子木耳,他要把孩子送给别人养。作为母亲,这是谢烨绝对难以接受的。两人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1992年初,应德国DAAD基金会的邀请,顾城和谢烨来到了柏林。基金会原本计划向他们提供三个人的资助,但顾城拒绝带上木耳。
李英在那年年底跟当地一个老头偷偷离开了激流岛,并与之结婚。消息传来,顾城伤心不已。而此时的谢烨也找到了另一个爱人大鱼,一个在德国从本科读到了博士的中国人,跟他们都很熟悉。有一天吃过晚饭,顾城出外散步,回来时,谢烨正在打电话,一见顾城进门,立刻挂断。顾城问谁的电话,谢烨说打错了。这时,电话铃响起来,顾城一把抓起话筒,只听那边传来大鱼的声音:“哎?刚才怎么断了? ”他们开始争吵,顾城掐谢烨的脖子。
朋友顾晓阳问顾城:“你自己可以有俩媳妇儿,人家谢烨找情人为什么不行?”“不一样。我对谢烨什么都不隐瞒,可谢烨跟大鱼好,一直瞒着我。 ”
谢烨已经决意要离开顾城了,1993年10月大鱼就要从德国飞到新西兰来找她。在她看来,顾城是 “理想和自私并存”,艺术家与亡命之徒合体。“他是不想自己活的……他也不会让我离开他,我现在想走了,尽管我还是对他的许多东西赞赏不已,但是要全部放弃生活是不可能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这一决定无异于要他的命。
(也是他本不想要命了)我才这样做,真真无可奈何。 ”这是1993年8月10日,谢烨写给父亲的信,也是最后一封。
他们计划1993年9月初经美国回到新西兰,然后便分手。但顾城还是不想离开谢烨。9月6日到达洛杉矶后,他们住在顾晓阳家,在顾城的坚持下,改了机票多住了一段时间。后来,顾晓阳才明白顾城为什么在机场临时变卦,不愿意那么早回到新西兰。他预料到顾城可能会自杀,却没想到会是那么惨烈的结局。
顾晓阳回忆,在洛杉矶的15天里,顾城处处想讨谢烨的欢心。他给谢烨选了一块瑞士表。谢很高兴,当即就戴在手上。顾城说:“结婚10年我还没送过谢烨东西呢。 ”在商店里,顾城又看上了一副二百多美元的墨镜,戴上后很漂亮,就不舍得摘了,反复照镜子,问谢烨怎么样。谢说:“你喜欢就买吧。 ”态度不很积极,顾城就作罢了。
顾城也开始喜欢木耳。在飞机上,他给儿子写了一首诗: “Sam/你不知道我现在多想你/我们隔着大海/那海水拥抱着你的小岛/岛上有树外婆/和你的玩具/我多想抱抱你/在黑夜来临的时候/ Sam/我要对你说一句话/ Sam我喜欢你/这句话是只说给你的/再没有人听见。 ”
但一切已为时太晚。谢烨要离开顾城,她要跟大鱼生活,她还要带走木耳。
他开始学车,学英语,把儿子抱起来飞来飞去,给他当马骑。 “顾城很多事不是不会,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想做而已。 ”顾晓阳说,“我听说在德国时,有一次顾城和谢烨走散了,谢烨到处找他,回家后发现顾城已经在家等着了。还有一回,我们一起出去唱KTV,顾城就偷偷催谢烨去结账,他心里明白得很。 ”
在新西兰的最后日子,顾城的姐姐顾乡一直在他身边,后来她在回忆录里说,那些天顾城催着谢烨去办离婚手续,他希望在大鱼到来之前把一切理清楚。但谢烨却又以各种理由拖着不肯离婚。
“昨天在RockyBay(指他们的房子)谢烨跟我相好了一场。谢烨就是好心眼儿,好久没有过了,尽一尽义务。 ”10月7日早上,顾城突然对顾乡说。这让顾乡很震惊,她知道谢烨“也是一贯抵制这事儿的呀,干吗偏要弄一次在这时候呢”。那一天,从不说脏话的顾城反复说:“真伤心,真他妈伤心哪。 ”
顾乡在文中推测:“谢烨不要离婚。不要离婚与其说因为情意,不如说因为忿恨;这个婚姻是她的一个财富一个骄傲,凭什么要她失去?……烨是喜欢圆满的,唯此才圆满。 ”在顾乡眼里,谢烨不想失去这场婚姻的荣光,却想终结这场婚姻的实质,她想要的太多了。
然后,就迎来了10月8日。
仍在鱼与熊掌的抉择中纠结不舍的谢烨,死在了诗人斧下。顾城上吊自尽。没有童话,也没有世外桃源。那时,大鱼正在飞往新西兰的航班上。
在复杂的生活面前,文学是如此单薄。那个写下无数通透句子的诗人留给儿子的最后一句话是“愿你别太像我”。
谁又知道谢烨留下了什么呢? 本文摘选自《看天下》,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