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敬之西去列车的窗口 《西去列车的窗口》贺敬之
在九曲黄河的上游,在西去列车的窗口……是大西北一个平静的夏夜,是高原上月在中天的时候。
一站站灯火扑来,象流萤飞走,一重重山岭闪过,似浪涛奔流……此刻,满车歌声已经停歇,婴儿在母亲怀中已经睡熟。
呵,在这样的路上,这样的时候,在这一节车厢,这一个窗口--你可曾看见:那些年轻人闪亮的眼睛在遥望六盘山高耸的峰头?你可曾想见:那些年青人火热的胸口在渴念人生路上第一个战斗?你可曾听到,呵,在车厢里:仿佛响起井冈山拂晓攻击的怒吼?你可曾望到呵,灯光下:好象举起南泥湾披荆斩棘的镢头?呵,大西北这个平静的夏夜,呵,西去列车这不平静的窗口!
一群青年人的肩紧靠着一个壮年人的肩,看多少双手久久地拉着这双手……他们呵,打从哪里来?又往哪里走?他们属于哪个家庭?是什么样的亲友?他呵,塔里木垦区派出的带队人--三五九旅的老战士、南泥湾的突击手。
他们,上海青年参加边疆建设的大队--军垦农场即将报到的新战友。几天前,第一次相见--是在霓虹灯下,那红旗飘扬的街头。几天后,并肩拉手--在西去列车上,这不平静的窗口。
从第一天,老战士看到你们呵--那些激动的面孔、那些高举的拳头……从第一天,年轻人看到你呵--旧军帽下根根白发、臂膀上道道伤口……呵,大渡河的流水呵,流进了扬子江口,沸腾的热血呵,汇流在几代人心头!
你讲的第一个故事:“当我参加红军那天”你们的第一张决心书:“当祖国需要的时候……”“呵,指导员牺牲前告诉我:‘想到呵,--十年后……百年后……’”“呵,我们对母亲说:‘我们--永远、永远跟党走!……’”
第一声汽笛响了,告别欢送的人流。收回挥动的手臂呵,紧攀住老战士肩头。第一个旅途之夜。你把铺位安排就。悄悄打开针线包呵,给“新兵们”缝缀衣扣……呵!是这样的家庭呵,这样的骨肉!是这样的老战士呵,这样的新战友!
呵,祖国的万里江山!……呵,革命的滚滚洪流!……一路上,扬旗起落--苏州……郑州……兰州……一路上,倾心交谈--人生……革命……战斗……而现在,是出发的第几个夜晚了呢?今晚的谈话又是这样久、这样久……看飞奔的列车,已驶过古长城的垛口,窗外明月,照耀着积雪的祁连山头……但是,“接着讲吧,接着讲吧!
那杆血染的红旗以后怎么样呵,以后?……”“说下去吧,说下去吧!那把汗浸的镢头开呵、开到什么时候?……”“以后,以后……那红旗呵--红旗插上了天安门的城楼……”“以后,以后……那南泥湾的镢头呵--开出今天沙漠上第一块绿洲……”呵,祖国的万里江山!……呵,革命的滚滚洪流!……“现在,红旗和镢头,已传到你们的手。现在,荒原上的新战役,正把你们等候!”
看,老战士从座位上站起--月光和灯光,照亮他展开的眉头……看,青年们一起拥向窗前--头一阵大漠的风尘,翻卷起他们新装的衣袖!……但是现在,已经到必须休息的时候,老战士命令:“各小队保证,一定睡够!”立即,车厢里平静下来……窗帘拉紧。灯光减弱。人声顿收。……
但是,年轻人的心呵,怎么能够平静?--在这样的路上,在这样的时候!是的,怎么能够平静呵,在老战士的心头?--是这样的列车,是这样的窗口!看那是谁?猛然翻身把日记本打开在暗中,大字默写:“开始了--战斗!
”那又是谁呵?刚一入梦就连声高呼:“我来了!我来了!--决不退后!……”呵,老战士轻轻地走过每个铺位,到头又回转身来,静静地站立在门后。面对着眼前的这一切情景,他,看了很久,听了很久,想了很久……呵,胸中的江涛海浪!……呵,满天的云月星斗!……--
该怎样做这次行军的总结呢?怎样向党委汇报这一切感受?该怎样估量这支年轻的梯队呵?怎样预计这开始了的又一次伟大战斗?……戈壁荒原上,你漫天的走石飞沙呵,……革命道路上,你阵阵的雷鸣风吼!乌云,在我们眼前……阴风,在我们背后……江山呵,在我们的肩!红旗呵,在我们的手!
呵,眼前的这一切一切呵,让我们说:胜利呵--我们能够!呵!我亲爱的老同志!我亲爱的新战友!现在,允许我走上前来吧,再一次、再一次拉紧你们的手!西去列车这几个不能成眠的夜晚呵,我已经听了很久,看了很久,想了很久……我不能、不能抑止我眼中的热泪呵,我怎能、怎能平息我激跳的心头?!
我们有这样的老战士呵,是的,我们--能够!我们有这样的新战友呵,是的,我们--能够!呵,祖国的万里江山、万里江山呵!……呵,革命的滚滚洪流、滚滚洪流!……现在,让我们把窗帘打开吧,看车窗外,已是朝霞满天的时候!来,让我们高声歌唱呵--“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一九六三年十二月十四日贺敬之新疆阿克苏
传递了一种理念、一种理想。
这首诗歌是我们初中时的课文。记得当时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个北师大的毕业生,标准的男中音,朗读这首诗歌时,感情充沛,我们全都被震撼了;现在那堂课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