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邓奉的结局 有哪些看似大团圆结局的作品、历史事件 实际上则更多地是一场悲剧?
刘秀第一次见到阴丽华的时候,他二十岁,她十岁。那个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刘秀收到了东观太学的录取通知书。刘縯算是松了口气——他以为他的不成器的弟弟刘秀只会种田,像高祖的兄弟刘喜一样。刘秀也总算可以在寒窗十年后去见见他远方的亲戚。他的姐姐刘元嫁到了新野,丈夫是邓晨。
那天刘秀的姐夫听说刘秀要来,便把家里的亲属聚集起来招待刘秀。刘秀只顾着喝酒,喝得高高的鼻头变了红色,大嘴里的酒流了出来沾湿了他仔细修饰过的胡子。邓晨爱好研究谶纬,席间对刘秀说,以后做天子的人叫刘秀。刘秀停止喝酒,笑道,你说的是最近跪舔王莽蹿红的国师刘秀吧。邓晨转过脸去,没有理他。刘秀不敢不说话了,只好走下席子给席间的长辈敬酒,说道,我代表我哥哥刘縯祝您身体健康。
席上的女眷坐在朦胧的帷幕后面,刘秀在席间敬酒,走过一道薄纱的帷幕,瞥到了帷幕后模糊的脸。他快步走过去,帷幕后面,清脆的玉佩碰撞声传来。
当我在马融家的图书馆随手翻闲书的时候,我相信读到这里的部分是可信的,毕竟书里没有把主人公,我们万寿无疆的汉光武帝的心理活动写得绘声绘色。接着读下去,我的这个念头就被打消掉了。
书里说,熟读史记的刘秀想起了史记里子见南子的情节,他走得更快了,小声嘀咕了句,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当时他走过了邓晨的侄子邓奉的位置。那帷幕后面的人的哥哥阴识,正在和邓奉说话。邓奉楞了一下,阴识问他在想什么,邓奉支支吾吾糊弄过去了。
光武皇帝喜欢史记,传说他曾拿出外戚世家让窦融心悦诚服地归顺。即使如此,这段心理描写太过详细具体,我对这本书的真实程度产生了怀疑。这本书在马融的书架上和未删节版的《西京杂记》放在一起。市面上的《西京杂记》已经被删节过,所以书里只能看到王嫱不愿贿画工致远嫁匈奴,卓文君作《白头吟》,每年八月四日,戚夫人总要陪刘邦下围棋,却看不到 汉元帝梦中与王嫱的欢好,卓文君撕心裂肺地梦到司马相如和新妇颠鸾倒凤,以及戚夫人趴在桌子上,黑白子落得满地都是。
我的老师马融讲课的时候也喜欢拉上帷幕,以至于郑玄几乎就没见过他。我很受老师喜欢,他愿意见我,也愿意开放他的私人图书馆给我看闲书。
席上,刘秀只和一个人说了一句和谁都没说过的话。那是新野的高考状元邓禹,少年天才,那年只有十三岁,却考到了东观太学。刘秀对他说,我们一起去长安吧,邓禹说,好。
到了长安的刘秀仿佛变了个人。他醉心于长安这座东亚最大城市的文艺生活,习惯于在酒吧听民谣歌手的演出,也学会了弹吉他。有天他在司马相如酒吧,听万能青年驿站的《杀死那个扶风人》,突然冲了出去,跑到邓禹的寝室,对他说,我要组建乐队。邓禹当时手捧左传,头都没抬,说,好。
刘秀拉来同学韩子做键盘手,严光做主唱。玩乐队十分烧钱,韩子和刘秀只好买了辆车做起黑出租生意,以至于现在雒阳的出租车公司都叫“世祖出租”,“光武出租”。刘秀作词的时候,偏好小清新的句子,比如“没有窗亮着灯,没有人在途中,我们的木床唱起歌儿,说幸福它走了”,还有“危险的事固然美丽,不如看她骑马归来”。严光却喜欢写他 浙江家乡万千小工厂里的工人,听了他的歌仿佛能看到流水线上工人疲惫的眼睛。
韩子私下曾对严光说,我们组建乐队,其实就是为了泡妞,可刘秀这小子,长得这么帅,每次演出后一大堆少女花痴一样给他送花,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韩子实在不明白刘秀为什么会这样。严光说,他和我们可不是一类人。
刘秀从没跟韩子解释过他为什么如此。最后他还是对邓禹说了。那天在街上,刘秀碰到了未央宫警备中尉的公车队伍,想起了当初高祖看到始皇帝车驾的心情。他又跑到邓禹的寝室,对邓禹说,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邓禹当时捧着韩信张良整理的兵法,头都没抬,说,好。刘秀接着找到了韩子和严光,向他们宣布自己退出乐队。
流言快过一切通讯工具。阴丽华听了传言,只是微微一笑,说,原来东观太学的太学生就这点出息。
刘秀毕业回家后,想了各种拙劣的点子想约阴丽华出来。那年阴丽华已经十六岁了,也想了很多不相干的话拒绝,比如“今夜的萤火虫太多,我不想出去”,“今天的演唱会掺了水,我听不习惯”,“饥饿游戏原著我看过了,特naïve,真想糊作者一脸陈涉世家教他如何造反,我可不想看这电影”。直到阴丽华的母亲放松了对她的看护,她才大大方方走出去,伸出手对刘秀说,你不是喜欢看吗,来看个遍。
刘秀伸出手握了上去,然后带她去博望坡看那里被热风吹过的原野。
阴丽华的母亲姓邓,那年夏天邓禹去过阴丽华家,对他这个远房姑姑说了些话。阴丽华的母亲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后辈,同意放松对阴丽华的看护。
刘秀便带着阴丽华走遍了他所喜爱并熟悉的南阳盆地。那天在卧龙岗,夕阳在山边挣扎着笼罩四野,牧童赶着牛羊吹着笛子走过。刘秀想起了在长安乐队的日子,清唱起来:
绣花绣的累了吧 牛羊也下山喽 我们烧自己的房子和身体 生起火来
解开你的红肚带 洒一床雪花白
唱到这里,阴丽华脸红了,低下了头。刘秀亲吻起她的脸颊,把她抱起放在一个无人的草庐中。夕阳透过窗子照进来,刘秀借着这光看到了阴丽华眼中的水随着她身体的起伏而荡起。
这段才是我想看的内容,可惜描写比《飞燕外传》清淡多了。也难怪,污名化汉成帝是本朝的政治正确,世祖光武帝则是永远正确的。
一年后,刘秀跟着刘縯造反了,阴识前去跟随刘縯,再过一年,刘縯被害死,这之后一年,刘秀和阴丽华成婚。
迎娶郭圣通的时候,刘秀二十九岁。当时河北的形势仍很危急,婚宴就在军中举行了。婚宴上郭圣通的舅舅刘杨高兴地敲起了军乐队的架子鼓,刘秀却一声不吭地 喝酒。在刘杨敲了三段曲子后,刘秀站起来唱起了国际歌,军中将士纷纷感动得一起唱了起来。
刘縯死后阴识带着他的妹妹前去投奔邓奉。迎娶郭圣通一年后,刘秀称帝,郭圣通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刘强。刘秀把阴丽华迎接来河北。当阴丽华再次遇到刘秀的时候,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抚摸刘秀修饰整齐的胡子,然后走出去大声说,我愿意辅佐郭皇后。
刘秀没想到阴丽华的嗓门会这么大。
郭圣通被立为皇后,刘强为皇太子。
同一年,邓奉在新野造反。
东观的正史里说,邓奉是因为吴汉劫掠了新野才造反的。可我看到的这本书里说,邓奉军队看到被劫掠的家乡,在雨中痛哭流涕,邓奉仰起满是雨水和泪水的脸,唱道:
我最亲爱的妹呀 我最亲爱的姐呀 我最可怜的皇后 我屋旁的小白菜
全军在雨中大合唱,声震博望坡。然后邓奉下令,攻击吴汉的军队。
刘秀不得不亲自征讨邓奉,最终俘获了他。刘秀本想赦免他,岑彭说:“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致贾复伤痍,朱祐见获。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陈,兵败乃降。若不诛奉,无以惩恶”。于是邓奉被处死。
刘秀班师回到雒阳的时候,阴丽华去找他,未等他说话,她解开了他的衣带,坐在他的身上抚摸他的胸膛。刘秀看到了那年卧龙岗那雪一样的肌肤,在他的身上如牛奶流淌。她俯下身子低声在他耳边吹气:果子也熟透了。
在读到前面的部分时,我还在疑惑为何马融家里有这样的书籍,然后我想到了他的祖上马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之后一年,阴丽华生了个儿子,叫刘阳。
建武十一年,岑彭讨伐公孙述,驻守彭亡,遇刺死亡。
建武十五年,刘秀向当时的农业部长韩歆透露他要搞土地普查,韩歆说这样做会引起饥荒,刘秀大怒,韩歆免官自杀。群臣怜悯韩歆,刘秀只好厚葬了他。那些年里,以功封侯的功臣有三人参与朝政,邓禹便是其中之一。
欧阳歙成了新的农业部长,土地普查还是搞了下去,据说基层官员因此巧取豪夺,农业生产遭到很大破坏,各地发生了饥荒,恐怖的流言四起,仿佛王莽年间模样。李通“刘氏复起,李氏为辅”的谶纬变成了“李氏将兴”,一个叫李广的人在安徽造反,各地盗贼随之而起。
刘秀收到了基层官员的书信,说“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书信背面有不知是谁做的批注:
你去你的未来 我去我的未来 我们只能在彼此的梦境里 虚幻的徘徊
刘阳听说这事,说:“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逾制,不可为准。”
刘秀知道了刘阳的话,仿佛看到了商山四皓站在刘盈背后。那年刘阳十一岁。
这年十一月,欧阳歙因为以前做汝南市长时农业普查隐瞒虚报,进了监狱。欧阳歙做过太学教授,学生们为他求情,刘秀依然没赦免他,他死在监狱里。
刘秀开展了全国运动,处死了一批隐瞒虚报土地的官员。最后他累了,对马援说,杀死那么多官员可真遗憾。马援说,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刘秀苦笑,停止了土地普查。地方上的造反很快就平息了。
马援立即开始发行新货币。
官方的基调是,土地普查运动是永远正确的刘秀唯一的污点。他们说这场运动导致了大饥荒。人们在论坛上讨论那场大饥荒是不是在全国范围内饿死了三百万人。事实上那年全国人口三千万都不到。
建武十七年,废皇后郭氏,立贵人阴氏为皇后,理由是“郭后宠衰,数怀怨怼”。群臣几乎没有人反对。刘秀回到乡里,和老家的亲人欢宴,这些人也已经是各位开国功臣的亲属。他们对刘秀说,你当年性子那么柔和,真没想到你能当皇帝啊,我们还以为只有莱因哈特那样张扬跋扈的人才能当皇帝呢!刘秀笑着答道,我为人像杨提督,靠柔和的手段调和才是我所擅长的。席间刘阳起身唱歌:
徘徊在你的未来 徘徊在我的未来 徘徊在水里火里汤里 冒着热气期待
刘秀仿佛看到了那年那朦朦胧胧的帷幕,低下头长久不说话。
建武十九年,立刘阳为皇太子,改名刘庄。
建武二十年,吴汉病逝,儿子吴成袭爵,不久被奴仆杀死。
刘秀死后,刘庄即位,刘强不负众望地不久就病死了。郭圣通依然受到很好的对待。
后来很多名词便从历史上消失了,比如高考。我是读了马融家里这些闲书才知道的。我保送进了东观太学,我们弘农杨家这一代有三十多个名额。马家的名额更多,有五十多个。
马援后来因为在越南的战事,在光武帝一朝被迫害,因此私下里马家会藏有这样香艳的野史。事实上,邓、阴、马、耿、梁、窦几大家私下对光武帝也有怨恨,又不得不在宣传上说他永远正确。如今的国家被这些大族把持,皇帝不得不利用宦官与它们对抗。皇后至今都是出自邓、阴、马、梁、窦五个家族,一旦外戚和士族结盟,宦官和士族的矛盾就会激烈化。
如今的皇后姓窦,他的父亲窦武和士族关系密切。
汉明帝永平七年,阴丽华去世,与刘秀合葬原陵。
十年后,刘庄拜谒原陵,梦到父母如平生欢,醒来便悲痛得难以入睡。他看到阴丽华闺房里的物品,难过地哭了起来。
不久他就大病一场,有时陷入昏迷状态,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期待更美的人到来 期待更好的人到来 期待我们的灵魂附体 重新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